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要让杜鲁门继续“杯具”下去吗？ (1)

　　杜鲁门的“杯具”是因为他处在英雄辈出的年代

　　按照中文对“悲剧”一词的解释，悲剧是指：“以剧中主人公与现实之间不可调和的冲突及其悲惨的结局，构成基本内容的作品。”但是进入21世纪的第8个年头，这个本无争议的名词，悄无声息地被一个读音相同的名词所取代，这就是用来盛水的“杯具”。“杯具”取代“悲剧”，是网络年轻人的杰作。一般认为，“杯具”与“悲剧”的涵义基本相同，但内涵被限定在自嘲色彩的“悲剧”。流行的说法是，“我自认为自己够格当洗具，可人家总用我做杯具”。按照这个说法，20世纪40年代，美国第33任总统哈里·杜鲁门，就是这样的一个“杯具”。

　　回首历史，杜鲁门最大的“杯具”在于，在他之前，罗斯福当了11年零83天的总统，是美国历史上可以与华盛顿、林肯并列的三位伟大总统之一，也是唯一一位蝉联四届总统的伟人，在整个20世纪，没有哪一位继任者可以望其项背。在杜鲁门的身后，第34任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五星上将，也是一位美国人民心目中理想人物的化身。和杜鲁门同时代的人，塔夫脱、华莱士、杜威、马歇尔、麦克阿瑟甚至尼米兹、巴顿、范登堡等人，都如雷贯耳，星光熠熠。作为20世纪唯一一位没有上过大学并且没有任何军功的总统，杜鲁门在这样的璀璨群星中想要发出自己的光辉，注定是难于上青天。

　　杜鲁门本人想必也理解自己的“杯具”角色，所以他一直希望有机会摆脱这样的角色。去波茨坦参加会议时，杜鲁门就尝试过这么干。在会议间隙，美国驻欧洲盟军最高司令艾森豪威尔陪他散步时，杜鲁门就对将军说，他会全力支持将军的工作，将军的任何要求他都会满足，也包括1948年的总统职位。杜鲁门的这一说法让艾森豪威尔相当窘迫，他嘿嘿傻笑了几声后，郑重其事地说：“感谢总统的信任，我想我还是应该把欧洲的事情干好。”

　　在那个大家都找不着北的年代，杜鲁门能够领导美国和苏联分庭抗礼，并且通过马歇尔计划和第四点计划把美国的影响拓展到地球的1\/3，甚至还建立了布雷顿森林体系，确立了美元的世界货币地位。平心而论，就凭这些，就可以说杜鲁门干得还不错。但是在那个群雄辈出的年代，杜鲁门的“杯具”色彩始终笼罩着他，民主党也跟着杜鲁门的悲剧变得“杯具”起来。1947年的国会中期选举中，共和党人大获全胜，基本上控制了国会，杜鲁门和民主党都被孤立，本来就蹒跚前行的杜鲁门，这下基本上成了跛脚鸭。

　　同一时期，数学博士乔治·盖洛普的民意调查公司已经在美国风生水起了。包括商务部长华莱士和参议员范登堡在内的人，未必懂得盖洛普所谓的统计和抽样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他们愿意相信盖洛普预测的结果，因为早在1936年和1940年，盖洛普和他的公司，成功地预测了当年总统选举的结果。在1948年这个选举年到来之前，盖洛普提供的数据说，认为总统干得不错的人在减少，比例已经降至36%。

　　在这样的氛围中，杜鲁门要竞选1948年的总统，困难是可想而知的。民主党人对杜鲁门没有信心，杜鲁门自己也情绪低落，但是他认为他有责任替民主党保住白宫，他知道有一个人肯定可以做到这一点，他就是德高望重的艾森豪威尔。考虑到前一年将军已经直接拒绝了总统本人的这个邀请，杜鲁门这次派出陆军部部长代为转达这个请求。作为这个请求的一部分，杜鲁门说，如果艾森豪威尔可以代表民主党竞选1948年的总统的话，他愿意作为将军的副总统。艾森豪威尔请陆军部部长转告总统，他表示衷心的感谢，同时他也很遗憾，因为他很想把北约最高司令长官的任期干满。

　　杜鲁门出面游说艾森豪威尔的消息，不知如何被共和党那帮人知道了，他们幸灾乐祸地讥笑说，艾森豪威尔的顾虑是，“如果杜鲁门当了他的副总统候选人，他的竞选就会失败”。不仅是共和党人隔着门缝看扁了杜鲁门，就连民主党人也为杜鲁门捏了一把汗。一位享有盛誉的专栏作家说：“假如杜鲁门被提名为候选人，他就会被迫进行最为孤立无援的竞选运动。”

　　虽然民意哀鸿遍野，但是杜鲁门的一位特别顾问还是对竞选连任信心满满。他写了一份长达35页的报告给杜鲁门，说总统干得其实还不错。他指出，继任总统以来，杜鲁门取得的成就其实远远超过大多数人认识所及。比如，他支持犹太人在中东建立自己的国家，犹太人是拥护他的；他任命了一些黑人军官，黑人也拥护他；他支持对老年人进行医疗保障，老年人也会拥护他；他否决了一些反劳工的法案，蓝领工人也支持他。最主要的是，农民出身的杜鲁门给农业制定了一些好的政策，农场主也支持他。

　　这倒是真的。这些事情本来都是杜鲁门干的，但是不经助理提醒，杜鲁门都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多优势，这可真是“灯下黑”。既然如此，那就没有理由妄自菲薄了。杜鲁门想，那我就勉为其难吧。

　　杜鲁门用卖狗皮膏药的方式竞选总统——前途很渺茫

　　1948年3月9日，杜鲁门作出了决定。那天，他把民主党全国委员会主席霍华德·麦格拉斯请到自己的办公室，对他说：“好吧，霍华德，我想好了，如果你觉得可以，咱们就这么干吧。”杜鲁门的话让霍华德主席有点糊涂，因为在此之前，杜鲁门给他的印象始终是，如果民主党需要，他愿意以副总统身份参与竞选。在总统办公室外的大厅，霍华德主席被记者们围住，请他披露一下和总统会谈的内容。霍华德理了一下思路，勇敢地说：“总统授权于我说，如果民主党全国委员会提名他当候选人，他将接受提名进行竞选。”

　　虽然《时代》周刊认为杜鲁门“政治上的勇气，赢得了尊敬”，但实际上，在杜鲁门决定竞选总统的初期，这种尊敬在民主党内荡然无存。大多数民主党地方领袖要求他退出竞选。纽约布鲁克林区的民主党党魁拒绝和杜鲁门在一个讲台上出现，以至于总统身边那位身材魁梧的助理不得不把他从汽车里拉出来。阿肯色州的民主党党魁当众怠慢总统，以抗议他参与下届总统竞选。来自阿肯色州的民主党参议员富布赖特最为刻薄，他竟然提议总统干脆辞职，直接找一位共和党人接替他，以便国民恢复信心。

　　在这样的情况下，杜鲁门的竞选运动就显得很尴尬。首先竞选经费十分缺乏。这倒是符合逻辑的，有谁会给一个大家都不看好的候选人提供竞选经费呢？好在杜鲁门是现任总统，他有一个优势，就是每年有3万美元的旅行津贴，他可以用这些津贴支付总统专列的费用，到全国各地去开展竞选活动。

　　动用总统津贴参与竞选，虽然还不至于产生政治上的问题，但是走到这一步，说明杜鲁门已经是穷途末路了。不管怎样，带着杜鲁门竞选团队的总统专列就这样开始了全国旅行。列车每到一地，就在月台上拉响汽笛，告诉选民说，他来了，大家可以来听听他的竞选演说了。那汽笛声，就好像卖狗皮膏药的人放下挑子后总是要吆喝两声招徕顾客一样。一旦听众聚拢过来，杜鲁门就站在车厢的尾部，向他的听众发表竞选演说。

　　杜鲁门的此类竞选活动基本上是一个简单的套路。先是和颜悦色地赞扬一下当地配合竞选活动的乐队；然后介绍自己的太太，说她是自己的领导；接着介绍自己的女儿，说女儿是比太太更重要的领导。等到听众开始有稀稀落落的掌声时，杜鲁门就称赞一下听众，说你们对我挺好。然后开始东拉西扯地谈谈斯大林，或者蒋介石。最后他会问，你们有什么需要啊？等到听众向他提出自己的需要时，杜鲁门就会说，“这个要求，好，我带回去，你等我答复啊。”

　　在上述活动快要结束时，杜鲁门就向听众提出他的要求：“11月2日去投票站，投民主党的票，那么，我可以在白宫多待四年。”或者说：“做正确的选择，免得我在1949年1月20 日缺房子住。”然后，这个像卖狗皮膏药一样的队伍，重新开动火车到下一站去，继续卖他们的狗皮膏药。

　　大约是不想落后于杜鲁门，特别是不想让杜鲁门那支卖狗皮膏药的竞选队伍独领风骚，共和党的总统候选人，时任纽约州州长的托马斯·杜威，也弄了这么一个列车到处转悠。不过杜威本人对此并不热心，他更多的时间是待在四季如春的办公室里撰写政策纲领，为入主白宫提前预热。说起来可笑，杜威高枕无忧的理由，并非是自己有什么经天纬地的治国方略，他唯一的理由是，杜鲁门会失败。杜鲁门为什么会失败呢？没有人知道答案，反正，大家都说，自从罗斯福把共和党人冷冻起来之后，共和党已经在白宫外流浪16年了，风水轮流转，轮也该轮到共和党来领导白宫了。更何况，罗斯福的继任者杜鲁门是那样一位不值一提的乡巴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