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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这时,我们正走到一条窄巷前面,在塞尔维亚有很多这样的窄巷。突然卡门猛一转身给我当胸一拳,我故意翻倒在地。她一跳就跳过了我的身子,开始飞快地奔跑,只剩下她的两条大腿给我们看!……人家常说:“巴斯克人的腿”,她的腿,的确抵得上别人的腿……不但跑得快而且长得好看。我呀,我马上站起来,可是我横拿着长枪①,挡住了路,把我的两个同伴先给耽搁了一会。然后我开始追赶,他们跟在我的后面;可是要赶上她吗?我们穿着刺马靴,挂着军刀,拿着长枪,甭想追上!还不到我向您讲这件事的功夫,这个女囚犯早已无影无踪了。外加这个区域的妇女都帮助她逃,而且捉弄我们,故意给我们指东道西。经过几次来回折腾,我们只好回到警卫室,没有拿到典狱长的回单。两个兵士为了避免受罚,供认卡门曾经同我讲过巴斯克话;老实说,一个这么弱小的姑娘给我一拳,就打倒了像我这样有力气的壮汉,也似乎太不含情理。这件事显得非常可疑,或者宁可说是太明显了。下班以后我就被撤了职,坐了一个月监狱。自从我参军以后这是我第一次受罚。我以为已经到手的排长肩章,现在只有同它永别了!

我关在监狱的头几天,日子过得非常难过。我当兵的时候,我以为至少我会当上军官。因为我的同乡人隆加②,米纳③,都当上了将军;查帕兰加拉④这个人同米纳一样是个“黑人”⑤,也同米纳一样逃到贵国避难,居然当上了上校;他的弟弟像我一样也是个穷光蛋,我和他还在一起打过20次网球呢。那时我对自己说:“你服役而没有受过处罚的时间,现在算是白过了。现在你得了个这么坏的处分纪录,以后你想在长官的心目中恢复信誉,必须比你当新兵时努力十倍工作才行!”而为什么我要受处分呢?为了一个捉弄过我的波希米亚贱人,或许这时她又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里偷东西吧。可是我禁不住还在想念她。先生,您相信吗?她逃走的时候穿的那双千疮百孔的丝袜,我看得一清二楚,现在竟老在我眼前晃动。我从监狱的栅栏望到街上,的确所有过路的妇女没有一个比得上这个妖精。然后,我情不自禁地闻了闻她扔给我的那朵金合欢,花已干枯,可是清香犹存……如果世界上真有妖精的话,这个姑娘肯定是其中一个!

①西班牙的骑兵都带长枪。——原注。②隆加(1783—1831),1808年拿破仑入侵西班牙时,抗击拿破仑部队的著名西班牙统帅。③米纳(1784—1836),西班牙将军,独立战争时代名扬天下,曾参加1820年革命,是与西班牙王朝专制制度对立的自由主义反对党领袖之一。④查帕兰加拉(死于1830),独立战争英雄,1823年曾英勇抗击入侵西班牙保护王权的法国军队。革命失败后逃往英国。1830年归国,企图组织起义,被捕处决。⑤西放牙人称1820年革命参加者,反对王权的自由主义者为“黑人”。有一天,监狱看守走了进来,递给我一块阿尔卡拉面包①。“拿着,”他说,“这是您的表妹送给您的。”①阿尔卡拉,离塞维利亚8公里地的小镇,出产香甜的小面包。据说是由于阿尔卡拉的水,面包的质量才这么好,天天都有人把大批面包送到塞维利亚去卖。——原注。

我拿了面包,非常奇怪,因为我在塞维利亚没有表妹。我望着面包想道:可能是弄错了;不过面包香喷喷的,很开人胃口,就不去操心它是来自何人,送给哪个的,决心把它吃掉。正当我用刀切下去的时候,刀子碰到了一块硬东西。我仔细一瞧,原来面包在烘烤以前有人在面粉里放了一把英国小锉刀。另外还有一枚值两块钱的金币。毫无疑问,这礼物一定是卡门送来的。对波希米亚人说来,自由就是一切,他们为了少坐一天牢,宁肯放火烧掉一座城市。这个女人十分精明,一块面包就可以骗过监狱的看守。花一个小时,最粗的铁栏杆就可以用这把小锉刀锯断;拿着那块值两块钱的金币,我可以在遇见的第一家旧衣店里把我的军服换成一套平民服装。您不难想象,一个曾经多次在悬崖绝壁上摸鹰巢抓小鹰的人,要从约10米高的窗户跳到街上,是丝毫不感到困难的;可是我不愿意逃走。我还有军人的荣誉感,我觉得开小差是一桩大罪。可是对于这种怀旧的表示我非常感动。一个人被关在牢房里,想到牢房外边有一个朋友在关心你总是很高兴的。那枚金币使我稍微感到不安,我真想把它还掉;可是到哪儿去找我的债主呢?我觉得很不容易。经过革职仪式以后,我以为我不会再受什么羞辱;哪知还有一桩屈辱的事等着我去忍受:这就是等我出狱以后,上级派我去值班,像一个小兵那样去站岗。您难以想象一个勇士在这种情况下的感受。我宁愿被枪毙也不愿接受这个侮辱。枪毙时我还可以单独一个人走在一队兵士前头,大家望着我,我还感到自己是一个大人物哩。

我被派到一个上校的门前站岗。他是一个有钱的年轻人,脾气很好,喜欢玩乐。所有年轻军官都到他家里去,还有许多市民,也有女人,据说是些女戏子。对我来说,我觉得全城的人似乎都约好了到他的门口来观看我。这时候上校的车子来了,他的贴身男仆坐在车顶上。您知道我看见谁走下车来?就是那个吉达那。这一次她打扮得花枝招展,浑身珠光宝气。她的袍子镶满了闪闪发光的金属片,蓝鞋子也镶满金属片,全身饰着花朵和金银丝带。她手里拿着一只巴斯克手鼓,有两个波希米亚女人跟着她,一个年轻,一个年老。她们通常总有一个老妇人领着她们;另外一个老头子拿着吉他,也是波希米亚人,来为她们的舞蹈伴奏。您知道,人们喜欢招请波希米亚女人到社交场所来,叫她们跳罗曼里舞,这是她们自己的舞蹈,往往还有别的娱乐。卡门认出了我,我们互相望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这时,我恨不得钻进地里去。

“Agurlaguna①,”她说,“长官,你在这站岗像个新兵!”我没来得及想出一句话来回答,她已进了屋子。客人们都在内院里,尽管人多,我仍然可以透过铁栅栏门②大体上看到里面发生的一切情形。我听到响板声,手鼓声,笑声和喝采声;她拿着手鼓跳起来的时候,我偶尔也能瞧见她的头。然后我又听见一些军官对她说了许多话,这些话使我脸都涨红了。她是怎样回答的,我并不知道。我想,就是从这天开始,我才真正爱上了她,因为有三四次我想冲进内院把这些调戏她的轻浮男子统统用军刀开肚。我受罪足足受了一小时;然后波希米亚人出来了,仍由车子把他们送回。卡门走过我身边,用那双您见过的眼睛望着我,低声对我说:“老乡,想吃美味的煎鱼,就到特里亚纳郊区的利拉·帕斯蒂亚的馆子里去。”①巴斯克语,意思是:“你好,同伴!”——。原注。②塞维利亚的房屋大多数都有内院,四周围着走廊。夏天人们就在这里。院子上头有布篷遮盖,白天向布篷洒水,晚上把布篷收起。向街的大门几乎永远开着,通向院子里去的过道,由一道铁栅栏门隔着,这门上的刻花非常精美。——原注。

她轻盈得像只小山羊,一钻就钻进车子,车夫鞭打驴子,这快快活活的一群人就不知往哪里去了。您当然猜得到,一下班我就赶到特里亚纳;事先我刮了胡子,刷了衣服,像行阅兵典礼那天一样。她住在利拉·帕斯蒂亚的馆子里,帕斯蒂亚是一个供应煎鱼的老商人,也是波希米亚人,黑得像个摩尔人。许多市民都上他的馆子吃煎鱼,自从卡门来这里以后,吃的人更多。“利拉,”她一看见我就说,“今天我什么都不干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①!来吧,同乡,我们散步去吧。”她用头巾遮住脸,我们到了街上,我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小姐,”我对她说,“我感谢您在我坐牢的时候送我的礼物。我把面包吃了,锉刀我可以用来磨长枪,或留着作为对您的纪念。至于金钱,我还给您吧。”“瞧!他还把钱留着,”她哈哈大笑地嚷起来,“不过也好,我正没钱花呢。可是有什么关系?跑路的狗是不会饿死的②。去吧,我们把钱都吃光吧。算是你请我的客好了。”①“明天的事,明天再说。”是句西班牙谚语。——原注。②波希米亚谚语。意思是:跑着的狗,总会找到骨头。——原注。

我们回到塞维利亚,走到蛇街的街口,她买了一打橙子,放在我的手帕里。再走远一点,她又买了一只面包,一些香肠,一瓶曼萨尼利亚酒①;然后我们走进了一家糖果店。她一到店里就把我还给她的金币,和从她口袋里摸出的另一个金币以及几个银币统统扔到柜台上;最后她还要我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我只有一个银币和几个铜板,都交给了她,觉得非常惭愧拿不出更多的钱。她好像想把整个商店都搬走。她把最好和最贵的东西都买了,一直把钱花光了才罢手,什么甜蛋黄,杏仁糖,蜜饯,等等,都买了。这些东西我还得装在纸袋里拿着。您也许认识灯街吧,那里有一个“拥护正义的人”唐佩德罗国王②的头像。这个头像本来可以引起我的许多感想。我们在这条街的一所老房子前面停了下来。她走进过道,敲了敲楼下的一扇门。一个波希米亚妇人,样子活像是魔鬼的门徒,走来开门。卡门用波希米亚语跟她说了几句话。老太婆起先嘀嘀咕咕,卡门为了塞住她的嘴,给了她两只橙子,一把糖果,还让她喝了几口酒。然后卡门为她披上斗篷,把她送出门外,随手用门闩把门拴好。等到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时,卡门像个疯子般的又是跳舞又是笑,嘴里唱着:“你是我的罗姆,我是你的罗密③。”我呀,我站在屋子中间,手里捧着一大堆买来的东西,不知往哪里放才好。她把所有东西全都扔到地上,跳起来搂着我的脖子,对我说:“我还我的债,我还我的债!这是加莱④的规矩!“啊!先生,这一天!……我一想到这一天就忘记了还有第二天。

①这是安达卢西亚出产的一种清淡白酒。②国王唐佩德罗,我们称之为“残暴的人”,而王后“天主教徒伊莎贝拉”总是称他为“拥护正义的人“,他喜欢黑夜在塞维利亚的街道上溜达,惹事生非,如同回教国王哈隆-阿里-拉希德一样,有一天晚上,他在一条僻静的街道上同一个对恋人唱夜曲的男子吵起嘴来。大家动武,国王把这个情郎杀死了。有一个老太婆听见了击剑声,把脑袋从窗门里伸出来,手里拿着一盏小灯,照亮了当时的场面。我们知道,国王佩德罗,虽然身手敏捷而强健,却有一个古怪的身体上的缺点。他走起路来,膝盖格格作响。老太婆一听这个格格的响声就能听出是他。第二天,当值班的“二十四”来对国王汇报说:“陛下,昨晚有人在某街上决斗,其中一个决斗者己死亡。”——“你查到凶手没有?”——“查到了,陛下。“——”为什么还没有处罚凶手?——“陛下,小臣在等待你的命令。”——“执行法津吧。“国王刚颁布过一条法令,凡是决斗的人都应斩首,首级放在决斗地点示众。那个“二十四”把案件处理得十分聪明。他把国王的一个雕像的脑袋锯下,放在出事地点那条街的一个壁龛中示众。国王和塞维利亚的所有居民都认为处理得很好。这条街就以老太婆的灯来命名,因为老太婆是这件事的唯一目证。——以上是民间传说,苏尼加叙述这件事稍有不同(参阅《塞维利亚编年史》第二卷第136页)。不管怎样,在塞维利亚的确有一条灯街,这条街上有一个半身石像据说就是唐佩德罗的像。不幸的是,这半身像是近代作品。旧的雕像在17世纪时已经剥落,当时的市政府就换上了我们们今天看到的那尊雕像。——原注。唐佩德罗(1334—1369)是卡斯蒂利亚的国王,曾经残酷镇压不愿服从国王中央权力的反叛诸侯,在西班牙流传着不少关于他的传说。梅里美对他的为人和政治活动很感兴趣,1848年写了历史研究著作《唐佩德罗一世》。“天主教徒伊莎贝拉”(1451—1504),卡斯蒂利亚女王,在位期间完成了西班牙在中央集权下的政治统一大业。哈隆—阿里—拉希德(266—809),巴格达的回教国王,据《一千零一夜》一书记载,他曾夜巡巴格达,考察臣民的思想。③波希米亚语,罗姆意思是丈夫,罗密意思是妻子。——原注。④这是波希米亚人称呼他们自己的词。男的为加罗,女的为加里,男女多数为加莱,意思是“黑”。——原注。

强盗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重新点燃了他的雪茄又说下去:这一整天我们在一起度过,又吃又唱,还做其它事情。她像一个6岁的小孩那样吃够糖果以后,大把大把地把剩下的糖果塞进老太婆的水壶。“这是给她制点果子露,”她说。她把甜蛋黄压碎以后扔到墙上,“这是叫苍蝇不要来打搅我们,”她说……一切恶作剧和无聊的蠢事她都做得出来。我对她说我想看她跳舞。可是到哪里去找响板呢?她马上拿起老太婆唯一的一只盆子,把它打成碎片,用这些碎片敲起来,跳起罗马里舞,碎片在她手里简直像黑檀木和象牙制的响板一样灵巧。我向您担保,跟这样一个姑娘在一起是不会感到厌倦的。黑夜来临了,我听见了归营的鼓声。“我得回军营听候点名了,”我对她说。“回到军营?”她用轻蔑的神气说:“你原来是一个黑奴,让人拿着棍子赶着走吗?你真是一只金丝雀,你的衣服同性格都同金丝雀没有两样①。你走吧,你的胆子比母鸡还小。”我留了下来,准备接受禁闭的处罚。第二天早上,是她先提我们分手的话。“听我说,亲爱的何塞,”她说,“我还了你的债没有?根据我们的规矩,我本来不欠你什么了,因为你是一个外族人。可是你长得俊,你讨我欢喜,所以我才这样做。现在咱们是真正两清了。再见吧。”我问她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她。“等到你不那么傻的时候,”她笑着回答。

然后又一本正经的接着说:“你知道吗,我的孩子,我有点儿爱上你了?不过不会长久的。因为狼同狗同居是不会长久太平的。也许,如果你接受了埃及的规矩②我才愿意当你的罗密。可是这是傻话,因为根本不可能。算了吧!小伙子,请相信我,我同你清算债务时已经让你占了很大便宜。你遇见的是一个魔鬼。是的,是个魔鬼;可是魔鬼不是经常那么邪恶的,他并没有扭断你的脖子。我穿着羊毛衣服,可是我不是一头羊③,快点支蜡烛放在你的圣处女④前面吧,她保佑了你,理应得到这支蜡烛。来吧,再说一次再见吧。再也不要想念你亲爱的卡门了,要不她就会叫你配上一个木腿的寡妇啦⑤。①西班牙龙骑兵的制服是黄色的。——原注。②据传波希米亚来自埃及,所以接受埃及规矩等于同化为波希米亚人。③波希米亚谚语。——原注。④圣处女,即圣母。——原注。⑤指处决囚犯的绞架,它是刚被绞死的人的寡妇。——原注。

她一边说,一边卸下门闩;她一到街上立刻裹上头巾,转身走了。她说的是真话。我如果聪明点,还是不要去想她好;可是,自从在灯街度过那天以后,我就不能想别的东西。我整天东游西逛,希望能遇上她。我向老太婆和买煎鱼的老头子打听她的消息,她们两个都说她到拉罗洛①去了,他们就是用这个名字称呼葡萄牙的。他们大概是得到卡门的训令才这么说的,不过不用多久我就知道他们在撒谎。我在灯街那天以后过了几个星期,在一个城门口站岗。离城门不远的地方,城墙上有一个缺口,白天有人在那里修补,晚上有个哨兵站岗,防止走私贩子溜进来。那天白天,我看见利拉·帕斯蒂亚在岗亭四周走来走去,和我的几个同事交谈;他们都认识他,尤其熟悉他的煎果饼和煎鱼。他走到我身边,问我有没有卡门的消息。①意思是:红土。——原注。

“没有,”我对他说。“那么,你不久就会有了,老乡。”他没有说错。晚上我在城墙缺口处站岗。班长刚刚离开,我就看见一个女人向我走来。我心里想那一定是卡门,可是嘴里仍然叫喊:“走开!这儿不能通过”“不要吓唬人,”她一边对我说一边让我认出是她。“怎么,是您吗,卡门!”“是的,同乡。咱们闲话少说,开门见山吧。你想赚一个杜罗①吗?有几个人带着一些包裹要到这儿来,你让他们通过一下。”①杜罗是西班牙古银币,价值相当于5个西班牙本位币。

“不行,”我回答,“我不准他们通过,这是命令。”“命令!命令!你在灯街那天却没有想到什么命令。”“啊!”我回答,只要提起那一天就叫我心里翻滚,“那天忘记命令也值得;可是今天我不愿意收走私贩子的钱。”“很好;既然你不愿意要钱,那么你愿意不愿意同我一起到老太婆多罗特那儿去吃饭呢?”“不要!”我拼了命才说出这两个字来,差点儿使我窒息,“我不能这样做。”“好极了。你既然这样刁难,我就另请高明。我邀请你的长官到多罗特那儿吃饭。他看来脾气很好,会另派一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小伙子来站岗的。再见吧,金丝雀。有一天如果命令下来要把你吊死,我才高兴呢!”我心软了,把她叫了回来,答应她我可以让所有波希米亚人通过,只要我能得到我想要的唯一报酬。她马上向我发誓她明天就履行诺言,然后跑过去通知她那些等在近旁的朋友们,人数一共5个,其中有帕斯蒂亚,大家都沉重地背着英国商品。卡门替他们望风,一看见夜巡队就敲响板通知他们,不过这次她并不需要这样做。走私贩子转瞬间就全部通过了。

第二天,我到了灯街。卡门让我等了好久,来的时候,心情很不高兴。“我不喜欢那些要人央求的人,”她说,“你第一次帮了我很大的忙,那时你根本不知道你会得到什么报酬。昨天,你却跟我讨价还价。我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要来,因为我已经不再爱你了,拿着,这一块杜罗是你的报酬,你滚吧。”我差点儿把那块钱币扔到她头上,费了很大的劲才压制住自己,没动手打她。足足吵了一个钟头,我才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我在城里漫无目的地乱走了一阵,像个疯子似的东奔西窜;最后我走进一所教堂,找到一个阴暗的角落坐下,在那里痛哭起来。突然间我听见一个声音:“龙的眼泪①我要拿它来制春药哩。”我抬起眼睛,卡门站在我的面前。“好吧,同乡,您还生我的气吗?”她对我说,“我还是爱上您了,虽然我不愿这样,因为自从您离开我以后,我总是觉得不知少了点什么。你瞧,现在是我来问你愿不愿意到灯街去了。”我们于是言归于好;可是卡门的脾气就像我们故乡的天气一样。好端端的大太阳天气,会突然来一场暴风雨。她答应我同我在多罗特家再见一次面,然而她并没有来。多罗特还添油加醋地对我说,她为了埃及的生意②葡萄牙去了。①“龙骑兵”同“龙”是同一个字,所以卡门这样说。②埃及的生意,指波希米亚人的神秘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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