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家第一牛人

　　一组数据，是关于家族中上一辈世寿的大致统计：

　　祖父79岁；

　　祖母81岁；

　　父亲78岁；

　　父亲其他四个兄弟，除小叔父活到92岁寿终正寝，其余都没能活过50岁；

　　以上父系。而母系中，外公、外婆享寿不确，但估计都没活过70岁；

　　母亲生于民国五年，属龙，现年97岁。

　　以上数据显示，母亲是上一辈中年龄最长的。此为第一牛者。

　　母亲81岁时做摘除白内障手术，是她平生第一次打针吃药，也是第一次住进医院。90岁，因胆囊炎第二次住进医院，医生对她的各项生理指标进行检查后做出结论：其生命体征相当于六十岁。此为第二牛者。

　　健康专家所说的健康要素母亲全不符合。专家说要多吃蔬菜少吃肉，但母亲偏爱吃肉，而且肥肉最好；母亲饭量是我的两倍，一般说来，我一碗，她两碗，偶尔三碗；五香蛋味道不错，如果不控制她，可以一次吃四到五个，而且吃过一点问题都没有。专家说不可多吃油炸食物，但母亲最爱吃的早点就是油条，隔几天没给她买，她就会抱怨说：“我贡古来（从来）没吃过油条。”专家说要心态平和，不发脾气，但母亲发起脾气来谁都挡不住她，关于这些，我们兄弟姐妹们都领教过了。此为第三牛者。

　　去年夏，母亲养了十几年的一棵白兰花树突然枯死，恰在这时，母亲生了一场病。我当时有一种不祥预感，但后来的事实证明我是杞人忧天。那场病后，每个白天，每个晚上，她都要无数次楼上楼下，将每一个柜子打开，关上，再打开，再关上。她总是抱怨钱包里的钱不见了，抱怨有人偷走了她的某件衣服，抱怨有人把她的新被单换成了旧被单，于是，家里会有一阵天翻地覆。她抱怨保姆不负责任，保姆下班后，她会把锅重新再刷一遍，把每一件器具都擦洗一遍，一边说：“那个奶奶（女的），把嘎里（家里）搞得邋遢死的，这个嘎里没有我哪照？”

　　春节刚过，母亲为一件事，把在安庆住了四个多月的老姐骂哭了。老姐一气之下就回自己家了。老姐前脚刚走，母亲就病了。

　　母亲这一次似乎病得不轻，生活不能自理，饭量大减。看了医生，吃了药，吊了水，但直到今天，仍没有好转的迹象。

　　我知道，母亲的生命是坚韧的，要不了多少天，她又会坚韧地从床上爬起来，楼上楼下，把柜子打开，关上，再打开，再关上，看是否少了什么。家里还会有一次次天翻地覆。

　　母亲，我希望你像前几次一样，快快地好起来。我希望你听话，乖乖的，不吵不闹，好好地活着，再过两年，你就九十九了，人家说，做九不做十，到那时，我们将为你做百岁大寿，给你订一个特大的蛋糕，把你所有的儿孙辈都叫来，来一次真正的五世同堂。到时候，家里一定会非常热闹。我知道，你喜欢热闹，巴不得所有的儿孙都围在你的身边。

　　我相信，以你的坚韧，您会好起来的。

　　乖乖的，听话，我家第一牛人。

　　2912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