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伤痛不过百日长安(2)

　　休息时你骑着你那崭新的单车承载着我去乡下的麦田看风景。你揉着我的头发，宠爱调皮地对我龇牙。我被逗得捂着嘴巴笑，我说顾守恒你跟学校里那些人说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他们怎么说我？你歪着头问，依然温柔地笑着。

　　说你冷漠啊，是翩翩美少年啊。才貌兼备是个极品啊。我抓着小麦穗头也不抬地问你，这么优秀的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你这样的男生，应该喜欢很优雅的女孩子才对吧。

　　你认真地看着我，田七，我也不知道喜欢你什么。没遇到你之前我也没有想过会喜欢你这样的女孩子。不过，并非所有优秀的男生都喜欢优雅女孩子的，你也有别人没有的漂亮。

　　我心里暗自笑。

　　四

　　在选修课必逃，必修课选逃的情况下，我碰到刚巧准备去图书馆为韩欣雅借参考书的莫安庆。

　　学校旁的冷饮店里，莫安庆坐在我对面，很端正的样子，我也把腰板挺得很直，努力表现得不那么紧张。

　　原本以为我与莫安庆很相熟，却不想，原来在网络里再谈天说地，或是说多少暧昧温存的话语，到了现实，也还是天与地。

　　我不是不知道网络的虚幻，不然怎么那么多网恋的男女视对方为完美，相隔两地如牛郎织女般困难地见上一面，也仍然觉得美好。只要没有怀疑，那么不管对方说些什么，也都肯相信。却不想，也不过是说说而已，没亲眼看到，怎么就当真了呢？说穿了，是没有彻底得到。于是便觉得，对方最好。

　　即使这样，也敌不过身边出现更好的。只要有了更好的，那遥远的距离和幻象也就是一层纸，一捅即破，脆弱得不堪一击。

　　甚至，就比如在这样的场合，我们对于那薄弱的情感都只字未提。也或许，从开始到现在只我一人一厢情愿。

　　莫安庆问我，田七，你真喜欢顾守恒么？

　　咬着吸管的我停下来问，干吗？

　　欣雅喜欢他，不然田七你放手好了。莫安庆的语气并非试探，你还喜欢我的吧？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太陌生了，我尖起嗓子：凭什么要我放手？你喜欢韩欣雅是你的事情，你要成全他们也是你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莫安庆你别仗着以前我们那点儿暧昧就把自己当回事了。

　　不等莫安庆说话，我快速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知道韩欣雅这样漂亮优雅又看似单纯的女孩子很受大部分男生欢迎，但像我这样头脑简单长相略好却没有女性娇柔的一小撮女生，也没道理要接受这种待遇吧。

　　我、韩欣雅、莫安庆、顾守恒，不知不觉就变成了食物链一样可怕的循环。

　　而我和顾守恒这两个似乎本就不该在一起的人，也真的迎来了终结。

　　五月，是你的生日，在那家KTV里，很多同年级喜欢你的女生，还有你的同学都在场。最主要，韩欣雅也在。

　　我想说，那天你真的特别好看，一身休闲打扮，白色T恤，橙色外套，牛仔裤，白色滑板鞋，一边的刘海儿微微挡住眼睛。你拉着我的手很开心地说，在21岁很庆幸能遇到我，让你可以心比脑袋先动，什么都不想地就去爱一个人，然后就这样半年多过去了。

　　我听着听着不知为何，竟有点感动了。

　　有人起哄玩游戏，因为大家心情都很好，韩欣雅却照样优雅，我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是抽牌的游戏。按在场人数，每人一张牌。其中，抽到红桃A的人，可以指令抽到红桃K的人一件事。

　　牌都是事先找好的，放到桌面上。

　　周围的人打哈哈，嘈杂的声音下，我胡乱地抽到一张，翻过牌，不是红桃A，也不是红桃K。

　　就在这个时候，你和韩欣雅同时翻过牌，抽到红桃K的，是你。

　　身边开始有人起哄，我被挤出你的身边。而韩欣雅拿着那张红桃A说，按游戏规则，什么事都可以指令的么？

　　她拿起话筒，我要顾守恒以后不许欺负我，更不能因为与我生气就和别的女生暧昧。因为……韩欣雅假装生气地说，毕业后他与我一起回到原来的城市，我们的父母都已经说好等工作后就订婚的，到时候你们一定要祝福我们啊。

　　我瞬间感觉身体里像是有什么渐渐地变得很僵硬，原来我一直是局外人。

　　我看了一眼你，你当时显得很惊慌，尤其是在韩欣雅趁你不备落在你左脸颊一个亲昵的吻后，你整个人都愣在那里。

　　我看得出你想解释什么，我更知道此刻这里不该有我的位置。在周围男女的欢呼声中，我跟你说，生日快乐，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玩。

　　其实我是有为你准备了生日礼物的，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便在好多天前偷偷照着你的相片画了幅素描。学画画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像熊掰玉米学一样丢一样，画得勉勉强强，所以又特意去画室听了几天课，做了修改。好不容易觉得可以拿得出手了，现在却不能送了。

　　我走之后，你并没有追出来拉着我的手像偶像剧里演的那样，告诉我说，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

　　我失落地走在大街上的时候，也没想到，我会去在意，没有我的生日Party，你是不是一样开心。后来唱了什么歌，许了什么愿，那个愿望里是不是还有我。

　　五

　　我一向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女生，喜怒哀乐挂在脸上。

　　韩欣雅在你生日第二天来找我，我们走着走着就到了学校边上那个准备拆迁的楼旁。她与我说了很多很多，刚开始是斥责我，接着的是她眼泪掉了线，她说，田七我和他青梅竹马，是要结婚的。我喜欢顾守恒十几年，难道还比不上你么？我知道你喜欢的是莫安庆，你根本就不喜欢顾守恒的，对不对？怎么能这么自私呢？

　　我摇头，我不知道，对不起。

　　然后韩欣雅就疯掉了，她捏着我的胳膊，一寸一寸地用力深入。她喊着，你们不配，你们不能在一起。

　　我却变得很无力，我说，好吧，我答应你。以后，我与他不联系。

　　韩欣雅说得没错，我是自私的，我当初不是因为得不到莫安庆，才与你在一起的么？

　　而韩欣雅，好歹对于莫安庆，她只是小小地利用下。我则潜入不该潜入的关系，用她的话说，走得太远太深了。

　　我没有食言，那天之后我换了号码，也常常逃避不上课，连午饭都要同寝室的姑娘丁晶晶帮忙带回。

　　可还是被你抓到了。

　　你瘦了，一张脸更精致。我也忍不住为你心疼。我说，顾守恒你走吧，我们完了。我本来也不喜欢你。我们不适合的。

　　你又不说话了。我很怕你沉默，要转身走掉。

　　你声音淡淡地响起，田七，你真的从来也没喜欢过我么。我一咬牙，头也没回地点了点头。

　　转眼，你们都要毕业了。

　　事隔很久没有声息，你又来找我，那是你临走之前最后一次来问我。

　　你说，你真的不想我留下来么？

　　我看你眼里藏着的深深渴望，还是摇头。然后这次就见你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在心里默默地说，顾守恒，再见。

　　丁晶晶趁寝室没其他人的时候，爬到我床上。她很好奇，作为一个八卦巫女，她很不明白为什么最后我要跟你分手。

　　我把头埋在被子里，让眼泪肆意地流。

　　我能怎么说呢？最开始的开始，我不喜欢你，只是因为怕寂寞而和你在一起。可结局的结局，连我都不敢相信，我真的喜欢上你了。可所有人，他们都不允许我和你相爱。甚至，没人相信，我是爱你的。

　　那时候，莫安庆毁了我对爱情的幻想，虽然单单是网恋，我却以为花光了我所有的勇气。我坚持了不该坚持的。

　　顾守恒，你知道吗？

　　在很多人感叹你选择我这样一个普通女孩子，感叹我好运气的时候，实际上我是丝毫没有任何难过或者庆幸的。因为当时的我还固执地以为我爱的一直是莫安庆。

　　我想，我跟韩欣雅到底是不一样的姑娘吧。莫安庆不要我，我就顺水推舟地跟你在一起。完全没有考虑我这样自私的举动会伤害到你。

　　因为我以为我不爱你，一切都是无所谓。你对我再好，我都不会珍惜。

　　我没竭尽全力，是因为我懦弱，我怕指责，我怕最后我背上骂名我怕我们的结局也未必好。

　　何况，你还有青梅竹马的韩欣雅。这样不清不白的关系，纵使我真的开始爱你了，又能怎样呢。

　　浑浑噩噩的，一年后，我也离开了学校。留在本地，到了一家公司去实习。

　　偶尔上网，遇到丁晶晶，她有一次跟我说，你订婚了，和韩欣雅。

　　我在电脑的那一边久久没有回话，我很想跟你说，祝你幸福。

　　丁晶晶又说，当时你们同年级的同学去了不少，她的一个好朋友也去了。丁晶晶说了那个女生的名字，我有印象，那年顾守恒生日她也有参加。

　　她无意中跟丁晶晶说起，那天我走之后，你急坏了，想要跑出去追我，可是韩欣雅哭着不让。他们一大群人看着也不好说话，弄不清怎么回事。后来，你当着很多同学的面，跟韩欣雅说得清清楚楚，你爱的人是我，想要与我好好在一起，不希望她再让我有所误会……

　　我的手指搭着键盘，眼泪不可抑止地掉下来。我想，顾守恒，能够在有生之年遇到你，是我最好的运气吧。尽管，我们不能相爱。

　　而且，现在想来，一开始我看书上总结的射手座和处女座是两个世界的人，其实书上也有另一种说法啊。

　　射手座，头脑简单大大咧咧花心不懂得什么是爱。处女座，细心体贴认定了便抛弃一切用力爱。

　　这样说，是不是更贴近我们呢？

　　六

　　时间“嗖”的一晃而过，我在公司的实习期已经过了，主管对我很满意，要我留下来。

　　我已经从当年那个懵懂无知的女孩子一路走过来，如今只懂得忙碌工作。身边不是没有桃花源，只是总觉得与他们在一起缺少了什么。看着同事出双入对，也没有觉得寂寞。有人担心，田七你这样以后怎么嫁人啊？我无谓地开玩笑，碰啊。碰到了就算，碰不到就一直单身好了。

　　公司分配员工宿舍，我从那个租来的房子里搬出来。要拿的东西不是很多，然后我发现在一个角落中有个小盒子，我疑惑地打开。起初还迷惑这是什么，而后脑袋就开始痛。

　　这是大三那年，你给我的那张陈升的演唱会门票，早已经过了期。

　　我知道，你也没有去看。

　　我在网上找那年演唱会的资料，在某一个网站里，看到一段话。

　　就突然失声沉默了。

　　陈升曾做过件很煽情的事。他提前一年预售了自己演唱会的门票。仅限情侣购买。一人的价格可以获得两个席位。但是，一份情侣券分为男生券和女生券。恋人双方各自保存属于自己的那张券，一年后，两张券合在一起才能奏效。票当然卖得很快。也许这个是恋人双方证明自己爱情的方式吧。“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呢。”“一年，算什么。” …… 这场演唱会的名字叫做：“明年你还爱我吗？”听似很简单的疑问句，实现起来，却被赤裸裸的现实击败。到了第二年。陈升专设的情侣席位，果然空了好多位子。

　　他面对着那一个个空板凳，脸上带着怪异的歉意，唱了最后一首歌：《把悲伤留给自己》。

　　去年我们曾牵手走过很多地方，在车站拥抱。

　　一起看电影，往彼此的嘴巴里塞零食和饮料。

　　一起幻想明年的这个时候，

　　甚至是很多很多年以后，我们在干吗，要干吗。

　　可是感情的脆弱我们谁也想不到。

　　这一秒幸福，下一秒就可以崩溃。

　　恋情，

　　崩盘起来，往往太措手不及。

　　再多的甜言蜜语，累积起来也敌不过“分手”两个字。

　　今天一个人。

　　觉得突然有些孤单。

　　明年，你还爱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