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6

我刚说完,随即头一歪。

「等等,柚小姐你确实有把那些票放进抽屉里吗?」

「确实放进去了呀。」

「有没有可能是柚小姐你自己搞错,放到别的地方去呢?」

她露出一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的神情,断然说道:

「怎么可能是我弄丢的嘛。」

这种说话方式立即惹得我怒火攻心,她到底是把自己想得有多完美,完美到可以这么明确断言啊。

「我明白了,谢谢你。」

她说着起身,正准备迅速离开会议室。

「等……等等、等等。」

我慌慌张张地阻止她,只见她似乎很不可思议地望向我。

「你是明白什么了?」

「犯人啊,就是布施啰。」

她再次斩钉截铁地断言。

「为什么啊?」

「最后剩下来的不就是课长、布施和西川吗?不可能是课长偷的,而西川又不知道钥匙放在哪里呀。」

「你别一口咬定是她嘛。隔壁总务那些人也都有留下来啊。」

「总务那些人怎么可能知道我桌子里有票呢。就是布施了啦,她那个人很像会做这种事。」

她扔下这么一句话随即迈开脚步,我急忙抓住她的肩膀。

「等一下啦!」

「什么事?」

「如果真是布施,你打算怎么样?」

那个布施,正是告诫我「柚小姐才不会为了无聊事情随便生气」的打工女孩。她只有二十岁,虽然染褐发又顶着一脸显眼的珠光妆容,可是我觉得她是个很单纯的好女孩。

「什么怎么样,叫她还我票,然后报到人事那边去呀。」

「喂、喂、喂。」

我深深叹息。

「我们说话稍微和平冷静点吧。如果真是布施,她就不能继续待在公司里咧。」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她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地说。

「做出这种事情还被原谅才奇怪呢。」

「可是,如果搞错的话怎么办?」

「不会搞错的。」

「如果搞错,柚小姐也会信用扫地喔。」

这句台词拖住她即将迈出的步伐,我双手在自己面前合十。

「柚小姐,你就先看在我的面子上,从宽处理吧。」

「我为什么一定得看小柴你的面子啊?你和布施在交往吗?」

「怎么可能!」

「那你为什么要袒护她呀?」

完全搞不清楚个中原因的她这么质问我,我再次深深叹息。

但是那一天,布施并没有出现在公司,而且还任意旷职。我制止怒气冲冲只想去向课长报告的柚小姐,傍晚时我们试着去拜访布施的住处。

她果然如我们原先所预测地不在家,就算在外头打电话,也都只有电话答录机应答。我因此提议先去吃晚餐,边吃边等她回来,两人因此一起走进附近一家居酒屋。

我们有那么一阵子就在尴尬的气氛中喝啤酒,吃小菜。如果再这么继续沉默下去,似乎只会更尴尬,于是我拼命找话题聊。

「柚小姐你学生时期的成绩很好吧。」

其实聊聊工作上的事就好,我却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聊起这些。她迅速往我这边瞥了一眼。

「为什么这么问?」

「也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和我高中时,班上成绩最好的那个同学感觉很像。」

她出乎意料地发出嗤笑。我看见她的笑脸,稍微松一口气。她果然还是蛮可爱的嘛。

「小柴以前成绩很差吧。」

「算吧。」

的确正如她所言,我成绩好的也只有体育一科,其他所有科目都是低空掠过及格边缘。

「作业之类的,也常忘记写吧。」

「嗯,是啊。」

「成绩好的大概也只有体育,而且高中毕业后总算发现好像不上大学不行,这才开始用功念书的吧?」

我虽然点头,心里却想「其实也用不着说得这么明吧」。

「你小时候应该有收集什么东西吧?像邮票或是怪兽玩具之类的无聊东西,但是总是一下子就玩腻,然后又开始收集其他东西。然后那些东西直到长大成人还是舍不得扔掉,全都塞在壁橱里吧。」

她的语调转趋严厉。

「你的房间应该很脏乱吧,你也搞不清楚上次到底是什么时候打扫过吧。书还是CD买来就乱扔,其中有些根本没开过,杂志或报纸散布在从来没收过的万年床垫上,前几天吃完的便当盒什么的也都直接扔桌上吧。」

我用手指揉揉眉间。

「你这话该不会是在酸我吧?」

「是啊。我再去打给布施看看。」

她吐出这么一句话后,起身走向公用电话。我筋疲力尽地目送她的背影。与其被说成那样,还不如被直接当面说「我最讨厌像你这样的男人」反倒痛快。

「还是没人接耶,喂,她该不会是假装不在家吧。要不要再去看看?就说是送宅配的骗她开门,你看怎么样?」

柚小姐一回来便双手插腰说,我用双手撑脸一边凝望她。

「你是真的怀疑布施啰?」

「怎么这么问?不然是谁偷的呢?」

「反正你就是没办法相信她就对了?」

「能不能相信,光看就知道了呀。小柴你可能不知道,那个女孩子以前就出过问题。不但电话应对态度很差,拜托她的工作也没好好做。」

我呻吟着一边抱头。

「或许是啦,可是我觉得那个女孩子看起来不坏。」

「是啊,毕竟你是个连需要或不需要的东西都没办法判断的人嘛。」

一方面或许是喝醉了吧,我一股气直冲脑门,恶狠狠地瞪向她。

「啊,没错。我哪像你啊,不管任何事,不需要的就爽快地直接扔掉,你这种人就是活得这么干净俐落嘛。」

她哼声发笑,把脸撇向一边去。

「你总是合情合理、正派出色啦。只不过,这种女人为什么会搞外遇啊?那个课长可是到处对女人出手耶。很有看人眼光的女人,怎么会跟那种人交往呢?」

眼看着她的脸色转趋僵硬,一张脸红到耳根。

完了。本来只想套她话才试着随口说说,不过好像被我歪打正着说中了。

「对不起,我,说得太过分了……」

「我再到布施家去看看好了。」

柚小姐抓起帐单,虽然强装镇定,语尾却稍稍颤抖。

「小柴你可以先回去。」

「我一起去。」

「因为我早就认定布施是犯人,所以不放心我一个人去?」

她以讨人厌的方式,嘴角一歪笑了。而我完全没回嘴。

当我们抵达时,布施房内的灯已经亮着。按下门铃,无须佯装宅配人员大门便开启。出来应门的她一见到柚小姐和我,立即双眼圆睁,我们都还没说半句话,就已经放声大哭。

布施整整哭了两小时,才终于停止哭泣。我又哄又劝的,好不容易才让她平静下来。在这期间,柚小姐也没去泡茶,只是面无表情地冷冷望向这边。

当布施断断续续道出关于门票的事情时,已经是深夜了。

因为她交往的情人挥金如土,最近似乎都举债度日,所以尽可能想帮他凑点钱。她知道柚小姐桌子里放有十张演唱会门票,想说把门票卖掉就有钱拿,才忍不住出手了,她哽咽说道。

「那门票呢?」

我一问,她就从抽屉拿出一个信封。打开一看,十张门票好端端地放在里面。我把那东西交给柚小姐。

柚小姐缓缓起身,我本来还以为她会说些什么,不过她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慢吞吞地走到玄关穿鞋。

「柚小姐。」

我从背后叫她,但是接下来却无言以对。

她也没回头,只是静静地打开门,然后又关上门。接着大门传来「喀嚓」一声压抑的声响。那听来像是柚小姐再度割舍掉另一件不需要事物的声音,我不禁摇摇头。而布施还是一样持续哭个不停。

如果被报到上面去,只是约聘人员的布施应该两三下就会被炒鱿鱼吧。又或者,是她自己会请辞呢。

我本来一颗心悬在半空中,猜想到底会发生哪种情况,结果不论哪种情况都没发生。事发一周后,布施仍旧照常上下班,柚小姐或上司的态度也没有什么改变。

我也想找柚小姐把事情问清楚,不过她或许是在躲我吧,莫名地就是找不到两人独处的机会。唉,不论如何,至少柚小姐没向课长,也没向人事部报告布施的事情。门票也都顺利找回来了,她这次总算没把不需要的人揉成一团,直接扔到垃圾桶去。

大厅里的人在午休时间变得三三两两,我发现布施一个人坐在那看杂志,于是出声叫她。

「前些日子给你添麻烦了。」

她开朗答道。

「嗯,柚小姐好像没跟任何人说。」

「对啊,好像是耶。」

布施稍稍耸肩,一边笑了。

「我本来就觉得柚小姐一定会原谅我的,因为她人很好嘛。」

她歌唱般地说。我不禁凝望她天真烂漫的脸庞,她到底有没有在反省?这副单纯无邪的样子是怎么回事?我莫名地开始觉得不愉快。

「啊,丰田课长。」

她对看来像刚吃完午餐回来的课长出声。课长回过头,一看是布施就笑嘻嘻地往这边走来。

「柚小姐刚刚在找你喔。」

「喔。」课长沉吟。

「那无所谓啦,我看我们两个去喝杯茶吧。」

我默默凝视两人的交谈。

wwW.xiaOshuo txt.net\T=xt**小/说天^堂%

同类推荐 一个人的朝圣 羊脂球 安娜·卡列尼娜 人生的枷锁 潜水钟与蝴蝶 铁皮鼓 时间旅行者的妻子 人间失格 鲁滨逊漂流记 嘉莉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