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诚实的小偷 陀思妥耶夫斯基(4)

‘喂,我说,叶梅利亚,你最好找个别的差事吧。何必看着楼梯!’

‘阿斯塔菲·伊万诺维奇,还有什么别的差事可做呢?’

‘我说(气得要命!),你真是不可救药,你学学做裁缝总行吧。瞧你这件大衣!全是窟窿不说,还用它打扫楼梯呢。拿根针把窟窿好好补补。哎,你个酒鬼!’

“先生,经我这么一说,他果然拿起了针;其实我只不过对他说着玩的,但是他胆怯了,便拿起了针。他撂下大衣就穿起针来。我直盯着他;哎,还是那个老样儿,两眼布满血丝,眼角挂着眼屎;双手发颤,怎么也控制不住!穿针穿了半天——线老进不去;他使劲眨巴着眼睛:一忽儿把线吮湿,一忽儿又搓捻一番——还是穿不上!他把双手一甩,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嗨,叶梅利亚,你受累了!要是当着众人的面,这下可把脸丢尽了。你真老实,我只不过说着玩,责备你一下罢了……得了,愿上帝保佑你,别惹是生非,老实坐着吧,不要再出丑,不要在楼道里过夜,不要给我丢脸……’

‘阿斯塔菲·伊万诺维奇,那我做什么好呢;我自己知道,我一天到晚醉醺醺的,什么也干不了!……我的……恩人,叫您白操心了……’

这时他的发青的嘴唇突然颤动起来,一颗泪珠顺着惨白的面颊往下流,在他没有刮过的小胡须上晃荡。我的叶梅利亚失声痛哭起来,一道道泪水直往下淌……我的爹啊!顿时我心如刀割。

‘唉,我完全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动感情!谁又能想到!谁又能猜到呢……不,我觉得,叶梅利亚,要是我压根不管你,你就会像块破布那样毁了!’

喏,先生,讲到这里还有什么可唠叨的呢!总之,这是桩渺小和无聊的事儿,不值一谈。也就是说,先生,可以这么讲,为了这种事您连两个破铜钱也不会给的,而我却愿意献出许多金钱,如果我有的话,只求不发生这种事就好了!先生,我从前有一条裤子,优质的蓝底方格的裤子,漂亮极了。是一位外地来的地主向我订做的,但后来不要了,嫌瘦了;这件东西就留在我手里。我想:这可是件值钱的东西!在小市上或许能卖五个卢布,要不我就用它给彼得堡的先生们改做两条衬裤,剩下的布料还够我做件坎肩的。您知道,我们穷哥儿们什么都能对付!而这时叶梅利亚正碰上难熬的日子,我发现他一连三天滴酒不沾,困倦无神,一副可怜相,闷闷不乐地坐在那儿。哎,我想:伙计,要么你身上一文不剩,要么你真的浪子回头,听信良言,决心改邪归正了。先生,情况就是如此;又正逢过节,我去做通宵祈祷,可是回家一看——我的叶梅利亚醉醺醺地坐在窗台上摇来摇去。我想,哎,伙计,你又来这一套!后来我不知为什么去开木箱子。打开一看,裤子不见了!……东找西寻,还是没有!什么都翻遍了,仍然无影无踪,我急坏了!跑去找老婆子,责骂了一通,错怪了人,但对叶梅利亚却丝毫没有怀疑,虽然他喝醉了傻坐在那里就是一种罪证!我那老婆子说:‘没有的事,先生,上帝保佑,我要裤子干什么,能穿它吗?前不久我的裙子还被您的好伙伴拿走了呢……喏,反正我什么也不知道。’我问:‘有谁在这里呆过,有谁来过?’她说:‘谁也没有来过;先生,我倒一直在这儿的。叶梅利扬·伊里奇出去过,以后又回来了;瞧,不是坐在那儿吗!去问他吧。’我说:‘叶梅利亚,你因为什么需要拿了我的新紧身裤没有?就是地主订做的那条,还记得吗?’他说:‘阿斯塔菲·伊万诺维奇,没有,我没拿过。’

这才怪呢!我又找起来,找来找去——还是没有!而叶梅利亚坐在那儿只管晃着身子。先生,我就这么面对他蹲着,俯身看着木箱,我突然用眼角看了他一眼……嘿,我觉着心中怒火升起,满脸通红。叶梅利亚突然也看了我一眼。

‘不,’他说,‘阿斯塔菲·伊万诺维奇,我没拿过您的裤子,唉……您或许这么想,可是我没拿。’

‘那怎么会不见了呢,叶梅利扬·伊里奇?’

‘不知道,’他说,‘阿斯塔菲·伊万诺维奇,我根本没看见。’

‘叶梅利扬·伊里奇,这么说,裤子是长翅膀飞了?’

‘或许就是这样吧,阿斯塔菲·伊万诺维奇。’

我蹲着听他说完了,站起来走到窗前,点上油灯,又坐下来缝衣服。我在给楼下的小官吏改一件背心。但我恼火透了,心里烦闷。即使把柜里的衣服全生了炉子,也要好受得多。看来叶梅利亚也觉出我真发火了。先生,如果一个人心里有鬼,他老早就能预感到灾难的降临,就像天上的飞鸟能预感到风暴的到来一样。

‘阿斯塔菲·伊万诺维奇,’叶梅利亚说(可是细嗓子在颤抖),‘今天安季普·普罗霍雷奇,就是那个医士,同马车夫的老婆结婚,马车夫不久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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