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记得那时年纪小(4)

　　一个女子，纵然没有美貌，但若有这般的蕙质与兰心，哪怕她是黄阿丑呢，这世间也总会有她的诸葛孔明的吧？还认识一个女子，有出众的容貌，有富裕男友一掷千金的物质支持。每次见她，都仿若盛装的公主。穿新款的“宝姿”，用SK—Ⅱ的化妆品。偶尔聚到一起时见她发手机短信，总喜欢问我类似问题：“沮丧”的“沮”是这里面的哪个字？然而每到劝其读书长知识，却总是微笑着敷衍我：女子无才便是德呢！女子无才便是德。是么？便想起一个叫苏若兰的女子，生活在南北朝年间，才12岁的年纪，已经是出口成章，女红出众。后来嫁人，丈夫窦涛是将门之后，一等一的人才。只是婚后不久，丈夫被贬边关，从此夫妻天各一方，且这一等就是多年。然而，这多年的想念却只换来天崩地裂般的消息：丈夫身边已有一舞伎，名唤赵阳台。怎么能不哭呢？天生是水做的女子。只是，流泪的时候也在绣花：绣的是五色织锦，容纳841个字，顺读逆读间，蕴藏着这些年来她为他所写的七千九百五十八首诗！这幅织锦，就是后人称为稀世珍奇的“璇玑图”。而她的丈夫，在看到这幅织锦之后，怀着愧疚遣走了赵阳台，准备了车辇迎接他家中的妻。

　　于是，这多年之后，若兰终是等回了她的丈夫。而这个故事，连同那幅“璇玑图”一起，流传下来，让人称道。所以说，不该是“女子无才便是德”，而该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因为，红颜总会老去，而一个女子真正的韵致，是在思想闪烁处，那缤纷的光芒。只有这般的“气质”，是真真正正自内而外，任周围多少美女何等艳光四射也压不住你的。所以，林徽因的盛名是因为她的建筑、她的骨气，而不仅仅是因为她与徐志摩的人间四月天。而李清照，并不美丽，却有《漱玉词》丁冬如六月里漱玉泉的水，直沁人心脾。一个朋友说过一句话：八十岁的冰心和八十岁的巩俐谁更漂亮？言辞间，不见得有对巩俐这个西方人公认的中国美女的贬损，却是有对冰心老人真正的褒奖。

　　只是，再有才情的女子，若斤斤计较，不屑坦诚，或是言辞间尖酸刻薄，才气也就被打了折。提起来，不过是逢年过节的特卖场，全场五折起。很喜欢一句话：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简简单单八个字，却是很多人一辈子达不到的境界。对于女子来说怕是更难了吧？就好像林妹妹不错是有过人的才学，然而总是于细枝末节上伤心，所以早早的就魂赴潇湘。蕙质兰心，就是要既有才华又有大气。并不是一个很简单就可以达到的标准，然而也不是多么遥远。只要肯勤奋而恭然地在书山上走，就算美貌无法随你一生，学问却是自己的；而学问做的多了，很多事也就看开了。

　　始终不敢说自己就一定可以成为这样蕙质兰心的女子，只是在今天这样年轻的时候很努力地读书、读好书，写文章——希望可以写出好文章。而对于身边人的种种——那年那月朋友的背叛、危急之时他人的漠然、平常日子小小的不和——该忘也就忘了吧。再见的时候，一个笑容，一声寒暄，你的影子高大起来，也未必不会令曾经的敌人因愧疚而顿悟，因顿悟而成为你今后的朋友。或许永远不会出名，也从未真正惶惶地要做这个社会的菁英以备拼杀。然而至少可以因为有一点小才华而令自己生活得很好：物质上宽松、精神上豁达。并且有资格这样说：一个女子，只有经济上独立，才能够在人格上独立。而独立了，便有资格谈气节了。就好像如果若兰能活到今天，一定会在被弃后选择擦干眼泪去谋生。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离开窦涛她一样可以挥洒自如。俨然已经是今日坊间的老桥段。

　　有时候想：今年22岁了，如果能活到82岁呢，还有60年的路可以走。60年的漫长，够不够让后人称赞你的蕙质兰心？60年的短暂，又够不够认真读书做事让自己真正丰富起来以对得起他人的这声赞扬？也做白日梦，梦见自己将来有个女儿，那就取个名字叫“海涵”好了：希望她的这一生，知书识礼，且诚以待人。希望她善良，宽容，蕙质兰心……

　　我爸、我妈和我的舞台剧

　　序幕下午三点，我在宿舍里躺着，像一头懒惰的巨猫。这是我们封校后的第三天，外面阳光很好却与我们无关。我们响应党中央号召“留校也是一种责任”，每天按时喷洒消毒水、汇报体温、不得随便出校门半步。

　　老实说，作为大学四年级的毕业生，我们的生活很无聊。这时我发现成澜正在我对面的床上看言情杂志，表情丰富。我看着她的脸，极其美丽，没有瑕疵，所以模糊。我哼哼了两声，翻身，抱着被子看成澜：你说你这么漂亮，你爸舍得把你嫁人么？她拨冗从不知道是什么王子与灰姑娘的故事里抬头看我两眼：你爸舍得？我笑了。我笑的时候喜欢把嘴巴咧得很大，一点形象都没有。我爸？他当然不舍得，他还以为他女儿是仙女下凡，天字号第一大美女，才貌双全，举世无双。我笑容暧昧。我说你是不是觉得很无聊啊，听我给你讲个剧本构思怎么样？我说这个剧本的原型就是我爸、我妈和我，这是在我们家上演的一出与我的爱情有关的舞台剧……第一幕我还记得故事的缘起是三年前的冬天，我写信回家宣布：我恋爱了！猜猜怎样？呵呵，结果是我爸和我妈居然对此表示缄默！想想，对方条件也不差啊！一米八的个头，样子还不错，在名牌大学读书，连家庭背景都相当。除了比我小三天，没有任何客观上的缺陷嘛。

　　况且，三天，不过72小时而已。所以我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究竟是他们嫌我太小，还是嫌我找的男孩子不够好？终于到了寒假，我带男友回家给二老拜年。还好，两人颇郑重地与之聊天：你家住哪里？你父母在那里工作？你读什么专业？将来有什么打算……我很仔细地看看他们的脸，长舒口气。后来他们送男友出门，我爸说：还不错。我妈说：还可以。然后，又是缄默。到一年后的“五一”长假，我在家严肃宣布我与男友已分手这一惊天地、泣鬼神的噩耗！当时我妈手里端一盘水果，饶有兴趣：啊？分手啦？为什么？我看看她的表情：过不下去了，就分开呗！她很好奇地看我：啊，是吗？她跑到卧室去招呼我爸：老陈你要不要吃水果？那时我爸还在蒙头大睡，我看见她把嘴巴挨近我爸的耳朵：快起来，告诉你一件大事！我蹑手蹑脚地走近过去，竖起耳朵，结果我听见她拎着我爸的耳朵说：哎，今天过节，我可是给你准备了一瓶茅台啊！我倒！

　　第二幕我打电话向比我小两个月的表妹哭诉：我爸和我妈一点都不关心我的终身大事，他们听说我和男朋友分手了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极之详尽地给她讲当时的情形，腔调比杨白劳还惨。我表妹总结：我觉得二姨和姨夫就是陪你参加一场由你导演的舞台剧，戏份不多，也没什么兴趣去演。前后不过几句台词，说完了就早早跑到后台去，连热闹都懒得看。为什么？我迷茫。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们对你自己处理终身大事太没有信心，要么，就是他们对你太有信心。表妹语气肯定。很快，表妹的理论就得到了验证。第二天我爸吃完晚饭，坐在沙发上很满意地看着我，突然问：你和小朋友真散啦？小朋友？我纳闷。啊，就是上次你带回来的那个小朋友嘛。

　　他神态从容。我傻掉：小朋友？他居然叫人家是小朋友？呵呵，他笑了：我告诉你吧，其实我不是很喜欢他。我眼睛瞪得比铃铛大：你早先怎么不说？他一脸冤枉的表情：我有时间发表意见么？你先斩后奏，都带回来了我能说什么？我呻吟：可是人家的条件不知道比我好多少！

　　谁说的？

　　他不置可否：我闺女的条件我清楚。继而语出惊人：他太瘦了！天！这也叫理由？！第三幕又一天，陪爸妈出外应酬完毕回家，我爸坐在客厅里喝茶水、看电视，我妈走来走去若干次不知道在忙什么。我对着电脑狂敲：网上有位仁兄正在卖弄其对海德格尔的理解，我的目的是用贡布里希捣烂他的意志。可是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我爸开始大呼小叫了：亮亮、亮亮……值得一提的是，我爸在饭局之后的呼喊通常都穿透力极强。为避免大家的神经崩溃，我乖乖地走到客厅坐下听他训话。他突然就说起曾有同事向他提亲。他口齿不清：我告诉他，我闺女是共产党员，他儿子是基督教徒，这事儿不行！

　　他摆出义正辞严的架势。我说你怎么能无视人家的信仰呢？宪法都说了：任何公民都有信教的自由也有不信教的自由，怎么你不信还不让人家信？他愣住了，还没想好怎么反驳我。我很关心地问他：他长得帅不帅？他甩甩脑袋，狠狠地“哼”了一声：反正，他不是党员就不行！我说那你没见着人家怎么知道人家不好？他还是说：反正，他不是党员就是不行，长得再好看也不行！我无话可说。第四幕到了大三的暑假我又在家里宣布：我有男朋友了，不高也不帅，学音乐的，同我一级。人很好，踏实肯干、勤劳简朴、忠厚老实。说到一半的时候发现我爸像看猴一样看我，急忙补充：政治面貌是中共党员！那时候没想到接下来我爸伙同我妈对其身高提出质疑：170？太矮了吧？然后又质疑其家庭所在地：离咱这里这么远啊？生活习惯能一致么？再然后是对其所学专业的质疑：学音乐的？他不会太花心吧？你们会不会中途离婚？啊！我又倒！我于是又找表妹哭诉，我说我爸妈是不是在单位里当领导当惯了？怎么他们挑女婿的标准和挑公务员的标准差不多？要中共党员、学生干部、一等奖学金最好还是相关专业研究生学历！哦对了还和挑公关经理的标准差不多，要形象好、气质佳、身高在178以上的本地户口青年！我听见表妹在电话那边笑得气都喘不匀了。

　　末了她说姐你要知道，这天底下凡是有女儿的老爹都觉得自己的女儿是人间极品啊！她强忍笑意：你知不知道我和我男朋友是怎么过了我爸那关的？你要记住，你要是真喜欢他就要打持久战！因为做娘的是怕女儿将来跟着女婿吃苦，做爹的是要找到做岳丈的自信心！但是只要你真的喜欢他，就要勇敢地顶住，要记得平日里多做工作。什么叫做醍醐灌顶？！所以，呵呵，很好。我决定就来一场旷日持久的持久战！虽然我知道他们是为我好，但是到手的幸福可不能放跑！第五幕一场突如其来的“非典”到来，我奋战在抗非典“第一线”，每天洒消毒水做思想工作并随时做好准备抬“非典”病人的准备。

　　我妈每天给我打电话嘱咐我宁肯吃方便面也不要随便出门，问我精神是否稳定和男朋友关系怎样，我发现，当我妈发现我是独处异乡的时候，她长期以来被我爸没事找事的思想所“毒害”过的意志开始瓦解。有一天，她突然就打电话来，语气大惊小怪：我昨天做了一个梦！我颇无奈：什么梦啊美女？她还是一惊一乍的，一点都不像政府官员的样子：我去你屋里擦窗户，看见你和那个谁的照片，晚上我就梦见你们一起回咱家来啦！是很健康很安全的回来啦！你说我的梦应该是真的吧？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很温柔，让我莫名地被感动。我才发现，原来所有的女人谈到儿女时，还就只是一个母亲的心情而已啊！原来，任凭什么女强人也免不了这个俗。于是我也很温柔地承诺：妈，我会安全地回去的，真的，一定健健康康地回去。第六幕“非典”过去，空气变得和缓。

　　我爸终于在打电话时开始提及“唱歌的小朋友”，开始问他的具体情况，问他会不会在心里很尊敬并时刻惦记着他的老丈人。我窃笑：哈哈虚荣的普天下的爹爹们。然后我说：他敢不惦记你？他不惦记我爹我就休了他！故做咬牙切齿状。我爸果然很开心。七十多岁的姥姥也来掺一脚：我给你们的孩子取好名字啦！我再倒！我才23岁啊，好像还有三年研究生要读，他们就想到孩子了？！不过不管怎么说，持久战已胜利在望！过不久我爸路过学校来看我，我别有深意地给他讲我们的美好蓝图：争取结婚前挣20万，加上男方家里的资助，在济南买间房子。如果不想在济南发展，就一起回海边的家。等我们研究生毕业，双双进大学做老师。我爸做满意状，并献策：让他们家掏20万，再让你妈掏10万，你们也不用那么辛苦啦！我大喜！呵呵，持久战快结束啦！！尾声这个剧目的结尾就是我们全家在我的恋爱问题上终于达成谅解并携手期待美好未来。一场轰轰烈烈加搞笑的温情舞台剧终于落幕。谢幕的时候我要说：爸爸妈妈我爱你们！是的，很爱很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