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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讲 实用主义与常识-3

    第五讲 实用主义与常识-3

    我们大家都相信,有一个时间,每件事情都有确定的日期;有一个空间,每件事物都有确定的位置,这些抽象的观念有无比统一世界的力量。但等到概念达到它们的最后形式的时候,它们与自然人的散漫而无秩序的时间空间经验有多么大的差别啊!我们所碰到的一切事物都有它本身的持续期间和规模大小,而这两者又模糊地被一种“多余”的边际环绕着,它一直伸入到下一个事物的持续期间及规模大小里去。在这里我们很快地失掉了我们所有的确定方位;不但小孩子把整个过去搅拌在一起,分不出昨天与前天来,就是我们成年人,时间一长了,也是一样地分不清。我们对于空间的情况也是如此。我能清楚地看出我这地方和伦敦、君士坦丁、北京在地图上的关系;但实际上,我完全感觉不到地图上的符号所表示的事实。方向与距离是含糊的、混乱的。宇宙空间与宇宙时间,决不象康德所说那样是“直观”(intuition)的,而是象科学所表明的任何事物一样,明明是人为的构造。人类的大多数并不用这些观念,他们生存于众多的,互相贯穿,杂乱无章的时间与空间之中。

    此外,永久存在的“事物”;“同一个”事物和它的各种“现象”与“变化”;事物各种不同的“类别”;以及最后以“类别”作为“谓语”而事物仍旧是“主语”——这一系列的名词显示出对我们直接的经验之流与显明变化的纠缠现象起了多大的清理作用呀;用这些概念工具所解决的只不过是经验之流中的最小的一部分而已。我们的最原始的远祖,大概只能含糊地不准确地运用“同一个”这个观念。但是即使在那个时候,如果你问他们,这同一个是否就是他们没有看到时仍持续存在的一种“事物”,他们一定会茫然不知所答,只能说他们从来没有问过这样一个问题,也从来没有用这样眼光去考虑事情。

    类别和类别的同一性——它们是使我们在“多”中找到出路的多么有用的思想方法啊!多性看来可被认为是绝对的。一切经验可能都是个别的,没有一项经验重复出现过两次。但是在这样的世界里,逻辑学可就用不上了;因为类别与类别的同一性是逻辑学的唯一工具。一旦我们知道:属于某一类别的东西同时也就属于那个类别的类别,我们就好象穿上了神靴,可以周游世界了。畜牲从来不会用这些抽象的观念,而文明人用它们则是各式各样的。

    再说因果的影响吧!这种影响,如果有的话,似乎是一个远古的概念;因为我们发现原始人以为每一件事物几乎都是重要的,并且都能发生某一种影响。对于更加确定的影响的探索似乎是起源于这样一个问题:对于一种疾病、灾害,或意外事变,应当归罪于谁?或是什么东西?对于因果影响的探索是从这个中心点扩展出来的。休谟与“科学”都想把影响这个观念一起去掉,而代之以“规律”这一完全不同的思想方法。但是规律是一个较近的发明,在常识的旧领域里,影响还占着统治地位。

    是作为比“真实”少些,比“完全不真实”多些的“可能”,在常识中是另一个有权威的观念。你尽管批评它们,而它们仍旧存在,只要批评的压力松一些,我们就会跑回到它们那里去的。在实体的或形而上学的意义之下,谁也不能逃避“自己”与“身体”这些思想形式的束缚。实际上,常识的思想方法是一贯胜利的。无论谁如何有学问都还是依照常识的方法,认为一个“事物”是一个恒久的单位主体,交换地支持着事物的各种属性。关于一群由规律联系起来的感觉性质,没有一个人会坚决地,诚恳地运用一个更加富于批判性的观念。有了这些范畴在我们的手中,我们就可以在一起定方案,定计划,而且把经验中较远部分与眼前的部分联系起来。我们晚近的更富于批评性的哲学,与思想的原来语言比较起来,只不过是一时的流行物与幻想而已。

    这样,常识在我们对事物的了解上,显得是一个完全确定的阶段——是一个能十分成功地满足我们思想的各种目的的阶段。“事物”确是存在的,甚至在我们看不见它们的时候也还存在。他们的“类别”也存在。他们的“性质”是他们凭以行动的东西,又是我们行动的对象——而这些性质也存在。这些灯把它们的光的性质照射到这屋子里的每件物体上。只要我们举起一块不透明的幕布,我们就把这些灯光的性质从它的照射的去路上给遮断了。传到你们的耳朵里正是我嘴唇里发出来的声音;传到我们煮鸡蛋的水里的正是火的能被感觉的热;我们放一块冰到水里去,就能把热变冷。无例外地,所有非欧洲人,至今还停留在这个哲学阶段上。为了生活的一切必要的实际目的,这些常识是足够的了。在我们的欧洲人中,只有钻牛角尖的人,如贝克莱所谓的受学问毒害的人,才会怀疑常识不是绝对真实的。

    如果我们看看过去,想一想为什么常识范畴会得到那么崇高的地位,我们就没有理由不相信常识范畴的胜利过程是正和近来德谟克利特、贝克莱或达尔文概念的胜利过程一样了。换句话说,常识范畴可能是史前时期天才们陆续发现,不过这些天才们的姓名却被长久的年代所湮没了。这些常识范畴可能被最初它们所适合的经验的直接事实所证实,然后由一个事实延及另一个事实,从一个人传到另一个人,直到一切语言都以这些概念为依据,现在我们就自然而然地不能以任何别的概念去思索了。这种观点只是遵循着到处被认为十分有效的法则,正如在小事中在近处我们所能看到的形成事物的规律在进行着那样,我们必须假定大的和远处的事物也都遵循这种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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