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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公主街——主子宫(1958年~1969年)(2)

  可是,我却非常地想念家人。我是从宫里人的口中得知我的妹妹们的诞生的。米丽阿姆和拉乌尔对我来说是完全陌生的。我对他们一无所知,不知道他们的兴趣爱好,不知道他们在玩什么,不知道他们的朋友是谁。当女管家格外垂青,开恩让我回家去待上一个下午,再回到别墅里来时,日子就更加地难熬。我茶不思饭不想,也睡不着觉,只是在偷偷地哭上几天几夜之后,忧伤悲痛才得以缓解。

  我有两次突然获得与家人在一起度几天假的机会,但是,没待多久,远没待够,就被随便一个什么理由给弄回来了,说是拉拉·米娜没有我陪伴,总是闷闷不乐的。

  我有时候也能在宫里看见我父亲,但只是匆匆地见一面而已。他性格内向,不善表达,父女相见,激动得他不知如何是好。但他只要瞅我一眼,或者握一下我的手,我就知道他有多么地爱我。我甚至还能清晰地看出他因未能亲自抚养教育我而感到悲伤。时间一久,我便慢慢地从周围的人那儿得知,我父亲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但是,我只是后来长大了一些才真正了解我父亲扮演的重要的政治角色。我被养在深宫大院里,一点也不清楚外面世界所发生的事情。我甚至连本·卡尔卡事件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只稍微感觉到安全形势有点严峻。我在广播中,老听到记者们提到我父亲的名字,但却搞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段时间里,我老想要给我母亲打电话。只要一有机会,我就立刻抓起电话,打给母亲。在别墅的入口处,住着布兰加尔夫妇,他们是整幢别墅的大管家。在他们屋子对面的是布兰加尔先生的办公室,里面就有一台电话,是我觊觎的电话中的一部。有时候,夜深人静,我就蹑手蹑脚地溜出内院,想尽办法不让总在窗户后面监视着我们的让娜·里埃菲尔发现。我小心翼翼地避开好些个巡夜的卫兵,穿过花园,钻进大管家的办公室,手直哆嗦地抓起电话来。

  白天,我便巧施计谋,想方设法地离开大家,独自待着,寻找机会给我母亲打电话。可是,当我费尽心机终于打通了的时候,母亲那边的电话里传来的是她身后的说话声、欢笑声,我顿时便不知说些什么了。我忧伤地感到我的家人有他们自己的生活,而我已不再是其中的一个了。

  每个周末,我们的严格的时间表稍稍有点不同。星期六,整个上午都是德语课。女管家让娜·里埃菲尔教授她的母语,要求非常的严格,学不好就得挨罚,有时还得挨嘴巴。德语课结束之后,喜欢马的拉拉·米娜便去她的养马场,而我则下楼去游戏厅,画画、听音乐、拉手风琴、打架子鼓。不过,我们也同世上所有的小姑娘一样,也喜欢抱洋娃娃,玩过家家。我们在一座漂亮的装饰得很好的小木屋里接待我们的客人,送给她们一些放在银碗里的树叶。

  如果在这一周里看过一部我们非常喜欢的电影,我们便模仿起电影中的情节来。我们翻箱倒柜,找出各种化装服饰,扮演各种人物。导演总是由我来担任,我分配角色,交代对白。我们演出《加尔默罗会修女》、《幸福的旋律》、《三个火枪手》等。

  午饭后,我们便去野外散步,按女管家的话说,是去“喝一碗空气”。每个星期六,只要国王没空,我们就走出拉巴特。车子把我们送到离王宫30来公里的地方,把我们放下,我们便步行两三个小时。返回时,车子则跟在我们身后,卫队的车子也开得非常慢地跟随着。

  走的时候,只要我一发觉让娜·里埃菲尔有点犯困,我便立即冲司机挤挤眼,他便会把收音机打开。于是,我便能听到我所喜爱的音乐摇滚乐、摇摆舞曲、流行歌曲等,而没有女管家强迫我们学唱的那些难听的德国浪漫曲。这时的我心里高兴极了,因为这些是不许我们听的。

  每个星期六的晚上,是我最高兴的时刻,因为有旧影片看。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王宫里放映的电影。我们可以看我们喜欢的所有的新拍摄的电影,不用经女管家让娜·里埃菲尔的批准。斋月的星期六,御膳房为我们准备了最好吃的点心,我们边看电影边同国王和众嫔妃一起品尝这些美味小吃,一直到拂晓时分。不用说,星期天,全都在睡懒觉。

  在拉拉·米娜的父亲在世的时候,曾收到一份礼物,是只小象,是印度总理尼赫鲁送的。小象被送到皇家大公园里去养着:这座公园名为达尔一萨莱姆公园,坐落在旷野之中,靠近拉巴特公路。我们这几个小姑娘,常常趁午饭时间去这个公园,给湖里的鸭子喂食,看看它们抢食,开心至极。

  那只小象成了我们最喜爱的“玩具”了。它很温顺、很友善,我们喂它大块面包,它会用长鼻子灵巧地一卷,送进嘴里去。我们每天都去看它,我们最大的乐趣就是骑在它的背上,绕着公园走一圈,同它一起来的赶象人在一旁跟着。这个赶象人很念家,很想回到家乡去。于是,就换了一个摩洛哥人御马夫,但后者很快就开始虐待它了。那小象急了,就袭击了这个“刽子手”。人们不得不将它杀死。拉拉·米娜和我悲伤了很长一段时间,总也缓不过劲儿来。

  我们对动物真的是爱得非常之深。在马房里,在众马匹中,有一头小母骆驼,是白色的,名叫扎扎特,是乌阿扎扎特的省督送给我们的,我们当时在南方旅行,由国王的堂兄弟姆莱·阿罕默德·阿拉乌伊陪伴着我们。此人天资聪颖,酷爱摩洛哥文化,负责教我们这些小姑娘了解我们的祖国。

  有两三年工夫,他总领着我们外出度假,从村庄到小镇,从荒漠到山里。每到一个地方,他都要给我们讲解当地的地理和历史情况。多亏了他,我才了解了我的祖先所生活的那个地区,才知道了我的父系祖辈是先知的嫡传子孙。在南方的沙漠地带,住着的是蓝皮肤的人,我在那边比拉拉·米娜更受欢迎。他们还专门组织了一场骑骆驼的骑术表演,以示对我们的热烈欢迎。

  扎扎特同我们生活在一起。我们把它放在雅思米娜别墅的养马场中的一间马房里,就在拉拉·米娜公主的种马场旁边。我很喜欢骑那头母骆驼,每个星期六的下午我们都会去那里玩,我们玩得非常的开心。我有时实在是拗不过拉拉·米娜的苦苦哀求,只好陪着她去骑马散步。她还非要我找一匹马来骑,要我跟她比赛。

  这种时刻,我真的是沉浸在幸福快乐之中。我感到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轻松愉快、心花怒放。我喜欢纵马迎风飞奔,喜欢那种让枝叶抽打面颊的快感。我觉得我已不再属于任何人了。我终于成了我自己,没有任何的逼迫和强制。我更加了解了策马驰骋的那份幸福。

  就假期而言,除了与姆莱·阿罕默德一起外出旅行以外,我们还可以在无数的王宫中间进行选择:春天可去丹克尔的玛拉凯什宫,或者就去费斯的那座王宫,那是哈桑二世国王下令修复的,是全国最美的宫殿之一。

  但是,我最喜欢的是上阿特拉斯的伊弗拉纳宫。在那里你会感觉像是到了法国萨乌瓦地区似的。房子都是红砖房,如同白雪山那边的房屋一样。冬天,山顶、山腰上白雪皑皑,在那儿滑雪真的是开心极了。拉拉·米娜和我住在一幢有六层的大别墅里,那是穆罕默德五世还是王储时住的地方。有一条盘山公路穿过冷杉树林抵达国王的城堡,该城堡雄踞于山顶上,周围是一座童话般的大花园。哈桑二世把它像对其他宫殿一样重新进行了装饰,十分的豪华。

  1969年7月,哈桑二世40岁生日时,在伊弗拉纳湖上举办了一场《天鹅湖》舞剧的演出。那场景真的是美轮美奂,令人难以忘怀,犹如置身于《一千零一夜》中描述的景象之中。埃及总统纳赛尔到访时,他也举办了一次大型晚会以示欢迎。在离伊弗拉纳不远的米什利芳,森林中有一个死火山,火山口大得不得了。冬天,我们便在那儿的山坡上滑雪。纳赛尔总统很高兴地看了一场在火山口举行的马术表演。我们全都舒舒服服地坐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巨大的帐篷里观看着。

  在伊弗拉纳,我们乘坐直升机猎豹,或者坐着敞篷吉普车打野猪、野兔。我总是坐在国王身边,享受特权,心中暗暗自喜。

  宫中生活

  王宫是我们的领地,是我们最爱去的游戏场所。我们在各个走廊里疯跑,在凹室、马房里钻来钻去,溜进凡是能进得去的地方,比如国王寝宫、后宫、御膳房等等。拉拉·米娜那顽皮的小脸蛋到处乱伸哥七也一脸鬼机灵地到处探头探脑的。有人发现我们,便把我们叫住……我们受到了关怀、照顾、宠爱,大家对我们的所有的调皮任性都听之任之。

  我们从一个内城进到王宫院内。有一条大路横穿这个内城。城内有清真寺,寺内有陵寝,还有已婚奴隶的居住区、仪式大楼、皇家卫队营房,稍远处有一个大车库,那是我喜欢去的地方之一,里面并排放着国王收藏的许多漂亮的轿车。内城的大门洞朝向王宫宫殿。王宫大极了,像一座城市似的,里面有自己的诊所、高尔夫球场、土耳其浴室、学校、市场、运动场,还有我和公主经常去的动物园。

  住房分布在好几座特大的大楼里,装饰豪华,彼此间有长长的走廊连接着。哈桑二世心血来潮时,就喜欢搬来搬去,他的寝宫同穆罕默德五世的寝宫一样,按我们的观点,有点太大太阴郁。嫔妃们住的那幢楼里给嫔妃们每人安排了一个套房:王太后和拉拉·巴伊阿住的楼是已故国王生前建起来的。

  王太后和拉拉·巴伊阿住的这两幢楼由似迷宫般的长达两公里的走廊连接着,我们在这长走廊里总是在跑,而不是在走。这两座寝宫里,有一个电影院、一个夏季花园、一个冬季花园,还有一些意大利式的客厅,装饰着精美的壁画,客厅的窗户朝向一个一千平方米的养马场和一座建在一个高台上的游泳池。

  我们称呼她为玛迈亚的拉拉·巴伊阿睡的是一张白经绸帐幔带天盖的大床。在房间里,她总穿着丝绸睡衣,脚上穿的是带绒球的软鞋,让她那双秀气的脚更加的美。她那副模样真的像是一位好莱坞女孩。她的卫生间里装饰的是大理石,放满各式各样的化妆品,她在里面一待就是好几个小时。

  我很喜欢看着她往脸上抹法国的“妮维雅”,抹上之后,再用专门的细棉毛巾轻轻地、慢慢地抹匀。她总爱用她那非常性感的声音对我说:“姑娘,没有哪一种香脂,哪怕是再昂贵不过的,能与这种品牌的相媲美的。”

  她的皮肤比牛奶还要白,细腻得无可比拟,所以我没法不相信她所说的……

  拉拉·米娜和我总是坐在拉拉·巴伊阿的客厅的地上,并且一待就是几个小时,翻看她的相册,里面反映的是皇家的历史:公主们的诞生、流亡与归来,国王及其姐妹们的婚礼、节庆日、生日,等等。玛迈亚对自己的女儿感情并不外露,看不出她的慈母爱来。王太后倒是对自己的那个小公主表现出更多的疼爱、娇惯,但是她有时也会表现出很严厉的样子来。我非常喜欢王太后,我对她的举止、风度、威严、个性等崇拜有加。

  我们经常往各处的厨房里面钻,以便偷拿让娜·里埃菲尔不让我们在别墅吃的所有食物。我们还经常在那些通往嫔妃楼或已婚奴隶楼的长长的走廊里疯跑,那些奴隶在宫中已经待了好几代了。他们的祖先是一些从非洲买来的黑人奴隶。这些黑人奴隶的曾孙的曾孙们一直在摩洛哥王宫里世代为国王效劳。他们已经是属于皇家的人了,不过,他们可以自由地与外界通婚,如果愿意的话,也可以离开王宫。实际上,他们没人想要离开。

  按照习俗,一位王子结婚,同一天,就会安排40对左右的奴隶成双配对,然后,他们便住到内城的那些专门为他们修建的小房子里去。他们婚后所生的孩子也将成为奴隶。只有负责执行体罚、行刑的奴隶有明确的分工。其他的奴隶便是一支服务大军,工作可以互换,任意支差。有些奴隶隶属于王后,有些则隶属于嫔妃,有的则隶属于国王本人。

  女奴做的是烧菜做饭等家务活,有的做保姆、裁缝、熨衣妇,有的甚至还当上了三等嫔妃。男性奴隶负责车库、餐厅,或巡更守夜,像石头人似的立于王宫的各个角落,或待在无数条走廊中的凹进处。单身女奴和寡妇奴隶住在王宫内的一个专设区里。她们或一人一间或两人一间地住在被帘子遮挡严实的小小的凹室里,两边都连着一条林荫道。她们用煤气炉烧饭,做出来的饭菜是王宫中最好吃的。尽管条件很差,她们的库巴却收拾得整洁明亮,她们自己也穿得干干净净的。

  每天,女奴们总要把半导体收音机打开,声音开得很大,听音乐,而且收听的全都是同一频道,你只要往她们住处一走,便立刻觉得走进了一个立体声的世界。从她们的库巴里,总是飘逸出一阵阵美味饭菜的香气来。她们有时还故意勾引我们的馋虫,把我们引到她们那儿去,只听她们喊道:

  “拉拉·米娜、斯米埃特拉拉,快过来……我烧了肉菜杂烩,还摊了薄饼,好吃极了,快来呀!”

  有的女奴还做了肉酱,用小锅放在煤气炉上熬了好几个钟头。我有时还从她们那儿偷偷拿走一罐,回来与拉拉·米娜躲起来吃。偷拿了之后,我们高兴极了,能一笑好几个小时哩。

  在嫔妃们的房门口摆放着堆积如山的女鞋,因为在宫中,大家都是光着脚在地毯上和在库巴里走来走去的。进门时便把鞋子脱掉,放在门口,出门的时候再穿上。我看到这些堆积如山的鞋,总要忍不住笑出声来的。

  我刚进宫时,是被穆罕默德五世的后宫嫔妃收养的。先王逝世后,我又被哈桑二世国王的后宫嫔妃们收养了,所以我很了解这些女人,知道她们的所思所想,与她们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穆罕默德五世的嫔妃们住在一个十分漂亮的地方,是哈桑二世国王专门为她们建造的,像一个小村落,房子全都是白色的,周围都是花园,位于学校的正对面。她们有自己的游泳池、市场、土耳其浴室、诊室、电影院。她们继续为新王服务,给他出主意,为他做伴,不理会别人怎么说,反正是在起着一个重要的作用。

  哈桑二世的嫔妃都是百里挑一挑出来的年轻姑娘,她们来自全国各地。最大的还不到17岁。她们笨手笨脚,说话、做事犹犹豫豫,十分拘束,不知如何举手投足。她们被安顿在穆罕默德五世的嫔妃们的旧套房里。

  不久,她们便被老嫔妃们分别掌管起来,教她们宫中的生活、礼节、传统、习惯。老嫔妃们还教她们如何侍奉国王,因为嫔妃与国王的性生活与平民百姓间的夫妻生活是不一样的。守口如瓶的一些秘密只能是在嫔妃之间口口相传的。她们的名字也给改了。那些平民百姓的庸俗名字统统给换掉,改叫“晨曦”、“夕阳”什么的。经过教育、培养之后,便将她们或三个或四个地送到国王在费斯的王宫中去,陪侍国王。这时,还得举办一个盛大的仪式,我也参加了,又唱又跳,开心极了。国王高兴非常。此刻,他还是一位满怀着希望的继位国王,尚未被种种政治角逐给弄得筋疲力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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