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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真是的,大人,就在这儿。”

鲍埃枚,在采取了各种惯常的预防措施后,把这件珍贵的首饰展现出来了。

“真是漂亮!”红衣主教大声说道,他深情地摩挲着项链的扣环,这个扣环大概曾经在王后的脖子上留下过印痕。

他贪婪地一次双一次地抚摸着这些钻石,一双眼睛在上面追逐着那些他可能会永远不会忘记的诱人的光芒。当他终于欣赏完毕后,他问:

“生意算是做定了吗?”

“是的,大人,我这就去大使馆取消前约。”

“我不相信眼下葡萄牙有大使在巴黎。”

“可是事实上,大人,苏扎先生现在在大使馆,他是悄悄来的,没有公开身份。”

“为了来谈生意?”红衣主教笑着问。

“是的,大人。”

“哦!可怜的苏扎!我太了解他啦!可怜的苏扎!”

他笑得越来越厉害了。

鲍埃枚认为他应该附和着他一起寻开心。

他俩在首饰盒上做文章,拿着葡萄牙人开玩笑,着实高兴了一阵子。

罗昂先生要告辞了,鲍埃枚留住他。

“大人想对我说说这笔生意如何进行吗?”他问。

“当然咯。”

“和大人的管事谈吗?”

“不,只跟我一个人谈,您只跟我一个人打交道。”

“什么时候?”

“从明天开始。”

“十万利弗尔呢?”

“明天我带到这儿来。”

“好的,大人,那么票据呢?”

“我明天到这儿来签字。”

“这样再好没有了,大人。”

“鲍埃枚先生,您要牢记您现在手里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秘密,既然您是一个能保守秘密的人。”

“大人,我感觉到了,我不会辜负您的信任的,就象不会辜负王后陛下的信任一样。”最后他这么说了一句。

罗昂先生脸红了,走出门时有点儿心慌意乱,可是也很高兴,就象那些在爱的冲动下,甘愿使自己倾家荡产的人一样。

翌日,鲍埃枚神色俨然地向葡萄牙大使馆走去。

就在他要敲门的时候,首席秘书博西尔先生正在听取大使馆主事迪科尔诺的汇报,而唐·玛诺埃尔·伊·苏扎大使正在向他的合伙人兼随身侍从解释着一个新的行动计划。

自从上次鲍埃枚先生到朱西埃纳街拜访以来,大使馆官邸已有了很大变化。

全部人马,就象我们看见的那样,分乘两辆邮车抵达了大使馆。根据需要,得到了安顿,并在新任大使的官邸里,各自领受了他们该完成的任务。

应该指出,这些合伙者,一直把各自的角色扮演得很好。现在在快要调换角色时,他们有机会亲自来审视他们自己的切身利益,这对那些担任苦差使的人,总多少能激发起一些干劲。

迪科尔诺对这些仆役的才智非常满意,同时也非常欣赏大使先生,他很少考虑到民族偏见,不仅接受了一幢完全法国式的房子,而且从首席秘书直到最低贱的仆役完全用的是法国人。

因此,在迪科尔诺先生和博西尔先生点数款项时,他对大使馆的首脑在这一点上赞不绝口。

“苏扎先生一家的人,您看,”博西尔说,“他们不象您在我们一些外省看到的许多人那样,不是那么因循守旧、顽固不化、囿于十四世纪生活的。不是的,他们都是些喜欢旅行的贵族,是些百万富翁。如果他们兴致来了,他们是可以到某个地方去做国王的。”

“可是他们兴致不来。”迪科尔诺风趣地回答说。

“为什么要做国王呢?主事先生,一个人有了好几百万,还有一个亲王的姓,这些还抵不上一个国王吗?”

“哦!这真是哲学家的道理,秘书先生,”迪科尔诺说,他感到有些奇怪,“我没有料到这些平均主义的格言竟然会出自一个外交家之口。”

“我们是例外,”博西尔回答说,对他这种不合乎时代潮流的看法有点儿生气,“即使不是一个伏尔泰信徒或是卢梭式的亚美尼亚人,也可以认识他的哲学范围,也可以认识条件和力量不平等的自然理论。”

“您知道吗?”主事激动地大声说,“幸而葡萄牙是个小国!”

“嗯!为什么?”

“因为在它的上层有那样一些杰出人物,它很快就会扩大的,先生!”

“哦!您把我们说得太好了,亲爱的主事。不是这么回事,我们搞的是哲学政治,这是华而不实,很难行得通的。现在我们别谈这些了吧。您说,小金库里有十万八千利弗尔,是吗?”

“是的,秘书先生,十万八千利弗尔。”

“没有债务?”

“一个子儿的债也没有。”

“简直是个模范,请把细帐给我吧。”

“这就是。秘书先生,什么时候移交?我要对您说,在这个地区里,这是一件引人注意的,引起大家各种议论的事情,我几乎要说是一件引起大家不安的事情。”

“哦!哦!”

“是的,有人经常看到官邸周围有些人在逡巡,他们最好希望大使馆的门是玻璃做的。”

“有些人!……”博西尔说,“附近的人吗?”

“还有别的人。哦!既然大使的任务是保密的,您当然会想到警署很快会来打听原由的。”

“我也是跟您一样想的。”博西尔说,他感到相当不安。

“瞧,秘书先生,”迪科尔诺一面说,一面把博西尔领到窗口的铁栅栏前,这扇窗开在官邸一个小阁上的一个隅角的斜面上,“瞧,街上这个穿显眼的灰褐色衣服的人,您看到了吗?”

“嗯,我看到他了。”

“您看到他这副打量的神气吗,嗯?”

“果然,这个人,您以为他是谁呢?”

“我,我怎么知道……也许是克罗斯纳先生的一个密探吧。”

“这有可能。”

“我私下告诉您,秘书先生,克罗斯纳先生不是萨尔蒂纳先生手下的得力官员。您认识萨尔蒂纳先生吗?”

“不认识,先生,不认识!”

“哦,如果是这一位,你们在干什么,他早猜到不下十次了。说真的,你们的确也采取了有效的预防措施……”

铃响了。

“大使在叫人。”博西尔急忙说。这时候,谈话已经开始使他有些为难了。

在他用力开门的时候,这道门的两扇门扉推开了他的两个合伙人。他们一个耳朵上夹着一枝羽毛笔,另一个手里拿着一把扫帚;一个是末等职员,另一个是当差。他们觉得房间里的谈话时间太长了,因此也想参加进来,即使能听听也好。

博西尔认为自己受到怀疑,暗暗告诫自己要加倍警惕。

他在一个阴暗角落里和他的两个有共同利害关系的朋友握了握手,便上楼到大使房间里去了——

①杜尔哥(1727—1781),法国政治家,曾任财政总监。

②即迪巴里夫人,路易十五的情妇——

42迪科尔诺先生一无所知

唐·玛诺埃尔·伊·苏扎的脸色不象平时那么黄,也就是说他的脸色有点儿红。他刚才和骑士兼随身侍从作了一次艰难的解释。

这次解释还没有结束。

当博西尔来到的时候,这两只公鸡还在拉扯着最后几根鸡毛。

“喂,博西尔先生,”骑士说,“替我们调解一下。”

“什么事,”秘书说,他先和大使先生,他的天然盟友交换了一个眼色,摆出了一副公正人的神气。

“您知道,”随身侍从说,“鲍埃枚先生今天应该来签定这笔项链买卖。”

“我知道。”

“我们就得数十万利弗尔给他。”

“我也知道。”

“十万利弗尔是集体的财产,是吗?”

“谁说不是呢?”

“哦!博西尔先生说我有理。”骑士转身向玛诺埃尔说。

“等等,等待。”葡萄牙人做了个手势要大家耐心。

“我只是在这一点上说您是对的,”博西尔说,“就是说,十万利弗尔是属于所有的合伙人的。”

“就是这样嘛,我也没有更多的要求。”

“好,那么,放钱的金库就不应该安置在大使先生房间隔壁的大使馆唯一的办公室里。”

“为什么这样呢?”博西尔问。

“而且,大使先生,”骑士接着说,“应该给我们每一个人一把金库钥匙。”

“不行。”葡萄牙人说。

“您有什么理由?”

“哦,是啊,您有什么理由?”博西尔问道。

“大家不相信我,”葡萄牙人摸了摸他新长出来的胡子说,“为什么我就不能不相信别人呢?我觉得如果我可以被指责偷集体的,我当然也可以怀疑集体想偷我的。我们这些人都是彼此彼此的。”

“同意,”随身侍从说,“可是就因为这个原因,我们有同等权利。”

“那么,我亲爱的的先生,如果您想在这儿讲平等,您本来应该决定我们轮流扮演大使的角色。这样,在公众眼里看上去似乎不太象,可是我们的合伙人毕竟都放心了。这就行了,是吗?”

“首先,”博西尔插嘴说,“骑士先生,您这种行为不象是个好会友。难道唐·玛诺埃尔·伊·苏扎没有无可置辩的特权吗?出主意的人的特权。”

“哦!是的……”大使说,“博西尔先生是与我分享这个特权的。”

“哦!”骑士说,“可是事情一开始进行,大家就不再注意特权了。”

“同意。可是大家还是要继续注意方式方法吧。”博西尔说。

“我不是为我一个人提这个要求的,”稍许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的骑士咕噜着说,“我们大伙儿都这么想。”

“那么他们错了。”葡萄牙人说。

“他们错了。”博西尔说。

骑士抬起了头。

“我竟然来听取博西尔先生的意见,”他气恼地说,“是我自己错了。秘书和大使肯定是串通一气的。”

“骑士先生,”博西尔出奇冷漠地说,“您是一个坏蛋,我真想割掉你的耳朵,如果您还有耳朵的话;可是别人已经把您的耳朵割过好几次了。”

“您说什么?”骑士竖起身来问道。

“我们现在安安静静地在大使先生办公室内,我们可以避开别人私下来讨论这件事。可是您刚才侮辱了我,说我和唐·玛诺埃尔先生是串通一气的。”

“因此您也侮辱了我。”葡萄牙人冷冷地说,他也替博西尔帮腔。

“要对此作出解释,骑士先生。”

“哦!我,我可不是好惹的。”随身侍从大声说道。

“这我很清楚,”博西尔说,“因此您要挨揍了,骑士。”

“救命!”骑士叫道,他已经被奥利瓦小姐的情人抓住,并且几乎要被葡萄牙人掐死了。

可是就在这两个头头要进行报复的时候,楼下的铃声通知有人来访。

“放开他。”唐·玛诺埃尔说。

“让他去干他的事。”博西尔说。

“这件事同伙们都会知道的。”骑士一面整整衣服一面说。

“哦!去说吧,随佻告诉他们什么,我们知道怎么回答他们。”

“鲍埃枚先生到!”楼下的门卫叫道。

“哦!好吧,这样一切都解决了,亲爱的骑士。”博西尔一面说,一面在他的敌手颈背上轻轻拍了一下。

“我们对这十万利弗尔不会有什么争执了,因为这十万利弗尔将被鲍埃枚先生带走。嗨,装得象样些,随身侍从先生!”

骑士低声抱怨着走了出去,然后他又装出一副恭顺的模样,礼貌周到地把皇家珠宝商带了进来。

在骑士走出去到鲍埃枚走进来这段间隔时间里,博西尔和葡萄牙人已经又第二次交换了眼色,跟第一次一样意味深长。

鲍埃枚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鲍桑热。这两个都带着一种谦卑的、窘迫的神态,大使馆那些目光敏锐的观察家是不会看不出来的。

在当他们在博西尔请他们坐的座椅上坐下时,博西尔一面审视着他们,一面在窥探唐·玛诺埃尔的眼睛,保持默契。

玛诺埃尔仍然操持着那副高官显爵的威严神气。

鲍埃枚比较灵活主动,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中首先开始讲话。

他解释了由于一些极为重要的玷污原因使他不能不中断过去已经开始的谈判。

玛诺埃尔大叫了起来。

博西尔“嗯!”了一声。

鲍埃枚越来越局促不安了。

唐·玛诺埃尔提醒他,这笔交易已经讲定,预付的款子也已经准备好了。

鲍埃枚坚持自己的意见。

大使始终通过博西尔作为中间人,回答说:他的政府已经、或者是想来已经知道了这桩交易已签订了合同,因此如果有变化,那就要使葡萄牙王后陛下处于极为难堪的境地。

鲍埃枚先生推托说,他已经把这些设想的后果都仔细权衡过了,要再回到他原来的想法,已经不可能了。

博西尔不甘心就此断送了这次交易,他干脆对鲍埃枚说,一个规规矩矩的商人不能出尔反尔,这样做就成了一个言而无信的人了。

于是鲍桑热发言,在这件被指责的买卖中,为他个人和合伙人辩护。

可是他并不是一个善于辞令的人。

博西尔一句话就把他问住了:

“您是找到了一个出钱更多的买主了吧?”

珠宝商是不很懂得策略的,他们对一般性的外交事务,尤其对葡萄牙外交家有着不寻常的评价,这时他们以为已经补难看破了,不禁脸红了起来。

博西尔看到这一下打中了要害,既然他急于要把这笔他认为可以使他发财致富的买卖做成,他装作用葡萄牙语又问了问大使的意见。

“两位先生,”接着他对两位珠宝商说,“我们再给你们一些利润,这是很自然的,这说明了那些钻石的确是货真价实的。好吧!葡萄牙女王不想在这次交易中占便宜,让一些老实的商人吃亏。再加你们五万利弗尔怎么样?”

鲍埃枚表示不同意。

“十万,十五万利弗尔。”博西尔接着说,他决定再多出一百万来得到他的一百五十万中的一份,反正自己是一毛不拔的。

两个珠宝商有点动心了,犹豫了一阵子,接着,又商量了一会儿说:

“不行,秘书先生,”颁了奖对博西尔说,“请别费心再诱惑我们了,这笔买卖算是完了,我们只能把这串项链卖给自己的国家,这是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的。您大概也懂得了。请原谅我们,并不是我们不愿意做这笑交易,请别责怪我们。有一个比我们、比您都强有力的人不同意。”

博西尔和玛诺埃尔无话可说了,相反他们还是称赞了两位珠宝商一番,并且尽量装出不在乎的样子。

他们全神贯注地处理这件事情,所以没有看到前厅里的骑士兼随身侍从正在门口窃听,他想知道别人把他排除在外的这笔交易进行得究竟怎样了。

可是这位可敬的合作者是个笨手笨脚的人,因为在他俯身门外的时候,脚底一滑,跌倒在壁板上,发出了声音。

博西尔冲向前厅,看到这个惊惶失措的倒霉鬼。“混蛋,你在这儿干什么?”博西尔大声问道。

“先生,”骑士回答说,“我把今天上午的信件送来。”

“好!”博西尔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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