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眼睛

    我五岁时,父母突然生了一个小弟弟,妈妈说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期盼。我不知道她这个想法是从哪儿来的。她说得煞有介事,都是编的,但很难反驳。

    一年以后,小妹妹出生了,又是一阵小题大做,但比第一次好一些。

    直到第一个宝宝出生以前,我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感觉和妈妈所说的我的感觉有什么不同。直到那时整个房子都充满了妈妈的一切,她的脚步她的声音她带着脂粉香的不祥气味占据了所有的房间,即使她不在时也是如此。

    为什么我说不祥?我并不感到害怕。妈妈并没有真的告诉我对事情应该有怎样的感觉。她无需问一个问题,就以权威决定了所有事。不仅决定我想要一个小弟弟,而且决定“红河”牌麦片对我有好处因此我一定喜欢。决定我对挂在床尾的那幅画的理解,那上面画的是耶稣容许小孩子来到他身边。那时候“容许”这个词的含义和现在不太一样,但这并不是重点。妈妈单点出那个半躲在角落里的小女孩,因为她想要去耶稣身边但又太害羞。那个女孩就是我,妈妈说。我想大概是的,尽管如果她不告诉我,我不会明白这一点,而且我宁愿不是这么回事。

    漫游奇境的爱丽丝那么大却被困在兔子洞里,我为此真切地感到痛苦,但我却哈哈大笑,因为那似乎能让妈妈高兴。

    但是,弟弟出生了,妈妈没完没了地说他是某种给予我的礼物,这时我才开始理解,妈妈关于我的想法和我自己的想法是多么不同。

    我想这一切让我在萨迪来我们家工作时做好了迎接她的准备。妈妈退到了她和两个孩子的领地。由于她不经常在身边,我得以思考什么是真的而什么不是。我非常清楚不能对任何人说起这个。

    萨迪最不同寻常的一点是,尽管这一点在我们家里并没有被强调,她是个名人。我们镇上有一家电台,她在电台弹吉他,演唱开场曲,那首歌还是她自己创作的。

    “你好,你好,你好,各位——”

    半小时后她唱的是:“再见,再见,再见,各位。”节目中间她唱电台要求的歌,也唱她自己挑选的歌。镇上更加见多识广的人往往笑话她唱的歌和整个电台,据说那是全加拿大最小的一家电台。那些人收听的是某家多伦多电台,它播放当时的流行歌曲——“三条小鱼和鱼妈妈”——还有吉姆·亨特大声播报的令人绝望的战争新闻。但是农场的人喜欢这家当地电台和萨迪唱的歌。她的声音有力而忧郁,歌中唱的是孤独和悲伤。

    背靠高高的栏杆,

    身倚大大的畜栏,

    望黄昏的小路,

    寻找失去的伙伴——

    我们这里的大多数农场从大约一百五十年前开始开垦和居住,从几乎任何一座农舍望出去,隔几块农田就可以看到另一座农舍。然而农场主们想听的歌却是关于孤独的牧牛人,远方带来的诱惑和失望,以及苦涩的罪行,罪人临死时喃喃叫着母亲或者上帝的名字。

    而这些正是萨迪用她洪亮的女低音如此忧伤地歌唱的内容,但她在为我们干活时却充满活力和自信,很喜欢说话,大多数时候说的都是她自己。通常除了我,没有人听她说话。她和妈妈的分工让她们大多数时候都不在一起,而且,不知为什么,我想她们不会喜欢和彼此交谈。正如我所表明的那样,妈妈是个严肃的人,她在教我之前曾经教过书。也许她希望萨迪是一个她可以帮助的人,可以教她说“我们”,而不是“俺们”。但是萨迪并没有表示她想要任何人的帮助,或者用任何与她平常说话习惯不同的方式说话。

    正餐也就是午餐之后,萨迪和我单独待在厨房。妈妈偷空去午睡了,如果她运气好,两个孩子也会睡着。她起床后会换一套衣服,仿佛她将迎来一个悠闲的下午,尽管一定会有更多的尿片要换,还有那件我尽量不去看见的不得体的事——最小的孩子大口地吃奶。

    爸爸也午睡。也许用《星期六晚报》盖着脸在门廊上躺十五分钟,然后回到牲口棚去。

    萨迪在炉子上烧水洗碗,我在旁边帮忙,百叶窗拉了下来,把热浪挡在外面。做完这些之后,她拖地,而我把地擦干,用我发明的方法——踩着抹布像溜冰一样在地上滑过来滑过去。然后我们回收早餐后放上去的一卷卷黄色的粘蝇纸,纸上已经粘满死了的或者嗡嗡叫、快要死掉的黑苍蝇,再换上新的粘蝇纸,晚餐时分纸上又会粘满新的死苍蝇。在做这些的时候,萨迪一直在跟我讲她的生活。

    那时我不能很轻易地判断年龄。人们不是小孩就是大人,而我认为她是个大人。也许她十六岁,十八岁或者二十岁。无论她多大,她不止一次宣布她不急于结婚。

    她每个周末都去跳舞,一个人去。自己去,也为自己而去,她说。

    她告诉我舞厅的事。镇上有一家舞厅,偏离主街,冬天那里是溜冰场。跳一支舞要一毛钱,你付了钱,然后到台子上去跳,周围会有一群人傻乎乎地看着,她才不在乎呢。她总是喜欢自己付钱,不愿意欠人情。但有时候某个小伙子会先来请她。他问她想不想跳舞,而她首先说的是,你会吗?你会跳舞吗?她不客气地问。然后他会神情古怪地看着她说会,意思是否则他为什么到这儿来呢?但结果往往是他所说的跳舞就是拖着两只脚走来走去,用汗湿的肉乎乎的大手紧紧地抓着她。有时候她干脆挣脱开来,把他一个人撂在一边,然后自己跳舞——反正这才是她喜欢的。她跳完那支已经付过钱的舞,其实她只跳了一支舞,如果收钱的人表示反对,想让她付两支舞的钱,她就让他闭嘴。他们都可以笑话她一个人跳舞,随便他们。

    另一家舞厅就在镇子外面的高速公路边上。你在门口付钱,不是只跳一支舞,而是可以跳整个晚上。那家舞厅叫“皇家t”。她在那里也自己付钱。通常去那里的人舞技要好一些,但她仍然要先对他们的水准有个大致概念,然后才让他们带她到舞池里去。他们通常是镇上的人,而去之前那家舞厅的通常是村里的人。那些镇上的人舞步要走得好一些,但需要你时刻小心提防的可不是迈着舞步的脚。而是他们试图抓住你的手。有时候她得严厉警告他们收敛行为,告诉他们如果不罢手她会做什么。她让他们知道她是来跳舞的,而且她自己付了钱。不仅如此,她还知道往哪儿捅他们。这会让他们罢手。有时候他们跳得很好,她就玩得很痛快。然后,当他们演奏最后一支舞曲的时候,她就匆匆回家了。

    她不像有些人,她说。她不想被缠住。

    缠住。她说这个词的时候,我看见一张巨大的金属丝网罩了下来,某个邪恶的小东西用网裹住你,让你窒息,让你永远也出不去。萨迪一定看见了我这样想象时的表情,因为她说别害怕。

    “这个世界上没有可怕的事,只要你自己留神。”

    “你和萨迪经常一起聊天。”妈妈说。

    我知道她话里有话,我应该小心,但不知道是什么。

    “你喜欢她,是不是?”

    我说是的。

    “你当然喜欢她。我也喜欢她。”

    我希望对话到此为止,有那么一阵子我以为对话的确结束了。

    接着,“现在又有了两个小宝宝,我们俩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在一起了。他们没留给我们很多时间,是不是?

    “但我们很爱他们,是不是?”

    我马上说是。

    她说:“真的吗?”

    我不说真的她是不会停止的,于是我说是真的。

    我妈妈特别想要某样东西。是体面的朋友吗?会打桥牌并且有穿着三件套的西装去上班的丈夫的女人?不完全是,而且不管怎样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朋友。是让我像过去那样,毫无反抗地站着不动让她给我梳螺旋发卷,熟练地在主日学校朗诵吗?她不再有时间应付那些事情。我心底有某个部分正在变得叛逆,她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在主日学校没有交任何镇上的朋友。相反,我崇拜萨迪。我听见妈妈对爸爸那么说过。“她崇拜萨迪。”

    爸爸说萨迪帮了大忙。这是什么意思?他听上去很乐观。也许这意味着他不打算偏帮任何一方。

    “我希望门口能有真正的人行道让她玩耍,”妈妈说,“也许有人行道的话,她就可以学着溜冰并且交朋友了。”

    我那时的确想要溜冰鞋。但我也知道我绝不会承认那一点,虽然现在我已经不清楚缘由了。

    后来妈妈说了些类似开学后就会好起来的话。关于我会好起来或者和萨迪有关的什么事会好起来的话。我不想听。

    萨迪教我唱她的歌,我知道自己不太擅长唱歌。我希望这不是那件必须好起来否则就要停止的事。我真的不想停止。

    爸爸没有什么要说的。照看我是妈妈的职责,除了后来我变得多嘴多舌,必须受到惩罚的时候。他在等着弟弟长大,成为他的管教对象。男孩不会这么麻烦。

    弟弟果然不麻烦。他将健康成长。

    开始上学了。几个星期前就开学了,在树叶变红和变黄之前。现在大多数树叶都落了下来。我没有穿校服外套,而是穿着我那件有深色天鹅绒袖口和领子的好外套。妈妈穿着她去教堂做礼拜时穿的外套,并用头巾盖住了她的大部分头发。

    妈妈正在开车前往我们要去的什么地方。她不经常开车,她开车的样子比爸爸更优雅但却不太自信。每一次转弯她都要按喇叭。

    “好了。”她说,但她又花了一小会儿才把车停好。

    “我们到了。”她的声音里似乎带着刻意的鼓励。她碰了碰我的手,给我一个机会抓住她的手,但我假装没有注意到,于是她把手拿开了。

    那座房子没有车道,甚至没有人行道。房子还好,但非常朴素。妈妈抬起戴着手套的手去敲门,但其实没有必要。门在我们面前打开了。妈妈刚开始对我说些鼓励的话,比如,会比你以为的要快,但没能说完。她对我说话的语调有点严肃又有些安抚的意味。门打开时她的语调压低了,也变得柔和了,仿佛她正低下头去。

    门打开是为了让一些人出去,不只是让我们进去。一个正在走出来的女人回过头去高声喊话,根本没打算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温柔一些。

    “是她干活那家的女主人,还有那个小女孩。”

    然后一个穿戴非常正式的女人走了过来,和妈妈说话,帮她把外套脱下。做完这些之后,妈妈脱下我的外套,对那个女人说我特别喜欢萨迪。她希望带我来是恰当的。

    “哦亲爱的小东西。”那个女人说,妈妈轻轻碰碰我,让我问好。

    “萨迪以前很喜欢小孩子,”那个女人说,“真的很喜欢。”

    我注意到那里还有两个小孩。男孩。我在学校认识他们,一个和我一起上一年级,另一个大一些。他们正从可能是厨房的地方往外盯着看。那个小一点的男孩正用一种滑稽的动作把一整块曲奇饼塞进嘴里,另一个大一些的男孩正在做出憎恶的表情。不是憎恶那个塞曲奇的男孩,是憎恶我。当然,他们恨我。男孩子在学校以外的地方见到你时不是忽视你(他们在学校也忽视你)就是做鬼脸、用讨厌的绰号叫你。如果我不得不走近一个男孩,我会全身僵硬,不知道怎么办。当然,如果有大人在,情况就不一样了。这两个男孩子并没有作声,但我感觉有点儿难受,直到有人把他们俩拽进了厨房。然后我开始发觉妈妈的声音特别温柔,充满了同情,甚至比那个和她说话的女发言人的声音更有风度,我想也许那个憎恶的表情是针对她的。有时候她去学校接我时有人会模仿她的声音。

    那个和她说话、似乎主管事务的女人把我们带到房间的一角,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正坐在沙发上,看上去好像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妈妈弯下腰,毕恭毕敬地跟他们说话,把我指给他们看。

    “她真的非常喜欢萨迪。”她说。我知道这时该轮到我说些什么了,但我还没开口,那个坐在那儿的女人就发出一声号哭。她没有看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发出的声音就像是有某只动物在咬她或者啃她一样。她用力拍打、甩动自己的胳膊,仿佛要赶走什么,却赶不走。她看着妈妈,仿佛妈妈应该为此做些什么。

    那个年纪大的男人让她别哭了。

    “她太伤心了,”那个带我们过来的女人说,“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把身体弯得更低,说:“好了,好了。你会吓坏这个小女孩的。”

    “会吓坏小女孩。”年纪大的男人附和道。

    他说完后,那个女人没再发出声音,开始轻抚被挠破的胳膊,仿佛不知道刚刚胳膊怎么了。

    妈妈说:“可怜的人。”

    “而且是唯一的孩子。”那个引导我们的女人说。她对我说:“别担心。”

    我确实担心,但不是担心她喊叫。

    我知道萨迪就在某个地方,而我不想看见她。妈妈并没有真的说我必须去看她,但她也没有说我不必去看她。

    萨迪在从“皇家t”舞厅走回家的路上被撞死了。一辆车就在舞厅停车场和小镇人行道之间的那一小段沙砾路上撞了她。她可能正像往常一样匆匆赶路,一定以为开车的人能看见她,或者以为她和汽车有同样的路权,也许她身后的那辆车突然转弯,或者也许她并不在她以为自己在的地方。她是从背后被撞倒的。撞她的那辆车正试图避开它后面的那辆车,而后面那辆车正准备在第一个转弯处拐上镇上的街道。舞厅里有人喝了些酒,虽然你在那里买不到酒。跳舞结束后那里总是有人长按喇叭,大喊大叫,并且把车开得飞快。而匆匆走路的萨迪甚至没有打手电筒,她表现得仿佛每个人都应该给她让路。

    “一个女孩子,没有男朋友,步行去跳舞。”那个仍在和妈妈友好交谈的女人说。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妈妈低声咕哝了几句真令人惋惜之类的话。

    那是自找麻烦,那个友好的女人用更低的声音说。

    我在家里听到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妈妈希望某件事能够做成,那件事可能同萨迪和撞她的那辆车有关,但爸爸说别管。镇上的事和我们无关,他说。我甚至没有试图弄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因为我正在努力地不去想萨迪,更不去想她已经死了。当我意识到我们要去萨迪家的时候,我特别希望不要去,但除了表现得特别无礼,我找不到其他什么逃避不去的办法。

    那个女人突然大哭一阵之后,我以为我们会转身回家。我绝不会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我其实特别害怕死人。

    就在我想着有可能回家的时候,我听见妈妈和那个似乎在与其密谋的女人说到那件最糟糕的事。

    去看萨迪。

    是的,妈妈在说。当然,我们一定要看看萨迪。

    死了的萨迪。

    我一直低垂着眼睛,基本上只看见那两个比我高不了多少的男孩和坐着的老人。但是现在妈妈正牵着我的手往另一个方向走。

    房间里一直放着一口棺材,但我之前以为它是别的什么东西。由于缺乏经验,我不太清楚这个东西是什么样的。我们正在走近的这个东西,也许是放花的架子,或者是盖着琴盖的钢琴。

    也许围在四周的人在某种程度上掩盖了它真正的大小、形状和用途。但是现在这些人正在有礼貌地让开,妈妈重新用非常平静的语气开始说话。

    “来吧。”她对我说。她的温柔在我听来颇为得意,令人讨厌。

    她弯下腰直视着我的脸,我确信这是为了阻止我做我刚刚想到要做的事情——紧紧闭上眼睛。然后她移开目光,但仍然紧紧抓着我的手。她刚移开目光我就垂下了眼睑,但没有完全闭上,以免自己绊倒,或者有人把我推到我不想去的地方。我只模模糊糊地看见僵硬的花和打磨过的木头的光泽。

    接着我听见妈妈在抽鼻子,感到她在动。她的包被打开了,发出咔嗒一声。她得把手伸到包里去,所以不再那么用力地抓着我,我趁机挣脱了她。她在哭泣。她专注于眼泪和抽泣,这让我获得了自由。

    我径直朝棺材里看去,看见了萨迪。

    车祸没有毁了她的脖子和脸,但我没有马上看到这一点。我只有一个大概的印象,她并没有我所害怕的那么糟糕。我迅速闭上眼睛,却发现自己无法不再看一眼。先看她脖子下面的那个黄色小垫子,同时也就看到了她的喉部、下巴以及很容易望见的那一边脸颊。诀窍是迅速地看一眼她身体的一小部分,然后让眼神回到垫子上,下一次再多看一点你不害怕的部分。然后是萨迪,整个的她,或者至少是在我可以看见的那一边能够看到的部分。

    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我看见了,靠我这边的她的眼皮动了一下。不是睁开或者半睁开或者其他类似的动作,只是稍稍地抬起一点点眼皮,如果你是她,如果你在她的身体里,就可以透过睫毛看见外面。也许只足以区分外面的光和暗。

    当时我并没有感到惊讶,也一点儿都不害怕。就在那一刹那,这个景象成了我对萨迪的所有了解的一部分,而且,也以某种方式成了属于我的特别经历的一部分。我没有想过要让其他任何人注意那件事,因为那不是为他们发生的,那完全是为了我。

    妈妈又抓住了我的手,说我们准备走了。她们又说了几句话,但似乎转眼之间我们就到了外面。

    妈妈说:“表现不错。”她捏了捏我的手,说:“好了。过去了。”她停下来和正往那座房子去的一个人说了几句话,然后我们上了车,开始开回家。我有一个感觉,她希望我说些什么,甚至告诉她一些什么,但是我没有。

    后来再也没有出现过那样的情形,事实上,萨迪很快就从我心里淡出了,因为上学给我带来了冲击,而我学会了用某种奇特的将极度惊恐和夸耀卖弄混合起来的方式去应对。事实上,她的重要性在九月的第一个星期就已经减弱了,那时她说她得在家照顾父母,不能再为我们干活了。

    后来妈妈发现她在乳制品厂工作。

    然而,有很长一段时间,当我想到她时,我从没有怀疑过那件我相信是她显现给我看的事。很久很久以后,当我对任何非自然的显现再也提不起兴趣的时候,我心里仍然相信这件事曾经发生过。我只是毫不费力地相信,就像你也许相信而且事实上也记得你曾经有另一副牙齿,尽管现在不见了,但却真实存在过。直到有一天,我也许还只有十几岁的时候,心底某个模糊的空洞让我知道,我不再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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