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论依靠他人的武力或由于 (1)

　　幸运而取得的新君主国

　　对于那些单靠幸运，而由平民崛起成为君主的人来说，他们在夺取政权成为君主时可能不难，但在登基后要维持国家的统治却困难重重。这些人像雄鹰一样飞翔，在征途中较为顺利，但当他们到达制高点，收拢翅膀准备治国时，各种难题却纷至沓来。对于那些依靠金钱或者他人的恩赐而坐上君主位子的人来说正是如此。这样的事例在希腊的伊奥尼和赫莱斯蓬等诸多城邦国家中有很多。大流士征服那些城邦国家后，扶立了一些君主，想借助这些新君主来维系他们在那里的统治权和影响力。那些通过控制军队而由平民登上帝王宝座的皇帝也是这样，他们也会在顺利发迹后，遇到治国的困难。这些君主所依靠的，只是那些提携他们的人所施予他们的好意和运气——但这两者却是最不稳定、最变化无常的因素。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除非他们拥有卓越的才智和能力，否则他们也不太懂得，也做不到顺利地维持统治，我们也没有理由指望那些先前习惯了平民生活的人会懂得合理地发布政令。最后还有一点，他们无法保有国家统治权，还因为他们缺乏一支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军队。

　　再说，如同自然界中其他迅速滋生长大的事物一样，突然勃兴的国家没有根深蒂固、枝繁叶茂的基础，一场暴风雨便能摧毁它的立国基础，破坏掉它与其他国家的关系。除非那些一夜之间君临天下的人像前面所说，的确有非凡的能力，能够及时保有幸运之神对他的赏赐，并且在他当上君主后能够为治国奠定坚实的基础——对于别人来说，这些基础是他们在成为君主之前或由于幸运而取得的新君主国就已经奠定好的。

　　我想要引证我们记忆中还有印象的两个例子，来分析关于依靠能力或运气成为君主的两种情况，这两个例子就是前面提过的弗朗西斯科·斯福尔扎和切萨雷·博尔贾。弗朗西斯科凭借卓越的能力以及正当的手段，从平民一跃而成为米兰公爵。虽然他获取领土时历尽千辛万苦，但保有起来却毫不费力。而人称“瓦伦蒂诺公爵”的切萨雷·博尔贾，仅凭借父亲的好运，就得到了那个国家，但在这种好运到头时，他又失去了这个国家。尽管为了稳稳扎根，他在这个依靠他人的武力和好运气而得到的国家中采取了各种措施，做到了一个明智的人所能做的一切。

　　原因正如我们前面所说的，如果事先没有打好基础，还可以在成为君主之后，凭借非凡的能力奠定基础，但是对于设计师来说，这种没有地基的建筑物是很难建立的，而且地基不牢的建筑物也是很危险的。通过考查公爵全程的行动，我们便可以看到他曾为日后的权势打下了什么样的基础。这一点的讨论是很有必要的，因为对于一位新君主来说，除了这位公爵的教训，我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更准确的例子。如果说公爵的作为于事无补，事实上这并非公爵本人的过错，只不过是运气极坏导致的。

　　当教皇亚历山大六世想要扩大他儿子瓦伦蒂诺公爵的权势时，他遇到了重重困难。首先，他不知道应该通过什么方法，才能使他的儿子成为教皇辖地以外的其他某个国家的君主。他知道，米兰公爵和威尼斯人肯定不同意他把原本属于教皇辖地的地域割给儿子，因为法扎恩和里米诺已经长时间地处于威尼斯人的保护之下。另外，他还知道意大利的军队，尤其是那些还有可能帮助他的军队，都受那些不赞成教皇势力扩张的人的控制，即受控于奥西尼家族和科罗纳家族以及他们的追随者们。于是，为了使自家人能够成为这些国家某一部分地区的主宰，教皇亚历山大必然要打乱原来的秩序，并且使这些地区陷入混乱。要做到这些对他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因为他觉察到，出于各种原因，威尼斯人想把法国人再次招进意大利。亚历山大不但不反对威尼斯人的这种做法，甚至还主动迎合法国国王路易十二，协助他解除了从前的婚姻关系，以使法国国王更方便行事。

　　就这样，在威尼斯人的帮助和教皇亚历山大的纵容下，法国国王长驱直入意大利。法国国王路易十二刚到米兰时，教皇就向他借兵来攻取罗马尼阿。慑于法国国王的势力，罗马尼阿只好向教皇屈服。这样，教皇的公爵儿子就得到了罗马尼阿，并且还打败了科罗纳家族。后来当公爵儿子想要稳保其领地并进一步扩张势力时，却遇到了两重障碍：第一，他自己的军队对他不够忠诚；第二，法国人的意愿。也就是说，公爵一方面担心一直为他所用的奥西尼家族的军队会背弃他，如果军队真的背弃自己，他不仅无法赢得更大的胜利，甚至还有可能会被这支军队攫取走他刚到手的一切；另一方面，他还担心法国国王会趁机攫取他的胜利果实。在取得了法扎恩转而进攻波洛尼亚的时候，他已经觉察到奥西尼家族的军队对那次战斗的反应很冷淡，当时他便对这支军队有了警觉。至于法国国王，在教皇本人取得乌尔比诺公国转而进攻托斯卡纳的时候，法国国王就反对并阻止了他，那个时候教皇就明白了法国国王的心思。至此，公爵决定从对他人的军队和幸运的依赖中摆脱出来。

　　公爵所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削弱奥西尼家族和科罗纳家族在罗马的势力。他笼络那些原来追随这两大家族的贵族，给予他们优厚的赏赐，并按照这些贵族的等级授予他们文武官职，以满足他们的虚荣心，以此来使他们听命于自己。这样一来，这些贵族对两大家族的感情就逐渐变得寡淡无味，没几个月便转而投靠公爵。随后，他又遣散了科罗纳家族的人们，并等待时机伺机消灭奥西尼家族。不久这个机会就出现了，而公爵也抓住了这个良机，达成了心愿。最后关头，奥西尼家族才觉察到公爵和教会势力的扩张便意味着他们的灭亡，于是他们在佩鲁贾的马焦内召集了一次会议，因此爆发了乌比诺的叛乱和罗马尼阿的骚乱。虽然公爵在这些叛乱和骚乱中遇到重重危险，但由于有法国人的帮助而最终化险为夷。公爵在恢复元气后，不愿意再依赖法国或者其他外力，因为这样会使自己身陷险境，于是他转而耍弄花招。公爵深谙暗隐心意的道理，于是他先对保罗·奥西尼（（1）奥西尼家族的统治者，拥有强有力的军事武装，曾在关键时刻帮助切萨雷·博尔贾，但在1502年于西尼加利亚被切萨雷·博尔贾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