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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里丰走进门来,也向米嘉深深地鞠了一躬,但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以后就坐在桌前的长凳上,态度冷淡,很不客气地和村长谈起话来。问他有什么事?来干什么?村长连忙说,太太派他来请特里丰去看看庄园的养蜂场,因为他们的养蜂工人又老又聋,又笨又糊涂,特里丰是全省头一名养蜂的行家,又聪明又能干,故来请教的。他边说边从一个裤兜里拿出一瓶伏特加,又从另一个裤兜里拿出一块用粗糙的纸包着的腌肥肉,那纸已经完全油透了。特里丰冰冷地、讥笑地斜了这些东西一眼,不过他还是站了起来,把茶杯从橱架上拿了下来。村长先敬了一杯酒给米嘉,然后又给特里丰和费多西娅各斟了一杯。费多西亚非常满意,一饮而尽。最后,村长才给自己斟上一杯。他饮过之后,马上又给大家满上了第二杯,嘴里嚼着精粉面包,鼻孔张得很大,吸着气。

特里丰很快就喝醉了,然而却仍然保持着他那冷淡、不和气、讥笑的神情。第二杯酒下肚之后,村长马上就有点神智不清了。从表面看,他们的谈话内容很友好,但他们的眼睛里却充满了不信任的恶意。费多西娅一声不吭地坐着,很有礼貌地望着他们,眼睛里也流露出不满意的神态。阿莲嘉没有露面。已经不能指望阿莲嘉能够出来,就是她出来了,村长也完全没法跟她说上几句悄悄话。米嘉现在已经清楚地看见,他们原来的想法完全是瞎胡闹。于是他站了起来,严厉地对村长说他们应该走了。

“马上,马上,来得及的!”析长脸色阴沉,厚颜无耻地回答他:“我还要跟您悄悄地说上一句话。”

“路上再说吧!”米嘉克制着自己,更严厉地对村长说。

“走吧!”

村长一巴掌打在桌子上,醉眼瞣/oo眬、神秘莫测地说:

“您听我说,这事不能在路上说。咱们出去一会儿……”

米嘉跟着他走了出来。

“好啦,你有什么事?”

“不许说!”村长神秘地、悄悄地对他说,关上米嘉身后的门。

“什么事不许说?”

“不许您说!”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不许说!咱的事能办成!我敢起誓!”

米嘉把他推开了,走出门廊,站在门口,不知道应怎么办?是等他一会儿呢?还是一个人赶车回去?或者干脆步行回去好呢?

在距离他十步远的地方,就是绿油油的茂密的树林,满林浓荫,光线很暗,所以空气就更清新、干净、令人神清气爽。明亮的太阳已经沉落到林梢后面,束束金红色的阳光穿过枝头射进了林中。突然,树林深处传出女人的唱歌般的声音,这声音很迷人,在召唤什么,仿佛来自远远的谷地后面,在林中回荡。只有当夏日傍晚,天边还残留着一抹夕照时,才能听到这样的声音。

“啊……唔!”有人拖着长腔吆喝着,好象想听听林中的回音在闹着玩似的。“啊……唔!”

米嘉一个箭步离开了门口,踩着花草,向树林里跑去。顺着林子往下走就是一条石谷。阿莲嘉正站在谷里,嘴里嚼着黄花九轮草①。米嘉跑到石谷上面的崖上停住了脚步。她惊奇地从下面望着米嘉。

“你在这里干什么?”米嘉小声地问。

“找我家的玛露霞和牛。你问这些干什么?”她也小声地回答他。

“你到底来不来?”

“我干嘛要白去?”她说。

“谁说叫你白去?”米嘉几乎是在低语。“这方面你尽可一百个放心。”

“什么时候?”阿莲嘉问。

“明天吧……你什么时候能来?”

阿莲嘉想了一下。

“我明天回娘家剪羊毛去,”她说,沉默了一会儿,她小心谨慎地望着米嘉身后小丘上的树林。“晚上,天一黑,我就来,去哪里?打谷场上不行,会碰见人的……要是您愿意的话,就去您家园子冲沟那里的窝棚,行吗?不过您可记着,别骗我——我可不会白答应您……这里跟您在莫斯科不一样。”

她说,笑眯眯的眼睛从下面往上看着米嘉,“听说,那里娘们儿是倒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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