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心魔(2)

　　青青的手电照了过去，本来空无一物的墙壁上居然出现一个老太婆的影子。

　　“请你救救……我的外孙女媛媛……”那道影子渐渐扭曲，似乎被看不见的力量一下子自房子里拉走。

　　空空的房间里只余下这苍老恳切的哀求声。

　　“媛媛的……奶奶？”乐小爱犹疑地转过头问青青，“你听到她说话的声音了吗？”

　　青青摇头，“我只看到这影子被什么东西拖走。地板上的脚印也许是媛媛奶奶的脚印。”

　　那只破旧的摇椅没有再动。

　　青青和乐小爱走了进去。

　　青青抬头看墙上挂着的钟，“马上就是午夜12点了。”

　　分针和秒针转动。一格一格靠近12点。

　　乐小爱发现地板轻微地晃动起来！是地震么？不可能啊。

　　墙壁里地板里，有什么东西在生长！

　　整幢大楼发出悲鸣一般的声音。

　　自地下室开始，有什么东西沿着墙壁，长了上来。钢筋水泥的墙壁里多出了一层白色的膜！

　　白色的窗帘被风吹动。不，是白色的窗帘上渐渐出现了一张脸。

　　时钟的三根指针汇合聚拢在12点的位置，不再动弹。

　　窗帘上的那张脸痛苦地呻吟，宛如被烈火焚烧。

　　青青眼中锐光闪过，她左手捏紧了一道符纸。

　　就在这么危急的关头，乐小爱居然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梦到了媛媛和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紫夜。

　　孤单的媛媛，渴望被爱的媛媛爱上了电梯里邂逅的男子紫夜。

　　牵着的手，温暖的心。

　　突然有一天，紫夜告诉媛媛，他被父母逼迫，要和另一个女人结婚。

　　媛媛苦苦哀求他留下。

　　他和她约定，一起死。

　　一起牵着手从楼顶跳下去。

　　夜晚的楼顶，风好大。

　　两个人牵着手，站在天台边缘，似乎突然生出了翅膀。

　　“不要跳！”乐小爱大喊着睁开眼睛，发现四周的墙壁上湿漉漉的。

　　青青护在她的身旁，与半空中的幽浮对峙。

　　大半截身体自墙壁里探出来的媛媛的怨灵正恶狠狠地注视着青青和乐小爱。

　　她的整个面颊被诡异的黑色花纹覆盖，衬得她的眼睛幽深而凶狠。

　　乐小爱望着媛媛，轻声问，“紫夜呢？”

　　她的话令媛媛疯狂地尖叫了起来，“不知道！不知道！紫夜！紫夜！”为什么记不起自己自杀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自己找不到紫夜？为什么灵魂被束缚在这楼里，哪里也去不了？

　　媛媛的尖叫声令乐小爱觉得恶心想吐。

　　吊灯和房子里所有的东西都震动了起来！

　　青青抓着乐小爱的手跑出了媛媛的家，“她变成了地缚灵。疯狂的地缚灵。”

　　两个人冲到了电梯前，却发现电梯的金属墙面上出现了媛媛的脸，她阴沉地说着，“你们哪里也不能去！”

　　整个大楼已经被媛媛控制，这里就是媛媛的领域！

　　青青左手微扬，一张符纸贴在了媛媛的额头上，她惨叫着弹回墙壁。

　　青青拉着乐小爱跨进电梯，“时间有限，我们必须离开这幢大楼。”媛媛的怨力出乎她意料的强大。普通自杀的人类根本不可能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电梯缓缓下降。24楼到1楼需要时间。

　　“你刚才问媛媛什么紫夜？”青青问。

　　“我梦到媛媛和紫夜约定一起自杀。”乐小爱紧张不安。总觉得媛媛的眼睛一直盯着电梯里的青青和自己。

　　“那晚这里只有一个人自杀，就是媛媛。”青青冷笑，“男人的话绝对不能信。那个紫夜有问题。你还记得他的脸吗？”

　　“记得。我可以画出来。”乐小爱望着电梯数字不断往“1”靠拢。那个紫夜不是她在殡仪馆邂逅的少年，这让她心里好过了很多。

　　就在这个时候，电梯“叮”地一声在13层停了下来。

　　电梯滑开。青青和乐小爱如临大敌。

　　一名年轻男子走进了电梯。他眉目清朗，气质绝佳，正是乐小爱在殡仪馆和街角都遇到过的少年。

　　他关上电梯，视线和乐小爱的视线交错，友好地笑了笑。

　　“你住这里？”乐小爱问。

　　男子点头，“是的。”

　　“这么晚了出去干嘛？”乐小爱完全没发现自己像一个吃醋的女孩在审问男友。

　　“肚子饿了，去24小时便利店买东西吃。”男子眼底都是温柔的笑意。

　　“出去就不要回来了。这大楼不适合人类居住。”乐小爱实话实说。

　　男子却似乎觉得她在开玩笑，“我住了一年多了，一切都很好。租金也很便宜。”

　　就在这个时候，电梯开始抖动了起来。

　　男子安抚乐小爱，“电梯用了十年，有些旧了。有时候就会这样。”

　　乐小爱脸色发白，“是吗？”难道不是发狂的媛媛追下来了吗？

　　电梯好容易在一楼停下，乐小爱左手抓青青，右手抓着男子，“快跑！”

　　年轻男子的手指微凉，他不明所以地跟着乐小爱一路往外冲。电梯外却不是大厅，而是第二十四层的走廊。

　　“咦？电梯刚才是往下的，怎么是二十四层？”年轻男子诧异地回头问，错过了他背后渐渐浮现的人脸，“我见过你，我叫沈梦白，你呢？”

　　他的手还牵着乐小爱的手，似乎没有放开的意思。

　　乐小爱因为紧张害怕，完全没留意到这个细节，“我叫乐小爱。”

　　他的身后，逼人的寒气袭来，沈梦白似乎全无感觉。

　　3、命硬

　　沈梦白轻笑，“很高兴认识你。小爱。”

　　他微笑起来的样子，让乐小爱觉得满天星斗都落入了他的身边。

　　乐小爱情不自禁地笑了，“我也是。”

　　青青扯乐小爱的衣角，“这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搭讪，还在吃别人的豆腐。”

　　乐小爱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紧紧握着沈梦白的手。

　　好奇怪，握着沈梦白的手就不会太害怕，似乎他的周围充满了温暖的气流。

　　青青敏锐地发现，媛媛似乎无法再靠近，有什么东西令她害怕。

　　她狠狠地盯了青青一眼，居然隐回了墙壁里。

　　13层那种阴暗的气息被夜风一吹，飘散无踪。

　　“沈梦白，你怕不怕鬼？”青青眼珠一转，笑问。

　　沈梦白愣了愣，“我从来没见过。算命先生曾经说我命硬，八字重，鬼神退避。”

　　当年，算命先生看了看夜妈妈怀里的沈梦白，抬脚就走。夜爸爸苦苦哀求下，算命先生才叫夜爸尽快将沈梦白送走。先生说，沈梦白是百年难遇的命硬之人，鬼神退避，等闲人也会因为靠近他倒霉。

　　青青抚摸下巴，“如果不怕倒霉的话，你应该是最好用的人形护身符。”如今没有比被媛媛追杀更倒霉的事情了，跟着沈梦白应该不错。

　　怪不得这幢大楼这么冷清，鬼影子也看不到一个。原来都是因为沈梦白住这里，所以搬家了。

　　可是，为什么媛媛可以将整个大楼变成她的地盘呢？

　　沈梦白出现在电梯里是巧合还是刻意的安排？

　　青青心底思考着，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沈梦白诧异地看着乐小爱和青青，“你们的意思是，你们刚才遇到鬼了？”

　　乐小爱点头，“不然电梯怎么会跑到24楼来？”

　　她松开沈梦白的手，心中居然有淡淡的失落。

　　沈梦白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接着落在乐小爱的脸上，“电梯有时候会坏掉的，我从楼梯间送你们下楼。”

　　乐小爱帅气地笑笑，“谢谢你。”

　　沈梦白淡淡一笑，“爬楼梯锻炼身体。”乐小爱就是那个可以从梦里见到未来的人吗？真的很怀疑。这么单纯无垢的女孩子居然没有因为这能力变得疯狂。

　　728级楼梯。

　　乐小爱可以听到墙壁里媛媛穿梭的声音。但她似乎真的惧怕沈梦白，一直没有露面。

　　楼梯间的灯昏暗。

　　乐小爱的眼睛却在发亮。

　　因为，沈梦白说，他也是乐城大学的学生。

　　“小爱。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拨我的电话号码。”沈梦白温柔地笑着，一双眸子深沉如海。

　　乐小爱点头，在手机上输入沈梦白的电话号码，“只要你不觉得麻烦。”

　　青青一直保持沉默。总觉得媛媛不会就这么眼看着她和乐小爱离去。怨灵是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猎物的！

　　楼梯向下延伸，已经到了2F。乐小爱高兴地往前跑了几步，回过头对着沈梦白微笑，“快到了！”

　　就在这个时候，乐小爱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墙壁居然扭曲着生生将沈梦白和她们隔开！

　　她最后看到的是沈梦白惊讶的脸。

　　乐小爱只觉得脚下的楼梯突然变成了旋转木马，带动着她和青青望高处传送。

　　紧紧抓住胸前挂着的相机，乐小爱心中想着：相机这么贵，一定不能摔坏！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圆笼里怎么奔跑也只是徒劳无功的老鼠。

　　媛媛那张布满诡异黑纹的脸出现在乐小爱的面前。

　　望着不到十公分距离的怨灵的脸，乐小爱发现自己的心脏在猛烈地收缩。那些黑色的花纹似乎是活物，缓缓地在媛媛的脸上蠕动。

　　她举起照相机拍下了媛媛的脸。其实，不过是要挡住那梦魇一般的注视。

　　媛媛的瞳孔在白光下越发骇人。她的喉咙里发出鸟类的“咕咕”声，像是经年没有疏通的阴沟里冒起来的气泡破裂的声音。

　　“媛媛，你为什么一定要捉住我和青青？”乐小爱无可奈何地叹气。

　　媛媛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浅笑，眼神却变得空洞，“五芒阵需要祭品才能真正发挥威力。而且，你们发现了我的存在。要知道，我可是打算长长久久地住在这里。”

　　乐小爱忍不住又开始叹气。媛媛的意思是说是她和青青自己送上门的。

　　她凝视着媛媛那滑腻如发霉葡萄的眼睛，“媛媛，我们之所以调查你是觉得你自杀的很古怪。为什么紫夜没有陪在你的身边？甚至你死了这么多天，也不来看看你。你不觉得奇怪吗？还有四个人和你一样在深夜12点自杀，正好构成了你说的五芒阵。”

　　媛媛的眼珠上翻，似乎在思考的样子。

　　她的嘴里轻轻念出了心上人的名字：“紫夜……”

　　记忆里总罩着一团黑雾，只记得自杀那晚，顶楼的风很大。自己牵着紫夜的手一同跃入那星星沙一般美丽的夜空。

　　为什么紫夜不见了呢？

　　手指上还残留着温暖的记忆，可是，为什么心却在害怕？

　　五芒阵这样的信息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的？

　　媛媛崩溃地尖叫。

　　乐小爱无可奈何地捂住耳朵。又来了！一提到紫夜，媛媛就鬼叫。

　　那诡异的黑纹伸进了媛媛的额头，她停止了尖叫，缓缓抬起头来，嘴角居然是一个平静的微笑，“没有用的。乐小爱。”

　　乐小爱觉得媛媛像是刹那间被别的怨灵接管了神志，平静陌生。

　　楼梯间的灯光更加黯淡。

　　乐小爱的眼中有了悟。媛媛的灵体根本就是被人控制了，成为了传声傀儡。怪不得媛媛的奶奶请求她们救救媛媛。只是，现在，她和青青都自身难保。

　　媛媛伸出实体化的手指，抬起乐小爱的下巴，眼神迷离，“很可爱的女孩子。真不忍心吃掉你。”

　　乐小爱笑得绚烂轻松，“也许会消化不良呢。”

　　她垂下眼帘，轻轻吐出一小段咒语。挂在脖子上的奶奶的安魂玉猛烈地发出了强光。

　　媛媛整个灵体被这灼热的光线砸进了墙壁！

　　虽然爸爸对于巫术之类的一窍不通，可是奶奶却是当地很有实力和口碑的神婆。这安魂玉能够驱鬼避邪，是居家旅行的必备佳品。

　　乐小爱发现拐角处，青青正跑了过来。

　　“往上爬！”青青的视线落在乐小爱的身后，“危险！”

　　楼梯上居然开始长出水泥尖刺！

　　受伤的媛媛正躲在楼体中，利用她操纵大楼的能力，将乐小爱和青青逼上天台。

　　“小爱，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搞成这样。”青青愧疚地握紧乐小爱的手。

　　“我也没想到只是兼职记者也可以遇到这么刺激的事情。”乐小爱郁闷地反握住青青的手。还好她从小就是男孩子性格，还学了很多年的跆拳道。跑跑跳跳这样的事情，她目前还能够胜任。

　　一根锋利的水泥刺自墙体刺了出来。媛媛那冰冷的视线似乎无处不在。

　　两个女孩子弹簧一般蹦了起来，“快跑！”

　　乐小爱想象力丰富的脑海里全是人肉串烧，这让她脚力大增，跑得飞快。

　　深夜。

　　大楼里的安然入梦的住户完全不知道在楼梯间正发生着匪夷所思的追杀事件。

　　他们的生气被媛媛一缕缕地吸走。数百户人并不会因此丧命，顶多早晨起来觉得疲倦而已。

　　与此同时，沈梦白独自一个人走出了楼梯间，站在了电梯前。

　　他温和地笑着，如同黑夜里的星之子，“乐小爱，我要不要救你呢？如果你就这样死去，也不值得我对你有所期待。”

　　沈梦白的嘴角有一抹微不可察的趣味，不再是之前的温和明朗，反是带了孤高黑暗的味道。

　　终于，本城迎来了一个能够通过梦境窥视过去与未来的灵能者！这类逆天的灵能者非常稀有。乐小爱的力量似乎还很弱，也许应该多给她机会锻炼出强大的灵能。

　　沈梦白的手指放在额头上，一双半眯的眸子里是邪气的光，“紫夜似乎很激动，激动得想一口吃掉美丽的猎物。”

　　一直以来，沈梦白和紫夜关系都很不错。值得为乐小爱破坏合作关系么？

　　“小爱，我们上天台！”青青狼狈地拉着乐小爱。心中暗想，难道必须变身才能安全带着小爱脱险吗？想到自己变身后的模样，青青打了个寒颤。

　　乐小爱体能不错，到目前为止只是有些气喘，“这是什么怨灵啊？这么强悍！”

　　“变种地缚灵吧。她似乎和这栋大楼融为一体了。”青青想了想，“因为爱情迷失的女鬼从来都这么凶悍。”媛媛孤单太久，突然遇到一个理想中的温柔爱人，幸福没多久却不得不选择殉情。可笑的是，死掉的人……只有媛媛。

　　天台的风异常猛烈。

　　高高的月亮上似乎长满了细细密密的绒毛，惨白阴冷。

　　一个灰色的漩涡浮在天台外的虚空中，它缓缓旋转，像是静待猎物的冷血猎手。

　　地面上有水泥浆缓缓流动，凸起。媛媛的灵体宛如泥浆一般渐渐出现。她的脚连接在地面上，宛如榕树的气根。

　　她侧过头，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声，“紫夜！”她能够感觉到，那个灰色的漩涡里有紫夜的存在！

　　乐小爱盯着灰色漩涡，仿佛盯着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媛媛泥像一般的脸上露出悲喜交加的神情，“我终于找到了你，紫夜！”

　　乐小爱抬起相机，拍下了灰色漩涡。它像是这黑夜里的妖王，狂妄而冷静。媛媛，你爱上的就是它吗？利用少女孤独的心和单纯的爱，取得她的性命，然后把她变成五芒星里的一颗……永世无法解脱的地缚灵……

　　媛媛似乎接收到了紫夜的指令，乐小爱脚下的地面一阵颠簸，将她抛出了大楼！

　　与此同时，沈梦白出现在天台上，冲向了乐小爱。

　　那个灰色的漩涡吸着乐小爱往下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