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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讨~厌啦。」

「为什么?好无情喔。」

「课长,你的宝宝不是刚出生吗?这么花心不行喔。」

「就是因为刚出生,所以才想花心呀。」

哈哈哈,布施放声大笑。就在那一瞬间,我在无意识间抬起手。

掌心似乎窜过一阵火辣的疼痛感,还听见女孩夸张的惨叫声。一回神,我已经把布施打倒在地上,手腕被课长抓住。我自己也吓了一大跳。这还是我生平头一次对女人动手。

「你干什么,小柴,怎么可以对女孩子施暴!」

就在课长说出这话的同时,我的拳头也飞向课长嘴角。背后有人大声叫唤我的名字,好几个人对我伸出手,想把我制伏。

我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一边狂暴怒吼,企图挣脱大家的手。

「你们所做的事不是暴力吗!」

柚小姐平日毫无表情的脸庞、整理得干干净净的桌面、颜色土里土气的套装。那是她用来保护身体,免受看不见的暴力伤害的盔甲,那把大裁缝剪一直以来所剪断的东西或许并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的感情。

我在人群那头看见柚小姐远方小小的脸庞,那脸庞似乎随时都会哭出来。

我在推挤压迫下陷入一团混乱,此时的我真切地想,柚小姐若能为我哭泣就好了。

我简直像孩子耍赖般持续撒野施暴。

不完全自杀手册

新年假期时,母亲过世了。

正确来说,是在年底三十号黎明。感冒恶化导致肺炎,一方面是因为上了年纪,母亲就那么干脆地撒手人寰。住隔壁城镇的舅舅赶来,代替茫然不知所措的我,把所有大小事全都处理好。我们当晚就在附近寺庙守灵,隔天举行丧礼,总算赶在年底前勉强把这些仪式全办妥。

剩下的事情,因为母亲的弟弟,也就是舅舅说要帮我处理,我也顺势接受那份好意。旧的一年才刚过,我年初没拿母亲的遗物或照片,就从乡下回到自己的住处。我后来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照常上下班,所以周遭旁人也不知道我的母亲去世。

我也不是说回来前就下定决心,要把一切当作秘密。只是和大家打照面时,「不说也无所谓」的心情不禁油然而生罢了。

我在大学应用化学系的研究室工作,担任助手。这里的工作人数和普通公司相比大概少得多,不过每个人各自负责不同研究,对于任何事全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感觉。大家在台面下为了争夺助教授之位,会彼此扯后腿、嫉妒他人的论文评价等,总之是各怀鬼胎、动作频频,不过那些对于根本就不是人家竞争对手的我而言,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本来想至少向教授报告家人的不幸消息,不过当我踏进校园的同时,那样的念头顿时消逝无踪。

对我而言,这种事感觉上和报告「我在寒假失恋了」没什么不同。把私领域的事情带到公领域谈论,然后获得礼貌性的慰问或形式上的奠仪,末了还得去跟人家道谢,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是负担。

反正,我不久之后也要死了。

这事我早就已经决定,等到父母双亡就自杀。

我本来以为还得等一段时间,没想到提早解放的时间就这样降临。都到了这种时候,麻烦事就免了吧。

当然,现在立刻死也好,今晚或明早死也好。但是,帮我筹备葬礼的肯定是那个大好人舅舅。麻烦人家这么多次也不好意思,所以我决定配合母亲的七七四十九日才死。

还有半个月。我茫然心想,该怎么打发这段不长不短的时间呢?

年底的考试已经结束,少了学生踪影的大学校园冷冷清清,鸦雀无声。

研究室除了因个人研究主动到校的人之外,也全开始休假了,我们那个认真硬朗的教授也都在为那些尚未确定工作的专题生,频频接触属意企业,或是参加个人主持的读书会,鲜少在研究室露面。

所以,其实可以用像是「感冒」这种权宜藉口休假的,人生所剩无几的日子再怎么说也不应该窝在工作地点,到其他地方度过或许比较好。

可是事到如今,也不可能想到海外或什么地方挥霍旅游,即便如此整天待在那间住了这么久,都已经住腻的房里又觉得意兴阑珊。结果,我只好一如往常地来到研究室,穿着有些肮脏的白袍,失神眺望窗外。

我从研究室窗户俯视停车场,有个学生正在那一头的空地玩滑板。今天几乎没什么车停,他还把板子组成类似跳跃板的东西,热衷地练习。

「桃井小姐。」

听到有人从背后叫我,我一回头,看到教授面带笑容站在那边。他没穿白袍也没穿西装,却是一身看来老旧的毛衣。是因为他的年纪吗,这样的打扮总让人觉得寒酸。

「咦?不是已经放假了吗?」

「只是想来露个脸而已……你今天也休假吗?」

这个六十好几的教授不论说话语气或交际身段都很柔软,所以看来很温和。可是细听他谈话内容却很辛辣,常常像这样刻意挖苦来上班,却没打算进行任何实验的落后研究员。

「唉,算了。你看来没什么精神耶。」

教授在我回答前便这么说。我内心只觉得懒得搭理,视线随之低垂。

别人哪可能知道你有精神或没精神。更何况是教授,怎么有办法察觉我的心情啊。这可不是纯粹修辞技巧,我真的是宁愿死,也不会跟这个人说亲人过世的事情。

「啊,是星野。」

教授不经意地望向窗外,满脸堆着假笑说。

「那种长头发,现在好像很夯耶。」

勉强使用年轻人用语的教授,感觉上似乎有些讨好,我并未回答。

「太宠学生的话,对学生可没有好处喔。」

不论他说什么,我始终沉默以对。他大概是觉得没辄吧,教授说着拍拍我的肩膀后,便走出研究室。

我目送布满赘肉的背影离去后,视线又回到窗外,看着那个「长发星野」。就在那一瞬间,他随滑板凌空跳跃,然后摔了一大跤。

我不自觉地将脸庞凑近窗户。趴在混凝土地面上的他,好不容易才爬起来甩甩头,我也松了一口气。

星野双肩下垂,直接坐在地面上查看右手肘和手指甲,好像是受伤了。

我走向自己的桌子,打开抽屉查看。我记得里面应该有放几片OK绷才对。我翻开文件或笔记本之类的东西,终于发现一片OK绷。

这或许是老天爷赐给我的最后机会吧,我心想。

「嗨,小桃老师。」

我一走近,直接在混凝土地面上盘腿而坐的星野,仰望我这边,右耳耳环一边闪耀光芒。我默默拿出OK绷,他随即睁大双眼一边接下。

「怎么搞的?怎么这么亲切呀,老师。」

「我从上面看到你跌得很惨。」

他笑着说「谢啦」,然后低下头去。北风在那时抚上我的脖子上让我顿时打了个寒颤,我环抱穿着白袍的双臂问。

「你已经考完了吧?为什么还每天到学校来?」

「老师你还不是每天都来。」

「我是因为在工作呀。」

「我是因为闲闲没事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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