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一

    约翰·德·格拉芬里德·阿特伍德吃荷,连荷茎、莲藕跟荷花统统吞下肚。热带的气候把他变成了一个十足的老饕。他埋头干活,拼命工作,为的是忘掉罗西娜。

    如今,他们食荷很少单单吃荷一样,一般配一种只有魔鬼才喝的烈酒;酒是厨师自酿的,它在约翰尼的菜单上写作“白兰地”。夕阳西沉,他便和比利·基奥坐在小小领事馆的门廊上,中间搁一瓶酒,扯着脖子吼上几曲带劲的却有失身份的歌,直吼得当地人一边慌不择路地溜过去,一边耸耸肩,嘴里咕哝着“这些个魔鬼美国佬”。

    [ 约翰尼:约翰的昵称。]

    一日,约翰尼的听差送来邮件,把信一古脑儿倾在桌上。

    约翰尼从吊床上探过身子,懊丧地抚弄着五、六封信。基奥屁股挂在桌沿儿上,一只蜈蚣在文具中蠕蠕爬行,他懒懒地用一把切纸刀切蜈蚣的腿。约翰尼眼下是百无聊赖,万事乏味,正处于贪图安逸的时期。

    “老一套!”他哼哼抱怨着。“一帮傻瓜写信来咨询这个国家的这个那个。他们什么都想知道,种果树啦,怎么样不干活儿就发财啦。写信的人有一半居然回信的邮票都不寄。他们以为领事馆除了写信就无事可干呐。替我把信拆了,伙计,瞧瞧他们想干什么。我现在头晕得不想动弹。”

    已经适应本地气候,不受情绪影响的基奥把椅子拖到桌旁,淡粉红色的脸膛漾开顺从的微笑,开始拆信。有四封信是合众国各地公民写来的,他们视科拉里奥城的领事馆为资讯百科全书。他们提出一长串的问题,问题一个个编了号,问气候了,物产了,各种可能性了,法律了,生意机会了,以及领事馆所在国的统计数字等等。

    [ 科拉里奥城:无此地名。同下语文“戴尔斯堡”一样,疑系作者虚构。]

    “请给他们回信,比利,”毫无生气的领事说,“就写一句,叫他们去查阅本领事馆那份最新报告。告诉他们,国务院很乐意提供宝贵的文字资料。签上我的名。可别让你的笔把纸给划破喽,比利;你那种沙沙钩破纸的声音搞得我睡不着。”

    “可别打呼噜,”基奥语气和顺,“我来替你处理吧。无论如何,你需要一个军团的助手才行哩。没瞧见你是怎么发表报告的么。且慢,醒一醒!——这儿还有一封信哪——也是从你家乡寄来的——戴尔斯堡?”

    [ 戴尔斯堡:经查,美国无此地名。]

    “是吗?”约翰尼咕哝着,露出不大不小的尽义务性质的兴趣。“信上说些什么?”

    “邮局局长写来的。”基奥解释说。“说本镇一公民想请你提供一点事实和意见。说该公民打算来你处开一家鞋店。想知道你是否认为做这个生意能够赚钱。说他听说这一带沿海地区的一派繁荣兴旺,并且想捷足先登,抢占有利地盘。”

    尽管天气炎热,肝火上升,约翰尼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吊床晃晃悠悠。基奥也扬声大笑;书橱顶层的那只猴子兴奋得吱吱乱叫,对那封戴城来信受此嘲笑深表同情。

    “什么毛病?”领事哇哇大叫。“鞋店!真不知道他们下一个问题是什么?我想,大概是裘衣厂吧。好吧,比利,咱们这儿3000个居民里头,有几个曾经穿过鞋呀?”

    基奥一本正经地思量着。

    “咱瞧瞧——有你和我,还有——”

    “我不算。”约翰尼立刻但却不正确地说,抬起一只脚,脚上套着又脏又破的鹿皮鞋。“我可是好几个月不受穿鞋之苦罗。”

    “可你总算有鞋呀。”基奥继续。“还有古德文、布良沙尔、格迪、老卢兹和多克·格雷格,还有那个替香蕉公司做代理的意大利人,还有老德尔加多——不对;他穿凉鞋来着。还有,哦,对啦,有沃里滋女士,‘靠什么来关理饭店哪’,前几天晚上在舞会上,她穿一双红拖鞋哩。还有帕萨小姐,她女儿在美国念书,她在鞋袜方面带回来一些文明观念。再有就是少校的妹妹,每逢过节就把脚丫子妆扮包裹一番,还有,格迪太太,她穿一双卡斯蒂利亚式样的鞋——女士们穿鞋的大概就这些啦。咱瞧瞧——驻扎在兵营里的士兵中有些人不也——不对,不是这样;他们只是在行军时才准穿鞋。在兵营里,他们把小小的脚趾头全放出来吃草。”

    [ 靠什么来关理饭店哪:比利戏拟沃里兹女士不标准的发音,原文是“what kapesthe hotel ”,应为“what keeps the hotel”。]

    [ 卡斯蒂利亚:西班牙中部一地区,位于中部高原。]

    “差不多吧。”领事表示同意。“三千人里头脚上穿过皮制东西的人不到二十个。哦,没错儿;在科拉里奥城开一家有魄力的鞋店正合适——一家不想把货卖出去的鞋店。真不知道老帕特森是不是想拿我逗乐儿!他总是一肚子他称之为玩笑的玩艺儿。给他回封信,比利。我口授。咱俩也逗逗他。”

    基奥饱蘸墨水,按约翰尼的口授展纸写信。经过多少次烟雾沉沉的停顿和酒瓶酒杯五花八门地大旅行之后,给戴尔斯堡的恶作剧炮制出笼,回信内容如下:

    奥巴代亚·帕特森先生

    阿拉巴马,戴尔斯堡

    亲爱的先生:

    七月二日大札率悉,不胜荣幸之至。谨此作复。

    依愚之见,世上凡有人居住之地,再无一处比科拉里奥城更为突出地显示开设一家鞋店之需要。本地居民三千,却无鞋店一间?求鞋若渴,不言而喻。这一带沿海地区正急速成为有魄力的商人所看好的热土宝地,但鞋类生意迄今被忽视、遗漏之,可叹,可惜。本地目下无鞋可穿之居民,数量委实可观。

    [ 无鞋可穿:意即他们在兵营里赤脚。]

    此外,本地尚亟需酿酒厂一个,高等数学学院一所,煤场一间及干净、高品位滑稽木偶剧演出场一个。

    您谦卑的朴人

    美国驻科拉里奥领事

    约翰·德·格拉夫里德·阿特伍德顿首

    附言:

    哈罗!奥巴代亚大叔。咱宾乡的老城咋样哪?戴城政府缺了你我咋办呢?当心,你很快会收到一只绿头鹦鹉和一串香蕉,它们来自你的老伙计——

    约翰尼

    “我随手添上那段附言。”领事解释道,“这样奥巴代亚大叔就不会为这封信一本正经的语气生气了。好啦,比利,把信封好,让潘乔把信送邮局。如果他们今天把水果装船的话,阿里亚德号明天就把邮件带走。”

    二

    科拉里奥城的夜生活一成不变,单调乏味。当地人的消遣是或者酣睡不起,或者无所事事,他们赤着脚,漫无目的地东游西荡,慢慢吞吞地讲话,抽抽雪茄或者香烟。俯视镇上灯火幽暗的道路。你仿佛看见一串浅黑型女人的鬼魂组成的迷魂阵,与一队狂飞乱舞的荧火虫纠缠一团。一些房子里传出随意弹奏的吉它故作悲哀的琴声,平添了这悲哀夜晚的沉闷。硕大的树蛙在一簇簇叶子中发出格格的响声。音量宏大,俨如黑人剧团里站在一排演员两端大声巧辨的演员。晚九点,各条街一片死寂,几乎是阒无一人。

    领事馆在晚上并不经常变换节目。基奥每天晚上来,因为科城的一个清凉世界便是那座官邸面海的小小门廊。

    白兰地总是不停地流淌着;不到半夜,领事自我放逐的心中便翻腾起阵阵感伤。于是,他就会向基奥讲述他那段已经结束的罗曼史。每天晚上,基奥必然耐心地聆听那段故事,准备好捧出一颗永不疲倦的同情之心。

    “可是难道你压根儿没想过”——约翰尼总是这样结束他那悲伤的叙述——“我是为那姑娘而伤心么,比利?我已经把她忘了。她再也不会进入我的大脑。即使她此时此刻走进那扇门,我的脉博也决不会跳一下。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

    “难道我不知道这个?”基奥会回答。“当然喽,你已经把她忘得一干二净。这就对了。她可真不该听信那些无端指摘,那个——嗯——丁克·波森不停地挑你的碴儿。”

    “平克·道森!”——约翰尼的声气里会灌满鄙夷不屑——“白人中的可怜虫!他就是这么个穷光蛋。当然罗,他有五百顷地;这个当然算数。说不定,将来有一天我有机会回去收拾他。道森家不过是些无名鼠辈。阿特伍德家的人在阿拉巴马州可是谁都认识。喂,比利——你过去知不知道我母亲娘家是德·格拉芬里德家族?”

    “哎哟,不知道哇,”基奥回答:“是吗?”这句话他已经听过大约三百遍。

    “本来嘛。汉考克县的德·格拉芬里德家族。不过我现在再也不去想那姑娘啦,对不,比利?”

    “一点也不,伙计。”丘比特的征服者最后听到的总是这句话。

    话到此时,约翰尼会轻轻滑入微睡之中,基奥便悠闲地踱入广场边葫芦树下他自己的小棚屋。

    一、两天后,戴尔斯堡来信和回信这件事已经被客居戴城的两个流放者忘到九霄云外。可到了七月二十六日这天,种下的多事之树挂果了,是那封回信结出的果实。

    这送瓜果的班轮安达多尔号缓缓驶入离岸不远的水域,停船抛锚。海滩上一溜儿立着看客,望着检疫医生和海关官员划船出去执行公务。

    一小时后,比利·基奥穿一件亚麻布衬衫,拖着懒步走进领事馆,一副干净、凉爽的样子,活像一头开心的鲨鱼一样龇牙咧嘴地笑着。

    “猜猜有什么”他朝无精打采躺在吊床上的约翰尼发问。

    “太热,不想猜。”约翰尼懒腔懒调。

    “你那位开鞋店的人驾到,”基奥说着,舌尖滚动着一块糖,“带来一大批货,足够供应本大陆直到火地岛的。他们正用车把一箱箱的货运往海关。搬上岸的货足足有满满六驳船呐,他们又划着小船去运剩下的货。哦,赞美圣哲吧!当他识破玩笑,和领事先生面谈的时候,保不定会看到一场好戏呢。只要能亲眼瞧瞧那个可乐的场面,在这热带鬼地方熬上九年也算值了。”

    [ 本大陆:指南美洲大陆。火地岛位于南美训大陆最南端。]

    基奥最爱大大咧咧地享受快乐。他在铺着凉席的地方捡了个干净地方躺下来。墙壁因为他的快乐战战兢兢。约翰尼半转过脸,眨眨眼。

    “可别告诉我,”他说,“有人傻到居然会煞有介事地拿着鸡毛当令箭呢。”

    “四千元货哟!”基奥乐得气喘吁吁。“还谈论着要运煤去纽卡斯尔哩!他何不趁热打铁,索性运他一船棕榈树叶大扇子到斯匹次卑尔根群岛呢?在海边瞧见那个怪老头儿来着。

    你可真该在场吔,瞧瞧他怎么展示他带来的样品,怎么眯着眼瞧着站在他周围的五百来个赤脚大仙哩。“

    [ 纽卡斯尔(newcastle ),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东部城市,有大型煤矿,是澳钢铁制造中心。]

    [ 斯匹次卑尔根群岛(spitsbergen ),北冰洋内挪威群岛名,气候寒冷。]

    “你说的可是真的,比利?”领事有气无力地问。

    “可是真的?你真该瞧瞧那位受骗先生的千金小姐,他把她带来了。真美呵!她使那些肤色像砖粉的本地小姐们黯然失色,一个个活像涂了焦油的小妞儿。”

    “说下去呀,”约翰尼说,“如果你能打住你那愚蠢的傻笑。我讨厌一个成年人这样笑个没完没了。”

    “名叫赫姆斯特特尔。”基奥嘴没停住。“他是个——喂!怎么回事儿?”

    约翰尼扭动着滚下吊床,一双套着软拖鞋的脚呼地一声戳在地板上。

    “起来,好你个白痴,”他声色俱历地命令道,“不然我就用这个墨水瓶架砸碎你的脑袋瓜儿。那就是罗西娜和她爹呀。

    天哪!老帕特森可真是个胡说八道的白痴!起来,过来,比利·基奥,帮帮我。咱们究竟咋办呢?难道全世界都疯了不成?“

    基奥起身,掸掸身上的尘埃。他使出浑身解数,使自己重新显得不嬉皮笑脸。

    “既来之,则安之,约翰尼。”他说着,竭力要正经起来,他的努力获得一定程度的成功。“你要是不说,我简直没想过会是你那位姑娘哩。首先要做的,是替他们找个舒适的住处。

    你去海边听听海浪吧,我马上跑到古德文家去,瞧瞧古太太能不能接待他们。他们可是有全城最象样的房子。“

    “上帝保佑你,比利!”领事说。“我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的。这个世界肯定会完蛋的,不过也许咱们可以拖延它一、两天呢。”

    三

    基奥打着伞,出门直奔古德文家。约翰尼穿上外套,戴上礼帽。他拾起白兰地酒瓶,一口没喝又放下,勇敢地大踏步向海滩走去。

    海关楼墙壁的背阴处,他找到了赫姆斯特特尔先生和罗西娜,他们被一群目瞪口呆的本地居民包围。海关官员闪躲着人群,拖着脚往后退,安达多尔号船长在解释新来的人是做什么买卖的。罗西娜看上去身体健康,焕发着青春的活力。

    她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周围的陌生人。她和自己昔日的爱慕者问候时,圆圆的脸蛋儿上泛起淡淡的红晕。赫姆斯特特尔先生十分友好地和约翰尼握手。他有点上了年纪,是个不切实际的人——属于那种飘忽不定、行为乖僻的生意人,这类人人数众多,永不满足,永远在寻求变化。

    “见到你可真高兴,约翰——我可以叫你约翰吗?”他说。

    “我谢谢你很快答复了邮政局长的询函。是他自告奋勇替我给你写信的。我当时正在到处寻找机会,转行做点别的赚钱更多的买卖。我从报纸上注意到这一带沿海地区正是投资者的热点。你建议我来这里,我真是十二万分感激。我把全部家当都卖光了,把换来的钱再换成鞋,北美能买到的各种各样漂亮的鞋。你们这座城市真是风景如画呀,约翰。你的信让我急急盼望的心吃了颗定心丸,但愿买卖会像信中说的那么好。”

    基奥的到来使痛苦难熬的约翰尼缓过一口气。基奥急匆匆捎来一个消息,古德文太太非常高兴提供房间,听凭赫姆斯特特尔先生和他女儿使用。于是,赫姆斯特特尔先生和罗西娜被引领着离开那里去休息,以消除旅途的疲劳,西约翰尼则去察看那些装满鞋的货箱是否安全地存放在海关的仓库里,因为这期间海关官员得验货。基奥呢,像鲨鱼一样龀牙咧嘴地笑着,四下寻找古德文,要告诉他先别向赫姆斯特特尔先生透露科城鞋类市场的真相,以便让约翰尼有机会补救,挽回败局,如果可能的话。

    当晚,领事馆微风拂拂的门廊上,领事和基奥孤注一掷,商讨对策。

    “打发他们回家罗。”基奥一边揣测约翰尼的心思,一边开了口。

    “我会的,”一阵沉默之后,约翰尼回答:“可我一直在对你撒谎,比利。”

    “这个没什么。”基奥满嘴温良。

    “我曾经给你说过几百遍,”约翰尼缓缓地说,“我已经忘掉那姑娘了,对不?”

    “大约三百七十五遍吧。”耐心纪念碑回答。

    “我是在撒谎,”领事重复道,“次次如此。我一刻也没有忘记过她。就因为她有一次拒绝了我,我就像一头固执的蠢驴逃离了家乡。我是个高傲的傻瓜,是我身上的傲气不让我回去。今天晚上,我在古德文家同罗西娜谈了几分钟。我发现了一个秘密。你记得那个一直对她穷追不舍的乡巴佬不?”

    “丁克·波森?”基奥问。

    “平克·道森。啊哈,他在她心目中算不上什么。她说他说的那些贬低我的坏话,她连一个字儿也不信。可我现在完了,比利。咱俩发的那封大冒傻气的信把我的机会全毁了。一旦她发现她老爸被一个玩笑给坑了,她一定会瞧不起我的,因为一个体面、有教养的男孩是不会弄出这种恶作剧的。鞋呀!

    假如他在科拉里奥这里开店二十年,怎么就不能够卖掉二十双鞋呢。你把那些加勒比海人或黑不溜秋的西班牙孩子找一个来,替他穿上鞋,他会作何反应?头朝下,两脚朝天,尖叫一通,直到把鞋踢掉。他们谁也没穿过鞋,他们永远也不会穿。假如我把他俩送回国,我就必须实话实说,那她会怎么看我呢?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得到那姑娘,比利,如今她近在咫尺,我却永远失去了她,因为当温度计升到102 度时我却想逗乐儿。“

    [102度:指华氏,约相当于摄氏39度。]

    “别不高兴。”生性乐观的基奥说。“让他们开店好啦。今儿个下午我一直在忙活。不管怎么说,咱们暂时可以掀起一阵鞋具热。等店一开张,我买它六双。我到处跑了跑,找了

    那些熟人,解释了咱俩闯下的这场大祸。他们可都要买鞋哩,好像他们是多脚蜈蚣。弗兰克·古德文要买几箱。格迪夫幻想买大约十一双。克兰西打算把几个星期的积蓄都投进去,连老多克·格雷格也表示如果他们备有十美元一张的钞票的话,他要三双鳄鱼皮拖鞋哩。布朗沙尔瞧了赫姆斯特特尔小姐一眼;他是个法国佬,他得要不少于一打才行呐。“

    “一打买主,”约翰尼说,“倒要消费价值四千元的货!不行呀!这里有个大难题要解决。你回吧,比利,让我一人儿呆会儿。我得自己琢磨个办法,解决难题。把那瓶三星酒拿走吧——不,先生,合众国领事将滴酒不沾。今晚我要坐在这儿,打开思路,想出一个对策。假如能找到一个能解决问题的傻瓜之乡,无论它在天涯海角,我都要踏上那块土地。要是找不着这种地方,美丽壮观的热带将增加一艘沉船。”

    基奥走了,觉得他帮不上什么忙。约翰尼将一把雪茄放在桌上,然后舒展身子,靠在一张船用椅子上。当突如其来的曙光初露,给港口水面镀上一层银色的波纹之时,他依然坐在那里。接着,他站起身,吹着一支小调,洗澡去了。

    九点,他走向肮脏窄小的电报室,在一份空白电文纸上磨蹭了半个钟头。末了,是支付三十三元钱,签名,然后发出的以下这份电报:

    致平克尼·道森

    阿拉巴马戴尔斯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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