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因为威士忌，我与灵魂知己相遇

　　喝到好的威士忌，就像是碰上了一个灵魂知己。

　　和一群好朋友共享好的威士忌，

　　更有一种「人生那么辛苦，只是为了这一朝的畅饮」的感觉。

　　我的朋友中，酒鬼不算少。

　　说是酒鬼有点夸张，他们对酒，就是比喜欢还多一点喜欢。

　　一般人说的酒鬼，只要有酒精，是来者不拒的，我认识的酒鬼们，虽然也有一点喜欢酒精，但还挑吃拣喝着。

　　我也是挑的。基本上，我只喜欢两种酒，红酒和威士忌。威士忌又比红酒和我的个性更对味一点。还有，我不喝混酒。

　　其它的酒类──像女生喜欢的香槟和白酒，我并不是敬谢不敏，只是感觉没那么契合。就算喝到昂贵的「香槟王」，也不太会像贵妇一样有着发自内心的兴奋。

　　喝到好的威士忌，就像是碰上了一个灵魂知己。和一群好朋友共享好的威士忌，更有一种「人生那么辛苦，只是为了这一朝的畅饮」的感觉。

　　喜欢威士忌的朋友多半不拘小节、不小心眼。我想，那是因为威士忌酒精最少也有四、五十％，很容易喝到「茫」的缘故。人一喝醉，常会奔放起来，表错情、讲错话，难免失态；太注重自己形象的人，应该没有办法和这样的副作用兼容吧。

　　喜欢威士忌的人，就算外表很内向，至少都会有一些「闷骚」的特质，他们心里有一些东西、有一些感觉，必须要靠烈酒点燃才行。

　　村上春树是个喜欢威士忌的作家。他曾到爱尔兰旅行，写了《如果我们的语言是威士忌》这本书。

　　当然，从他的小说来看，他也喜欢啤酒。如果你参观过威士忌工厂就会了解，还没有蒸馏的威士忌，根本就是和啤酒同一家子嘛。

　　我喜欢威士忌，甚至为了它展开旅行。

　　我两次拜访苏格兰，目的都是威士忌。在到处都像是高尔夫球场的苏格兰，酒厂散居各地。以酒为名的旅行，主要是试喝各酒厂的威士忌，在拜访酒厂的路途中「顺便」看看如画风光。晚上住在私人庄园或古老城堡改建的酒店，每天醉醺醺的，是人生难得的悠闲享受。

　　后来，我还和台湾的品酒专家一起参加了一趟日本三得利威士忌之旅。那真是一趟满溢酒香的奢华旅行。

　　在此之前，我实在不相信日本有什么好的威士忌，但在旅途中，我就已经改变了想法。

　　我最喜欢的，虽然还是苏格兰艾雷岛（Islay）泥煤味的威士忌。不过，日本的某些威士忌，确实不比它们差了，两者的差距，在日本人的努力下渐渐缩短。几年前日本北海道的余市威士忌，还打败了所有的苏格兰威士忌，得到年度最佳单一麦芽威士忌首奖呢。

　　说到日本的威士忌，不得不提日本的大品牌「三得利」。

　　三得利有一款威士忌叫「山崎」，蒸馏酒厂就在京都近郊的小镇山崎。这是日本第一座威士忌蒸馏厂，创立至今已有八十多年的历史。

　　八十多年前，在日本成立威士忌酒厂，可是一件被视为「痴人说梦」的事情。三得利的创建人是鸟井信治郎。他本来只是一家小商店的老板，在推出「赤

　　玉」葡萄酒成功之后，决心要酿出比美苏格兰的威士忌。

　　威士忌的熟成，再怎么少算也要一、二十年，蒸馏器和木桶都需要进口，十分花钱，所以当时的人都笑他是呆子，几乎没有人看好他的投资。但成功的创业者都有种天真的傻劲，他觉得自己就是非这么做不可。

　　过了七年，第一号威士忌诞生了。当时日本并不流行喝威士忌，而鸟井先生喜欢的苏格兰威士忌泥炭味，对日本人而言也很难配菜喝，还是备受嘲笑。他并没有灰心，仍然怀抱着梦想等待，努力的开发日本人喜欢的温润口味。创业十五年后，角瓶推出了，生意稍有起色。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每个家庭都有了冰箱，三得利配合餐饮倡导「水割」──加了冰的威士忌，才让威士忌走进寻常家庭。

　　一家小小的杂货店，如果没有梦想，过了八十年再怎么经营出色，恐怕也是个夕阳了。如今的三得利是个大财团，除了酒之外，还生产不少出色的饮料、健康食品，旗下餐厅也遍布尔日本各地。

　　山崎酒厂有个传奇的首席调酒师，叫做舆水精一，他是知名的威士忌品牌「响三十年」的调酒师。除了他调和威士忌的本领外，最传奇的，就是三十年来如一日，每天中午，他都在公司吃同样款式的清淡乌龙面。人家问他，为什么不想变化口味？他有一套理论：如此这般，才能维持他舌头的敏感度。

　　调酒师的舌头，很像乐团指挥家的指挥棒，威士忌里的各种气味，就像是交响乐团里的各种乐器一般，调酒师要像指挥家，必须让各种气味和谐，又必须顾及每一种气味的个性。

　　关于调配威士忌，舆水精一说过一些很有哲理的话。比如：如果追求面面俱到，就没有自己的个性了。所以，调配威士忌不能只是追求协调而已。

　　口味太协调的威士忌，就好像全班都是模范生一样，如果其中有一、两个淘气的孩子，反而会有朝气。

　　除了山崎蒸馏厂，我还拜访了富士山脚下的白州蒸馏厂。这是三得利开始酿造威士忌五十周年后的第二座蒸馏厂。白州很美，在森林环抱之中，水源清甜，许多野鸟栖息其间，有「野鸟的圣域」美称。

　　我一边看着大片落地窗外的风景，一边学着如何调和威士忌，实在愉快。

　　不过，调和威士忌可没那么简单，调酒师一喝到我调的威士忌，就皱起眉头。有那么难喝吗？我并不觉得，自己喝得挺高兴的呢。

　　白州十八年威士忌，也是我喜欢的酒款。

　　这一趟旅行，我还在山崎酒厂订了属于我自己的私人收藏桶（The owner’s cask）。山崎酒厂卖整桶威士忌，还要审查买家身分呢。据说我买的，是他们有史以来第三桶卖到国外的威士忌，听起来还满让人骄傲啊。

　　这一整个橡木桶的威士忌，过了大半年，变成两百瓶威士忌送到我家，整个储藏室都是酒。对一个酒鬼来说，这种酒香盈室的感觉，实在很充实。

　　喝不完的，就用来交朋友吧，让我们的感情像威士忌，香醇有味，后劲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