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坐在去西单的地铁上，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五年前我和史磊看的那场恐怖电影的名字。当年看的时候我就不知道那个电影叫什么名。我也从来没有问过史磊，我想她应该也不知道。地铁飞快，到西单的时候才下午一点半。我边往电影院的方向走边琢磨该怎么打发这半小时的时间。可是当我快走到地方的时候，我却在西单电影院巨大的牌子下面看见了早就等候在那里的史磊。看见她，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她竟然穿得和五年前我在电影院里遇见她的那天一模一样。她很安静地站在那里，正在向另一个方向张望。她的美丽让很多走过她身边的人都频频回头。我站在原地缓解了一下忧伤的情绪，等稳定下来之后，我继续向她走过去。

　　我都快走到她身边了，她才发现我。她看见我之后马上露出了她迷人的笑容。她笑着说，你来的很早啊。

　　我问她，什么时候来的？

　　她笑着说，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就站在这里啊。

　　我说，那你为什么不约得早一点？

　　她笑着说，因为电影下午两点才开演啊，来早了我怕你感到无聊。

　　我笑着说，史磊，你是不是就是想让我内疚？

　　她笑着说，包北宁，他终于也有点了解史磊了。

　　我笑着说，你的目的达到了。

　　史磊挽着我的手，走进电影院。我没有拒绝。

　　我问她，什么电影？

　　她兴奋地说，恐怖片，《电锯惊魂3》。

　　史磊除了爱看电视剧《东京爱情故事》，她还爱看恐怖片。她喜欢一切惊险刺激的东西，即使是冒生命危险也无所谓。她去日本之前，我还问过她，你以后当导演是不是要拍恐怖片啊？她盯着我看了一会，然后笑着说，对啊。就拍恐怖片！在我和史磊大学四年的恋爱生涯中，我陪她看过无数部恐怖片，都是在学校的那个很破的电影院里看的。所以一提到恐怖片，我就会想到那些在黑暗中和史磊一起紧张地盯着屏幕的场景，如果突然出来一个很恐怖的东西，我就会和史磊一起尖叫。我记得大二的时候，我们学校的电影院放了一个超级恐怖的香港片，很多人都领着自己的对象去看。那个片子演到一半的时候，电影院里已经哭声一片了，大部分是女生在哭，偶尔也传出几声狼嚎。史磊一直忍着没哭。又演了一会，电影院里就有人慌张地领着对象退场了，再演下去，电影院里基本就没有什么人了。很少有情侣能坚持到最后，但是我和史磊坚持到了最后。看完那个片子，我的右手和史磊的左手都快长到一起了，松开之后疼了好几天。

　　我们买完票后，我问史磊想吃什么。她说什么都不吃。

　　我说，干看？

　　她笑着说，是的。

　　我说，为什么？

　　她笑着说，重温旧梦嘛，一切就都要尽量一样。

　　我和史磊坐在漆黑的电影院里，我坐在她的左边，她坐在我的右边。电影开演之后，史磊象五年前一样突然说好冷。我想了一会，终于还是转头去看她。我发现她就象五年前那样正在看着我，一双依然明亮又漆黑的眼睛。我盯着她的眼睛说，冷吗？她说，冷。我说，你可以把手放进我的兜里。说完，我就转过头来继续看电影。几秒钟之后她把左手伸进了我右面的兜里，我没有什么反应，接着看电影。这部叫《电锯惊魂3》的电影，看到一半的时候，我突然激动了起来。我想起来了，五年前我和史磊认识的那天看的电影应该就是《电锯惊魂1》或《电锯惊魂2》。原来史磊领我来看这一部电影是有意义的。我悄悄转头去看史磊，她看得很认真。放在我兜里的手随着剧情突然紧张而会突然地动一下。而我再也无法象五年前那样全身心的投入到一部恐怖电影中，而进一步忘记那只放在我兜里的手。我想了很久，差不多有演完一部电影那么久，在电影接近尾声的时候，我终于决定把我的右手伸进右边的兜里，握住史磊的左手。没有惊吓的环节，我一开始就握得很紧，充满了伤感。那依然是一只非常细腻又光滑的手，就这样，我握着她的手把那个恐怖电影看完。看完之后，电影院棚顶的灯光象五年前一样突然打亮，我依然看见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她的手还放在我的兜里。她笑着看着我，我以为她会象五年前一样笑着对我说，你要对我负责啊。但是她没有。她笑着对我说，谢谢。

　　从电影院出来，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我问史磊饿吗。她说很饿。我说那去吃饭吧。她却微笑着向我摇头。我问她为什么。她笑着说五年前的这一天看完电影我们也没有吃饭啊。我想起了五年前，我和史磊看完电影后，她笑着让我对她负责。我说怎么负责。她说我给你一周的时间考虑一下，是否要我做你的女朋友。在你考虑出结果之前，请你把你的身份证交给我。在五年前学校的那个很破的电影院门口，我乖乖地把身份证拿出来交给了史磊，然后她拿着我的身份证就走了。五年之后当史磊再一次的笑着向我索要身份证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钱包从兜里掏出来，从里面把身份证拿出来交给她。不过这已经不是五年前的那个身份证了。这是国家后来统一更换的第二代身份证，史磊拿着我的身份证低头看了很久，她对我说，你的这个身份证上的照片比以前那个要帅，以前那个象囚犯。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笑着抬起了头，她没有象五年前那样把我的身份证揣到自己的兜里，而是又还给了我。我有些恍惚地接住，史磊突然笑着说，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

　　那天在西单电影院门口，史磊说要象五年前那样，她先走。不过，她不要我目送她。她要我背过身去，两分钟之后再转过来。如果提前转过来，她就不走了，一辈子跟着我。我背过身去，史磊什么都没有说就走了。当两分钟之后，我回过头来，史磊早已迅速地消失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