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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炮制“多米诺骨牌”理论就有救吗? (2)

  巴黎的尴尬引起了华盛顿的注意。无论是从地理上还是从军事上,越南与美国扯不上关系,但是从政治上看,这与美国关系重大。要知道,巴黎对付的是共产党的胡志明。如果巴黎去镇压北非的殖民地,华盛顿本来是可以不闻不问的,但是巴黎作战的对象是共产党军队,美国就要支持他。在参议院的听证会上,国务卿杜勒斯的态度非常坚决,他说美国必须向法国“提供适当的军事、经济与财政援助”,以便法国最终“打败或削弱”越南的共产党政权。1952年9月,艾森豪威尔总统批准向法国提供3.85亿美元的援助。

  同一时期,中国共产党在内战中取得胜利,在北京建立了社会主义的新中国。共同的政治理想,加上与中共领导人之间的私人友谊,使中国政府成为胡志明当然的朋友,事实上也是他唯一可以倚重的朋友,他迫切希望得到中国的承认和支持。1951年1月17日,正在莫斯科访问的毛泽东三次致电国内,授权北京接受胡志明的恳求。翌日,中国政府总理兼外交部长周恩来复函越南外交部长,欢迎中越两国建立外交关系。中国成为第一个承认越南民主共和国并与之建交的国家。在外交承认的同时,中国接受胡志明的恳求,向越南派出两位将军指导越南与法军作战。他们中的陈赓大将是丛林和山地作战的专家,韦国清上将出生于广西,熟悉越南地理地貌,是运动作战的行家里手。在前往越南指导作战的同时,陈赓和韦国清还从中国带去了胡志明急需的大炮和大米。

  有了陈赓、韦国清的协助,武元甲就如虎添翼了。但是武元甲的对手竟然还在幻想要把武元甲一举歼灭。对游击战一窍不通的法国军官希望依靠法国军事力量的优势,与武元甲的游击队搞阵地战。法军认为阵地战对己方有两个绝对优势:一是在阵地上,武元甲的游击队无处遁形;二是武元甲的大炮没有法军大炮的射程远,而且法军大炮的威力更为强大。这需要把武元甲的部队调到一个开阔的阵地上才行。法军用了点小谋略,武元甲好像上了当,他的游击队在河内以西200英里的一个开阔的盆地里驻扎下来,准备与法军决战,这个宽阔的盆地正是法军预设的战场。1953年11月20日,法军向预设的战场空投了15000人的部队,其中有2个105榴炮营和1个155榴炮营。法军选择的战场是个交通要冲,是通向中国、东京湾和老挝的枢纽。它在泰国境内,名字由“奠”、“边”、“府”三个泰文组成。

  法军以为武元甲不会到奠边府来自取灭亡,但是武元甲来了。还带着9万民工和中国提供的大炮。1954年3月13日下午5时,武元甲向法国军队的机场发起了攻击,奠边府战役开始了。经过5天激烈的战斗,越共军队占领了重要的三个据点。大炮瞄准法军阵地和机场不断轰击,法国人失去了优势,不得不大量释放烟幕弹以掩盖机场的位置。但是武元甲的大炮依旧把机场跑道炸得坑坑洼洼,法军的空中优势被瓦解了。随后,武元甲和陈赓、韦国清开始构筑堑壕,蜿蜒曲折地向法军发起反击。这种阵地游击战的打法,是武元甲的强项。法军虽然早就构筑了坚固的地下工事,但是武元甲的游击队依然把自己的堑壕挖到了敌人的身边。这些沟壑相连的堑壕显然得到了中国地道战的精髓,以至于在空中盘旋的法国飞机无计可施,因为他们投掷的任何一颗炸弹都有可能误伤自己。空军只好将越共军队战壕的延伸情况向司令部报告,但是司令部显然比空军还清楚武元甲在干什么,它回答空军说:“不用报告,我们可以听见他们挖沟的声音。”

  武元甲和陈赓、韦国清的胜利让华盛顿震惊。杜勒斯坐不住了,他开始鼓噪由美国派出部队援助法国的可能性。4月4日,在国务院和参众两院的会议上,杜勒斯提出了自己的主张,说美国“准备与其他国家一起,在联合国宪章范围内,审查建立集体防务的可能性,以保证东南亚与西太平洋的和平、安全与自由”。按照杜勒斯的说法,美国、英国、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等国将一起派兵远征越南,协助法国守住他们的阵地。杜勒斯认为纠集这些国家一起支援越南,中国共产党就会知难而退,从而放弃对胡志明的支持。杜勒斯自己也知道这是吓唬中国的一个姿态,因为让英国和澳大利亚派兵远征越南实际上是不现实的,特别是朝鲜战争刚刚结束,伦敦和堪培拉对华盛顿并非那么言听计从。但是杜勒斯坚持说,如果吓唬中国共产党的企图不能实现,就是美国自己出兵也要把越共消灭——这是美国高级官员第一次谈及美国对越南的决心。如果美国人一定要追究越南战争的始作俑者,或者一定要为越南战争找到起始点的话,那就应该在这里。

  既然国务卿已经把越共在越南的存续与美国的利益如此紧密地联系在一起,那么向法国提供更多的支持就不再是问题。奠边府战役第一阶段后,美国立即向法国军队紧急增援了310架轰炸机和战斗机、50架运输机,还免费租给法国29架C-119大型运输机,这些运输机的飞行员都是美国空军。同时,华盛顿的参谋军官们开始参与法国在越南的军事行动,他们和法国军官一起讨论一个代号为“秃鹫行动”的作战计划。根据这一计划,在法国军队需要的时候,美国会从菲律宾基地派出60架B-29飞机,由停泊在东京湾的美国航空母舰上的150架舰载飞机护航,向战场的越南一方投掷三枚战术原子弹。同时,为了警告中国对越南的支持,美国还派出了两艘航空母舰进入北部湾进行登陆演习。

  但是北京对于华盛顿的警告不理不睬,来自中国的大炮、子弹、大米,继续通过友谊关源源不断地进入武元甲的阵地。另外,由于武元甲的阵地与法军阵地犬牙交错,华盛顿提供的空中支援不仅没有帮上法国的忙,反倒成了武元甲的笑柄。因为陈赓、韦国清从中国带来了高射炮,前来空投的飞机如果飞得太低,就会被来自中国的高射炮击落;如果飞得太高,空投物资就会被武元甲截获。事实上河内的电台不断广播说,他们“很不情愿地”接收这些空投,因为美国飞机空投的不光是军事设备,还有白兰地。河内还担心越共战士喝了这些酒会军心涣散呢。

  1954年5月7日,在被围困了57天后,法军在阵地上竖起白旗来代替法国的三色旗,然后又挂上了越共的金星红旗。法国人投降了,法兰西的荣誉一去不复返了。

  法兰西的荣誉丢在了越南,最恼火的自然应该是巴黎,但是华盛顿看起来比巴黎的火气还要大。杜勒斯认为法国在越南的失败是不可接受的,即使是在理论上败给共产党也不能接受。根据他那套“多米诺骨牌”的理论,杜勒斯深信印度支那的命运远远不是法国的威信问题。共产党在那里取胜,就会扩大“赤色帝国”的范围,并使美国失去一个重要的原料基地。这意味着“自由世界”将失去东南亚,接着就是美国在太平洋的防御线受到威胁。他在海外记者俱乐部发表演说,呼吁盟国行动起来,共同对付共产主义威胁。他说:

  在当前这样的情况下,不管共产党苏联和它的盟友中国共产党采取什么手段,将他们的政治制度强加于东南亚,都是对整个自由人民的严重威胁。美国感到这样一种可能性不能逆来顺受,而应该以联合行动来对付。这可能会引起严重的危险。但如果我们今天不敢下定决心,几年以后我们面对的危险就会比这些危险大得多。

  杜勒斯的演说与其说是对盟国的呼吁,不如说是美国外交政策的宣誓。这是属于艾森豪威尔必须过问的那一类重要问题,此类问题必须由总统作出决策。在演说之前,艾森豪威尔全文阅读了杜勒斯的演讲稿。总统的担心比杜勒斯更多,他担心北京会因为奠边府的胜利进行更大的冒险,派出军队替胡志明抢夺更多的地盘。艾森豪威尔认为“万一发生中国的公开侵略”,美国应该和“盟国及广大越南人民一起抵抗”,美国不应该“单独负起保卫自由世界安全的重担”。

  领导世界,一点也不寂寞

  对于总统的担心,参谋长联席会议进行了讨论。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雷德福海军上将认为,美国应该向越南派出轰炸机威慑中国。如果中国干涉越南局势,就应该封锁中国海岸,同时鼓励盘踞在台湾的国民党反攻大陆,并不惜使用核武器。但是戴维斯海军上将不同意这个说法,他警告说:“不应自欺欺人地相信,有可能只使用海上和空中力量部分地卷入。”陆军参谋长李奇微支持戴维斯的意见,他认为“只有空中力量和海上军事力量是不能决定越南战局的”。就算是使用原子武器也不能减少“为取得印度支那的军事胜利所需要的地面部队的数量”。李奇微在朝鲜战场上与中国军队战斗过,在与中国作战之类的问题上,李奇微是当然的权威。他认为,如果发生了中国军事干涉越南的情况,美国至少要派出12个师的兵力。对美国而言,这意味着又一场朝鲜战争。

  当华盛顿为法国的失败激烈辩论时,法国国内却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虽然有美国的坚定支持,但是巴黎好像不愿意与华盛顿一起跳舞,巴黎对于越南似乎失去了兴趣。在当年5月份的国民议会选举中,主张跟美国合作继续在越南使用武力的执政党失去了人民的支持,政府总理被赶下了台。新总理兼外长就职后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法国从印度支那脱身。

  1954年7月20日,关于印度支那问题的国际会议在日内瓦达成协议。根据这一协议,越南南北两方沿着北纬17度线划出一条临时分界线,越南人民军和驻越法军分别在这条线的南、北两侧集结,实现停火。协议规定,北纬17度线将是一条“军事分界线”,而“绝不能以任何方式被解释成一道政治或领土上的分界线”。在此基础上,法国政府承认越南独立、统一和领土完整,法军撤出印度支那地区;越南在1956年7月举行全国自由普选;不允许任何国家在印度支那领土上建立军事基地;印度支那三国是指越南、老挝、柬埔寨。保证不参加任何军事同盟。

  法国承认失败并且从印度支那撤军,让美国感到痛心。华盛顿认为法国作为自由世界的一员,从印度支那撤军等于是向共产主义阵营妥协。不过,杜勒斯倒是幸灾乐祸,他认为对美国而言,法军在奠边府的失败是塞翁失马——因为法国在印度支那的势力受到重创以后,美国就可以不带殖民色彩地进入越南了。所以,当法国在日内瓦讨论印度支那问题时,美国是以观察员身份参加的,而且参加会议的杜勒斯国务卿没有在协议上签字。因为协定中规定印度支那三国“保证不参加任何军事同盟”,这是杜勒斯不能接受的。杜勒斯的想法很简单,法国守不住越南,美国可以。法国人可以走,美国人也可以来嘛。

  1954年6月26日,美国的代言人吴庭艳出场了。他是法国傀儡政权的内政大臣,两年来他一直在华盛顿游荡,寻求美国对他的支持。现在,法国准备撤军,杜勒斯当然不会留下权力真空。所以杜勒斯让吴庭艳在日内瓦会议举行前夕就匆忙回国。吴庭艳虽然回到了自己的祖国,但是他只能在南部立足,取代法国傀儡政权的宝禄亲王,并把他的首都设在西贡今胡志明市。。因为北纬17度线以北地区,仍然是胡志明的控制区。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有了美国的支持,吴庭艳一切都会有的。

  有了吴庭艳,美国对印度支那的干涉就再也无需绕道法国了。8月17日, 艾森豪威尔发布命令,由于法国承认老挝、柬埔寨、越南的主权、独立和领土完整,从现在起,美国将不再通过法国而是直接向印度支那提供援助。这是美国正式卷入越南事务的开始。同时,艾森豪威尔亲自写信给吴庭艳说:美国将“援助越南政府形成和维持一个强大的、有活力的国家,能够抵抗颠覆企图或通过军事手段实行的侵略”。

  叹曰:

  远交近攻 胡志明移樽就教赢得奠边府大捷

  李代桃僵 杜勒斯越俎代庖炮制多米诺骨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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