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要让杜鲁门继续“杯具”下去吗？ (2)

　　这倒是一个奇怪的逻辑，而且这样的逻辑本身有点可笑。但是在那个英雄辈出的年代，大家都认真地经营这个逻辑。既然杜鲁门肯定是要滚出白宫去，那么自然意味着杜威躺着选也能成功。果真如此，杜威为什么还要节外生枝，冒险去和杜鲁门辩论治国大计呢？他只要原地踏步，等候到白宫上任就是了。于是在1948年的这个选举年，美国人民就见证了总统选举史上再也不可能重复的画面：谋求连任的现任总统重拳出击频频挑衅，觊觎白宫的候选人倒是胸有成竹地以逸待劳。杜威先生的逻辑很简单：反正我要入主白宫了，杜鲁门你爱怎么打就怎么打吧，反正我就是一团棉花，我跟你是君子之争。

　　众人不看好杜鲁门连任，帮他想好退休生活

　　与知其必得的托马斯·杜威相比，杜鲁门总统仍然专心致志地经营着一个大家都不看好的希望，他认真地经营着竞选。他一本正经地谈论住房、最低工资、社会保障等问题，也谈论他最拿手的庄稼长势和收成问题。在谈论这些问题的同时，杜鲁门也不忘记使用竞选语言。比如他批评说：“共和党人贪婪成性，他们抬高物价，把美国消费者逼得走投无路。”对于广大的农民阶层，这届由共和党人控制的国会根本就不理睬他们的利益，这简直就是“在农场主的背后插进了一把禾叉”。对于自己的竞选对手杜威本人，杜鲁门说他是个法西斯分子，与希特勒并无二致。

　　对于这种充满了挑衅的攻击，杜威继续他的“棉花”政策，一副彬彬君子的风度，不予理睬。他宁愿畅谈落基山的“无限风光”，谈他所经过的“柔和而绵延起伏的树林茂密的乡村”，谈那些“繁华的城市”和“肥沃的平原”，总之，共和党总统候选人托马斯·杜威谈论的不是住房问题、最低工资限额、老年人的医疗和庄稼，他谈的是美利坚合众国的“无比壮丽”。

　　尽管杜威的选举策略如此糟糕，盖洛普博士还在不辞劳苦地为杜威先生吹喇叭。在选举三周前，盖洛普提供的数据说，杜威要以500万票领先杜鲁门。对于这样的预测，久负盛名的《生活》周刊心满意足地随声附和。在10月的最后一个星期，这家杂志就提前出版了11月1日的《生活》周刊。在第 37页上，有一幅整版那么大的杜威州长和夫人的照片，图片说明是“下届总统乘渡轮在旧金山湾的开阔海面上游弋”。同时刊登了一篇长达八页的关于竞选的综合报道，编辑们的结论是，美国“将抛弃杜鲁门而选择杜威”，理由“既涉及感情也涉及智力问题”。

　　以保守而著称的《巴尔的摩太阳报》，也罕有地干了件蠢事。总编辑汉密尔顿·欧文对一位年轻的记者说：“我已把祝贺新总统的社论写好。已经排版，准备付印。”他停顿一下把眼睛一眨，说：“要是杜鲁门获胜，那我就得另写一篇，不是吗？”

　　美国人对杜威当选的预测甚至影响到了一万英里之外的中国。在南京，蒋介石的夫人兼政治顾问宋美龄拿着报纸对蒋介石说：“达令，不要再为杜鲁门而烦恼了，反正他说了也不算了。”蒋介石对杜鲁门的烦恼是，随着中国局势的快速发展，让杜鲁门总统在援助中国的问题上越来越疑惑：美国究竟是在援助中国，还是在援助蒋介石？这样的疑问导致了杜鲁门对华援助的原地踏步。也许是出于对杜威的希望，在意识到杜威领先于杜鲁门时，蒋介石派宋子文到纽约活动，给杜威送上了一笔可观的政治献金。

　　“这下好了”，在蒋介石夫妇看来，杜威当选美国总统的话，由共和党掌握的美国国会就会在对华援助问题上按照蒋介石的意图出牌，因为第一夫人宋美龄虽然在杜鲁门那里受到冷遇，但是在国会，宋美龄有着非凡的人气。一旦令人生厌的杜鲁门离开白宫，蒋介石就可以得到更多的援助。至于杜鲁门离开白宫后干什么，他爱干吗干吗，蒋介石才懒得去考虑这些问题呢。

　　和蒋介石不同，美国人为这位即将“落选”的总统想好了后路。在《底特律自由报》看来，“勇敢的小人物”杜鲁门毕竟很不容易，从当上总统的那一天起，虽然他一直就不知所措，但是他毕竟还是坚持下来了。在即将揭幕的总统选举结果中，虽然杜鲁门行将“失败”，但是他虽败犹荣，因为他毕竟“倾尽全力战斗到失败了”。《自由报》还安慰读者说，杜鲁门离开白宫后的生活应该不成问题：“首先作为前任总统，他每年有希望得到2.5万元的退休金，还可以指望有广播电台和他签订合同、杂志约他撰文，还可以写书，这样加起来他可以捞到一笔可观的收入，人们认为可以达100万元。他的前途，还不至于是由白宫通向贫民收容所。”

　　盖洛普博士预测失败，杜鲁门酣睡中赢得连任

　　选举投票日到了，杜鲁门是留在白宫还是前往贫民收容所报到很快就要有答案了。在那个夜晚，无论是民主党人还是共和党人，都觉得自己是先知先觉的圣人，因为在他们看来答案是不言自明的，那就是杜威将成为总统，杜鲁门将回到密苏里州继续经营他的农场。共和党已经为即将到来的胜利准备庆祝活动了。传统上，共和党人庆祝胜利的地方是希尔顿饭店。现在，希尔顿饭店早已把舞厅布置一新，工作人员早早地准备好礼服上的襟花，好让夫人小姐们到场时每人戴上一朵。香槟已经售罄，小卖部深更半夜地打电话给经销商，要求他们连夜补充货源。

　　与希尔顿饭店的张灯结彩形成鲜明反差的，是民主党用来庆祝胜利的传统饭店——五月花饭店门可罗雀的冷清场面。民主党中央委员会甚至没有预订饭店大厅，他们压根儿也没打算庆祝。民主党的竞选经费本来就捉襟见肘，在他们看来应该把有限的钱省下来，为1952年的选举留作备用。

　　别看民主党中央时期低落，杜鲁门本人倒是一脸轻松。在自己的家乡密苏里州的堪萨斯城投票之后，他避开新闻界，驱车来到离堪萨斯城30英里之外的一个风景区。他先是洗了个土耳其浴，回到房间后又吃了一个火腿三明治，喝了一杯牛奶，然后把床边的收音机打开。一位广播员说，他以几千选票之差，初步领先。杜鲁门没有多想，他翻身上床，几乎立刻就入睡了。

　　杜鲁门呼呼大睡的时候，全国的广播电台已经热火朝天了。几乎是每隔15到20分钟，电台的播音员就要请乔治·盖洛普博士就收到的最新统计数字发表一下意见。到了晚上11点，数据初步显示民主党领先，这意味着杜鲁门有可能胜出。但是盖洛普博士说，这还不是最后结果，等农业区的选票出来了，这种领先就不存在了。一个小时后，农业区的选票被统计出来，杜鲁门已经领先120万票了，但是盖洛普博士依旧坚持说“杜鲁门无疑已经被击败”。

　　凌晨4点钟，特工把睡梦中的总统唤醒，建议他打开收音机。这时，杜鲁门已经领先200万票了。但是电台主持人依旧喋喋不休地说，他“看不出杜鲁门有任何当选的可能性”。杜鲁门笑了笑，伸了个懒腰，让特工备车，准备返回堪萨斯城的杜鲁门竞选总部，他说“看来，我们要再待四年了”。当杜鲁门抵达竞选总部时，一夜未睡的记者们个个满面倦容，对于红光满面的总统，他们表现出了高度一致的惊讶：总统从哪里来的？他好像是刚刚睡了一觉？！

　　盖洛普调查机构的创始人盖洛普博士曾经说：“我能够用统计的方法，证明上帝的存在。”的确，盖洛普用统计的方法，准确地预测了1936年和1940年总统选举的结果。但是在1948年的选举中，盖洛普博士失败了，而且败得很难看，以至于让他本人声名狼藉。在选举结束后，盖洛普做出了认真的检讨，结论是，至少有1\/7的选民，是在选举结束前的两周，才决定投票给杜鲁门。而盖洛普的统计数据，早在选举前三周就结束了。

　　1948年的选举，是盖洛普博士事业道路上的一个污点，但却是一个里程碑。选举结束后，盖洛普博士联合密执安大学，认真地研究了所有的数据，并将这些数据作为调查工作的重要教材。除了技术上的完善之外，盖洛普博士私下里说，和统计学可以证明真理一样，杜鲁门用锲而不舍的精神证明：天道酬勤是一个真理。

　　然而塔夫脱参议员不这么看。在获知杜鲁门获胜的消息后，他暴跳如雷，神经质地说：“我不管对这件事情怎么解释，又把那么粗鄙的小政客送回到白宫简直是违反普通常识。”但是杜鲁门的成功的确令人折服，即使那些对杜鲁门颇有微词的人也坦承，“对于这样一个本来已经失败却总不肯低头挨打的人，除了对他致敬，你还能说些什么呢？”

　　在杜鲁门获胜的消息最终被确定后，《巴尔的摩太阳报》终于恋恋不舍地撤销了它已经排好版的社论，那是由总编辑亲自撰写的恭喜杜威入主白宫的陈词滥调。为了不至于让报纸开天窗，报社的值班主编只好临时写了一篇文章，在文章的结尾，值班主编写道：“杜鲁门先生之所以取胜，是因为我们这个国度仍然爱戴敢于战斗的人，仍然尊敬那些不屈不挠的人。”

　　赞曰：

　　矜功伐善 盖洛普断章取义蜚短流长

　　脚踏实地 杜鲁门踽踽独行积水成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