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金色蝴蝶(1)

　　那是一段甜蜜堕落的时光。

　　我看到了幸福的影子，

　　却没看到影子里隐藏的毒蛇。

　　——《乐小爱日记》

　　1、蝶变

　　这一切在刹那间发生，青青正想变身，却看到沈梦白抓住了乐小爱。刹那间，她做出了选择——静观其变。

　　沈梦白拉着乐小爱的手，一寸一寸将乐小爱拉回楼顶。

　　乐小爱仰头看着沈梦白深幽的眼睛，有刹那的迷失。

　　脚下传来拉扯的吸力，乐小爱挣扎着。她不知道，她的眼睛在微微变色，而瞳孔里居然没有沈梦白的倒影。

　　沈梦白艰难地将乐小爱拉上了天台。

　　巨大的吸力直到乐小爱重新回到楼顶才消失。

　　就在这个时候，青青的手上多了一片柳叶！

　　青青手指间的那枚柳叶居然有着碧玉的光泽。她将那柳叶扔进了灰色旋涡！

　　这大楼的波动在瞬间死寂了下来。

　　连沈梦白和乐小爱都如雕像一般凝固在了时光的缝隙里，被神秘力量裹住，与现实空间隔开。

　　那是青青的力量！

　　青青站在天台上，头发上的发绳“啪”地一声自己断开！

　　她的头发无风自动，巨大的威压自她身体里散发出来，稳稳罩住半空中的灰色旋涡。

　　她的眼神不再是那个开朗青青的眼神，而是一个异能战斗者的眼神，“终于找到了你！”乐城地磁变化复杂，适合灵界生物隐匿。这灰色旋涡就是灵异警察通缉令上的A级妖怪紫夜的幻影。紫夜最大的兴趣是玩弄人心，以及找出人类强者杀掉。有五名高级灵异警察都死在他的手下。

　　那旋涡自半空中消失，天台上突然多了一个裹着黑袍戴着鬼面具的高挑男子。

　　他有着一双美丽邪异的紫眸，声线低沉而旖旎，“乐小爱是你放出的一个诱饵。为了捉住我，你们还真是煞费苦心。”在他冷冷打量青青和乐小爱新手般的笨拙表现时，对手悄然布下陷阱。

　　那枚柳叶灵力惊人，居然直接在他的手臂上烙下了一个灵印。这意味着他在以后可能被追踪。

　　不动声色地将灵印用黑暗气息包裹住，紫夜凝视着天台上的青青，“你很强。”

　　青青双目中有仇恨的光芒，“你曾经杀死过一个能够使用电能的高级灵异警察。而他是我唯一的哥哥。”

　　紫夜紫眸动人，带着淡淡的嘲讽，“你觉得你能杀掉我吗？”那个能够驭使电能的小子的确比较棘手，所以杀掉他的时候，心中分外满足。

　　青青冷冷一笑，“不试试怎么知道。”

　　她和紫夜并没有注意到，雕像一般凝固着的乐小爱居然眨了眨眼睛。唔，头好晕，身体好沉重。她的视力渐渐恢复。老天，青青姐姐变成了蝴蝶！

　　青青的整个身体居然从手指尖开始幻化成片片金蝶！每只金色蝴蝶的翅膀上都有黑色的眼睛一样的斑纹。

　　金色蝴蝶群飞向紫夜。紫夜的紫眸微眯。幻觉吗？不！不是幻觉！

　　惨白月亮下，金色蝴蝶群像是一缕悲伤的梦，随风潜入黑夜。

　　紫夜只觉得每只蝴蝶都像锋利无比的刀刃，切入了他的结界。

　　是的，结界。

　　五名高级灵异警察牺牲的代价是，终于部分了解紫夜的能力的真相。

　　他是少见的高级妖怪，天生拥有强悍妖力。

　　他隐匿在人海中，轻易施展常见的魅惑术和傀儡术，如鱼得水。而遇到真正高手的时候，他展现的却是特殊的技能。像蜘蛛一样布下妖力丝线，然后静静等待猎物上门。妖力丝线能在战斗中吸收对手的灵力，然后在最适当的时机，牵制对手的肢体。被杀的五名高级灵异警察像提线木偶一般挂在墙上，紫夜把杀人当作艺术创作。血腥的艺术创作。

　　金色蝴蝶纷纷切断了紫夜布下的妖力丝线，阿空并没有反击，反而饶有兴趣地观看着这美丽诡异的一幕。

　　无数金色蝴蝶聚集起来，渐渐变成一只人类大小的金蝶。

　　她的翅膀上的鳞粉纷扬如星星的碎片。

　　“青青，你已经不是人类了。为了复仇，你把自己变成了蝶妖。”紫夜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露在鬼面具外地嘴角扯出一抹笑意。为了逝去的亲人，为了无法熄灭的仇恨，由人变成鬼么？

　　金色蝴蝶扑向了紫夜。

　　数秒间，青青和紫夜已经战了好几个回合。

　　身体无法动弹的乐小爱看得惊心动魄，却忘记思考自己为什么能看清楚普通人类根本看不清的超快动作。

　　乐小爱转过头，拉着她的手的沈梦白一直睁着眼睛好似蜡像，长长的睫毛，温柔的神情。

　　乐小爱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停在了沈梦白的脸上。

　　刚刚掉下天台，本以为自己会成为第二个媛媛，没想到被沈梦白救了呢。

　　像沈梦白这样不惧怕怨灵的命硬程度，和他在一起真是很有安全感。

　　乐小爱望着蜡像一般的沈梦白，在这凶险万分的天台，居然觉得快乐。

　　蝶化的青青跌在天台上，她对面的紫夜居然毫发无伤。

　　紫夜是那种上千次实战下成长起来的战斗型妖怪。即使妖化的青青也不是他的对手。

　　戴着鬼面具的紫夜冷酷地轻笑，“青青，你就只是这样而已吗？”

　　他看了看被青青的保护结界罩住的乐小爱和沈梦白，眼底有一丝幽光闪过。

　　就在这个时候，紫夜左臂上被柳叶烙下的灵印如火燃烧。

　　柳叶的主人到了！

　　碧柳施施然自楼梯爬上天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他还是那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像是漫步在自己花园里一般随意，飘逸出尘。

　　“青青是给我来这里争取时间。因为她知道本市的交通不是很好，赶到这里需要时间。”碧柳由杂志主编摇身一变为驱魔人，这让乐小爱的下巴都快脱臼了。

　　大BOSS原来是重量级人物！

　　紫夜上下打量碧柳，发现自己不能看透他。

　　“我其实是和平主义者，我并不觉得妖怪都该杀掉。可是，欺骗少女的心的妖怪，我很讨厌。”碧柳走到紫夜面前，“小子，我听说你有一百张脸。没有人见过你的真面目。骗媛媛的脸是哪一张呢？”

　　紫夜缓缓取下面具。

　　乐小爱睁大眼睛。这正是她在梦里见到的和媛媛手牵着手的阿空的脸。

　　清秀的带着微羞笑意的男子。

　　天台一角。

　　媛媛的怨灵痴痴地矗立着，轻轻地叫了一声，“紫夜……”

　　紫夜温柔地注视着媛媛，“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心底最深处想着要自杀。难道不是么？”妖怪从来都擅长看透人心。媛媛从奶奶逝世那天起，就一直想着结束自己的生命。

　　世界太寒冷，孤零零一个人好辛苦呢。

　　媛媛的声音似悲似喜，“是的。我只是想牵着一个人的手去地狱。只是，原来我一直都孤单一人。”

　　紫夜温柔地笑着，“碧柳，我从未欺骗过媛媛的心，我只是帮她找到去死的理由而已。”

　　乐小爱心中的愤怒如岩浆一般爆发出来，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在瞬间恢复了自主权。

　　她愤怒小兽一般冲到紫夜面前，“贱男人！媛媛那么那么爱你，你是她蒙着眼睛下地狱的唯一理由。”如果没有在梦里看到的那些媛媛和阿空相处的画面，心也不会这么难过。

　　媛媛垂下头，卑微得如同尘埃。她隐没在楼体中，不再出现。

　　紫夜笑得越发温柔，“你这么笨，说不定也会被男人骗。”乐小爱已经被锁定为沈梦白的猎物，自己好歹要给沈梦白几分面子。只是，到最后，乐小爱也许比媛媛还要凄惨。

　　碧柳将乐小爱拉回身后，“你太吵。”乐小爱还真是灵异体质，居然可以突破青青的“茧之守护”。

　　乐小爱瞪了碧柳一眼，“你和娜娜姐很熟吧？还把我骗得团团转。”

　　紫夜凝视着碧柳，眼神越来越炽热，“你是灵异警察？没想到灵异警察里居然有我看不透的人。”碧柳的气柔软浩大，宛如自然之力。这么纯净的力量令人垂涎。“我是教官。弟子不成器被你杀掉，我这个当教官的自然要来讨教一二。”碧柳的眼睛里是隐藏的怒气，他的手心展开，一枚鲜嫩的柳叶慢慢浮到他和紫夜之间。

　　天台的风消失了。

　　一切都那么温和而宁静。

　　恢复人形的青青拉住乐小爱的手，“我们下去。”

　　乐小爱很是遗憾，“不能旁观吗？”她突然看到，天台上的水塔被看不见的线很整齐地切断，可那汹涌的水流失去依托，却诡异如冰块一般呆在原处。

　　乐小爱觉得，自己的脖子肯定没水塔的钢结构坚固。

　　她指了指沈梦白，“他怎么带走？”

　　青青挥手之间，雕像般矗立的沈梦白闭上眼睛，站在原地。

　　“你牵着他下楼，他只会以为这发生的一切只是做梦而已。”青青心底有些愧疚。乐小爱今夜受了不少惊吓。一切都是因为她把小爱当诱饵，诱使紫夜现身。

　　牵着沈梦白的手，乐小爱下了天台。

　　她们回到媛媛的家，将沈梦白放在沙发上。

　　“这大楼不会有事的。因为它和媛媛的灵体已经合二为一，坚固得连炸弹也无法摧毁。”青青低低地说着，她有些忐忑地看了看乐小爱的脸，“小爱，对不起，带你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我并没有告诉你。”

　　乐小爱笑笑，“没关系啦。一定是我妈妈联合娜娜大姐一起设下的圈套。妈妈一直希望我能成为灵异警察。”

　　青青叹气，“她希望你变强。”因为乐妈妈梦到小爱遇到了很可怕的事情。

　　乐小爱有些疲倦地敲了敲额头，“我除了不灵光的梦见的能力，根本没有其他强悍的地方。”

　　好困，为什么突然觉得睁不开眼睛？

　　乐小爱靠着沙发，沉沉睡去。

　　这是一个可怕的梦。

　　梦里的乐城是水泥废墟。

　　乐小爱望着废墟一般的乐城。为什么乐城会变成废墟？

　　空气里是浓烈的尘埃的气味。

　　乐小爱发现，自己正走在回家的路上。视线所及处，尽是断壁残垣。

　　风声呜咽，大地无声。

　　没有一个人。

　　一张报纸被吹到了乐小爱的脚下。乐小爱将报纸捡了起来，想看看日期。

　　就在这个时候，乐小爱被青青摇醒。

　　她睁开眼睛，一时间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小爱，厨房里有人在哭！”青青的眼底是微不可见的恐惧。刚刚和紫夜的激战令她耗尽灵力，现在的她只是普通人。

　　2、心事

　　乐小爱站了起来，隔着衣服按了按奶奶的安魂玉。

　　她走到厨房门口，打开了灯。

　　灯光下，脸上黑纹褪尽的媛媛正曲着膝盖坐在角落里抽泣。

　　诡异的是，媛媛的脚踝以下和地板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乐小爱叹气，逼自己无视天花板和墙壁上那些瘤子一样蠕动的物体。

　　她轻声问，“你为什么不去看紫夜和碧柳的对决呢？”

　　媛媛垂着头，“我想，就算我在他眼前站着，他心里也没有我的存在。像我这样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有人因为爱我和我一起死？”

　　乐小爱实在无法把这个绝望啜泣的怨灵和追杀自己的地缚灵联系在一起。

　　“怎么会没人爱你呢？你的奶奶就很爱你。而且你爸爸妈妈也爱着你。”乐小爱安慰媛媛。

　　媛媛惨笑，“爸爸妈妈爱我？”

　　她的笑声在厨房里回荡，橱柜都在晃动。

　　乐小爱郁闷地扶住门框。可怜的媛媛又开始抓狂了……她完全没有身为不动产的自觉性。楼房动起来很吓人的好不好？

　　“你这样生气有什么用？你只会越来越伤心。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乐小爱能够感受到媛媛内心的悲哀。

　　媛媛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里是人类不可能有的黄色光晕，“你真的愿意帮我？”

　　深夜的厨房。

　　如狸猫一般眼冒黄光的少女怨灵。

　　乐小爱心底的凉意升了起来。

　　青青走到乐小爱身边。此刻的青青和乐小爱根本就是媛媛手中的猎物。

　　天台上，碧柳和紫夜的激战正在进行。

　　紫夜心中越来越兴奋。碧柳是他遇到过的顶尖高手之一。似乎源于天地的源源不绝的灵力，看似飘逸实则歹毒的攻击技巧。碧柳一定有无数次血战的经验。

　　躲过柳叶的偷袭，紫夜喘息着笑出声来，“碧柳，你是天生的杀手。虽然你拥有纯正的灵力，我却在你的身上闻到了同类的味道。”

　　碧柳莹白如玉的手指尖是一枚碧绿的柳叶，他眉目如画，并没有因为这激烈的对决丧失掉温和的微笑，那微笑如同他亘古不变的面具，“紫夜，你在打什么鬼主意。呵呵，趁说话之际布下你擅长的妖力丝线？”

　　碧柳手中的那枚柳叶居然幻化无数，如同被旋风吹动一般散布在二人对决的空间，“妖力丝线的确可以变化万千，但是，蜘蛛网一旦粘上太多的东西，蜘蛛也会行动迟缓。”

　　那些柳叶带着玄妙的节奏晃动着，像是一串串风铃一般发出美妙的声音。

　　紫夜的紫眸里闪过一丝怒意，“爆！”他引爆了妖力丝线！

　　柳叶和妖力丝线一起化为虚无。

　　紫夜如山魈一般凌空袭下，打算用肉体的强横力量解决掉碧柳。

　　碧柳的眼中升起狂热的情绪，“很久没有这么打过了。”

　　他随手布下防御结界，将伤害控制在天台地板以上的狭小范围。在传言中，灵异教官碧柳是一个优雅如仙人的温柔教官。只是，当学员达不到要求的时候，他会化身为灵异警察部队最可怕的杀手教官。

　　能量的浓缩变化引起了大楼附近的天气改变。

　　雨水自天空落下，纷纷扬扬，却在大楼上空10米处莫名其妙地消失掉。

　　闪电划过夜空，击打在同一个高度，瞬间湮灭。

　　大楼附近的一个窗口，一个小男孩正看着窗外的奇景，“妈妈，闪电被吃掉了。”

　　与此同时，楼下的乐小爱缓缓问媛媛，“你要我怎么帮你？”

　　“你先握住我的手。”媛媛依恋的眼神令乐小爱不忍拒绝。只是，怨灵有可以触摸到的手么？

　　媛媛的手指伸向乐小爱。

　　乐小爱的指尖和媛媛的指尖相触。那是一种触摸到雾气的微妙感觉。

　　媛媛的指尖带着彻骨的寒冷，令乐小爱的心脏都紧了紧。

　　媛媛的指尖在瞬间也发生了变化，居然有了越来越明显的实体感。

　　她欢畅地叹了一口气，对乐小爱低语，“谢谢你。我觉得心里舒服了很多。”那些浓烈的怨恨和不甘居然通过指尖的接触，被乐小爱带走了很多。在无间地狱里倍受煎熬的心得到了片刻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