第32章

　　我找到机场大巴，坐上去，回石景山。我希望这趟机场大巴越慢越好，最好等我想出一个完美的理由它才到站。可是它好象比平时快了许多，我蜷缩在座位上看着窗外模糊不清的景物，我的思绪也变得模糊起来。我不知道怎么和梦阳解释。后来，我到站了。我下车后，站在小区门口，拿出一根烟，点上，徘徊了好久，也不知道怎么走过去面对屋子里还等着我的酱油的梦阳。最后我把所有的烟都抽完了，我决定不再骗她，和她说出我到底去了哪里。这主要是因为我实在想不出比这更好的理由，而我又不能选择沉默。想好之后我一身轻松地往回走，找到44栋，上楼，上到四楼，右手边门口停下，敲门。我很久没有敲过这扇门了，一直是用放在兜里的钥匙开门。所以我也很久没有听到自己用手敲这扇门的声音了，这种声音很陌生，让我突然感到紧张。我连敲了三下，然后把手放下，低头站在那里等待有人来给我开门。我听见有人飞快跑过来的声音，然后里面的门开了，隔着外面的防盗门，我看见了梦阳哭红的眼睛。

　　梦阳看见我，眼泪一下子又下来了。她把防盗门给我打开。然后一下就扑到了我的怀里，我们就这样站在门口紧紧拥抱了很久，直到梦阳自己控制住她的眼泪。我拉着她的手回到屋子里，把两道门都关上。我看见了周易，他对我说，你小子到底跑哪去了？！你再不回来我和梦阳就报警了！我只好给周易陪着笑脸，说不好意思让大家担心了。周易盯着我看了一会，他突然笑着说，我一分钟几十万上下，你耽误我挣了多少钱，呵呵。说完就进屋了。这是我第一次很明显地听到周易在和我开玩笑，我想他是为了缓和屋子里正在变得紧张的气氛。梦阳已经不哭了，脸上是一副冰冷的表情。

　　她突然问我，酱油呢？

　　我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我说，我现在下去买。

　　她说，你把你干什么去了说明白，酱油我去买。

　　我说，好的，我说了？

　　她说，说吧。

　　我就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的眼睛详细地把这一天多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了梦阳。在说到昨天晚上的时候，我还告诉了梦阳我和史磊玩了一晚上的“天下太平”，最后讲到我把她送上飞机然后就回来了。听完我的讲述，梦阳依旧看着我，眼神依旧冰冷。我只好对她说，如果你要走，今天晚上也别走了，好吗？

　　她说，我为什么要走？

　　我说，因为我对不起你了。说完我就低下了头，心里很难受，真的感到对不起她。

　　她突然说，包北宁，看在你实话实说的份上，我再原谅你一次。

　　我抬头看她，她已经不再是那副冰冷的表情，而是换上了一副让我感到无比温暖的微笑。她微笑着说，不过是最后一次了，如果以后还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我就真的离开你了。

　　我没有想到事情这么容易就解决了，有点不敢相信。

　　梦阳说，累了吧？玩了一晚上的“天下太平”？赶紧去洗澡，然后睡觉。

　　我听出了梦阳语气中有点嫉妒的嘲讽，我想了想说，幸好没有玩五子棋，要不更累。

　　我游说梦阳和我一起洗，被她微笑拒绝了。我只好一个人走进卫生间，脱掉衣服，当温热的水从莲蓬头上哗的一下倾洒下来，漫过我的双眼，我突然感到身心疲惫。洗完澡之后，我看见梦阳坐在桌子的前面在写一篇东西。我问她在写什么。她说明天要教的作业，对余华的《许三观卖血记》的读后感，我一听是我读过的小说，我就殷勤地把梦阳抱了起来，把她轻轻放到床上。然后我坐在那个很硬的椅子上，笑呵呵地对梦阳说，这种粗活还是我来干吧，你睡觉吧，或者去看会电视。梦阳半卧在床上，看着我，笑着说，想讨好我是不是？

　　我说，没有，这都是我份内应该做的。

　　她说，那你要好好写啊，如果老师表扬了我，那我再回来表扬你。

　　我说，好的，我一定出色完成任务。

　　我坐在椅子上写读过感，梦阳躺在离我很近的床上，这是一种崭新的体验。我已经很久没有写过读后感了，不知道现在的读后感有没有什么新写法，我只能按着我上大学的时候写读后感的方式去写，我把这篇读后感上升到哲学的高度，写了一些我写下之后就不再懂的句子，最重要的还有长度，我把它写到了一个比大多数人写的读后感都稍微长那么一点的长度，然后划上一个句号结束。这时，我再转头去看梦阳，她呼吸均匀，已经性感地睡着了。而我因为写了一篇读后感，写得有点兴奋。我坐在那里想了一会，就拿着一张空白的纸走到了卫生间，我在那里找到一管梦阳很少用的口红，我对着卫生间的镜子笑着把自己的嘴唇涂红，然后朝那张白纸亲下去，留下一个清晰的唇印。然后我再把嘴上的口红用自来水洗下去。我小心翼翼地拿着那张有着我唇印的纸回到屋子里，然后在那个唇印的下面写下一句话：梦阳，我今生第一次涂口红，我把这个第一次献给你，我给你在纸上留下一个唇印，代表我对你的爱，希望你喜欢。写完之后，我把那张纸仔细叠好，然后偷偷塞进梦阳扔在床尾被子上的牛仔裤的兜里。

　　我做完这一切，去看梦阳，她睡的正香。看着她美丽的样子，我想从我消失的那一刻，一直到我出现，她肯定都没有合过眼，她一定是累了。我不敢上床，怕吵醒她。最后我悄悄地把灯关了，然后跑到了周易的屋子。这个家伙还在盯着电脑搞一些我不懂的东西。我凑近看了一眼对他说了一声晚安就躺倒在他背后的床上，周易再和我说什么我都拒绝回答，不大一会儿我就沉沉地睡了过去。我是被周易推醒的。他把我推醒之后说，你听，梦阳好象在哭。我躺在黑暗中，果然听见了哭声。我赶紧爬起来跑了过去，推开门，把灯打开，我看见梦阳一脸的泪水，她坐在床上看着我，哭着说，包北宁，我以为你又不见了呢。我赶紧走过去抱住她，对她说我只是怕吵醒她到隔壁睡去了而已。我搂着梦阳，突然觉得梦阳不只有着阳光灿烂的一面，她还有着很脆弱的一面。因为我的原因而让她伤心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我暗暗发誓再也不能让她受到这样的伤害了。把灯关掉，我搂着梦阳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