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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罗萨里奥的朋友们

    上午八点二十分,西行的火车准时在圣罗萨里奥停了站。一个挟着鼓鼓的黑公事包的人下了火车,快步走向镇上的大街。在圣罗萨里奥下车的旅客不止他一个,但他们不是懒洋洋地走进铁路食堂,便是到银元酒店,再不然就同车站上一堆堆的闲人混在一起。

    这个挟黑公事包的人的举止没有丝毫迟疑。他身材矮小,但是很结实,浅色的头发剪得很短,修得光光的面孔显得非常果断,鼻子上夹着一副叫人望而生畏的金丝边眼镜。他的气派如果不是代表真正的权势,至少也代表着一种安详而自信的潜在力量。

    走过三个街口后,他来到镇上的商业中心。在这里,另一条热闹的街道同大街相交,形成了圣罗萨里奥生活和商业的核心。一个角上是邮政局。另一个角上是鲁宾斯基服装公司。其余两个相对的角上则是镇上的两家银行,第一国民银行和国家畜牧银行。新来的人走进圣罗萨里奥第一国民银行。他跨着轻快的脚步,一直走到襄理的窗口。银行要九点钟才开始营业,工作人员却都到了,各自在做他那部门的准备工作。襄理在翻阅信件时,发觉这个陌生人站在他的窗前。

    “银行九点开始营业。”他爱理不理地草率地说。自从圣罗萨里奥按照城市银行的办公时间营业以来,他经常要对一些早来的顾客说这句话。

    “我很清楚。”对方说,声调冷淡而干脆,“请你看看我的名片。”

    襄理把那张一尘不染的小小的卡片拿进窗口里,看到的是:

    国民银行稽核

    杰.弗.西.内特尔威克

    “哦——呃——请到里面来,呃——内特尔威克先生。您初次来——当然不知道您的身份。请进来吧。”

    稽核很快地进入银行神圣的区域,襄理埃德林格先生——一个谨慎而精明的中年人——唠唠叨叨地把他介绍给银行的每一个职员。

    “我原以为这几天萨姆。特纳又会来的。”埃德林格先生说,“萨姆来我们这里检查将近四个年头了。虽然市面比较紧,我想你会发现我们这里很正常。我们手头的钱并不太多,但是抵得住风浪,先生,抵得住风浪。”

    “特纳先生和我奉审计官的指示,交换了稽核区域。”稽核果断地、一本正经地说,“他检查我从前的南伊利诺斯和印第安纳的区域。我先查现金。请。”

    出纳员佩里。多尔西已经把现金摆在柜台上等稽核来检查。他明知一分钱也不差,没什么可以害怕的,但还是紧张慌忙。银行里每个人都是这样。这个人是如此冷漠而敏捷,无动于衷而难以通融,以至他的存在仿佛就代表着指责。他似乎是一个永远不会犯错误,也不会放过错误的人。

    内特尔威克先生先拿起纸币,用敏捷得几乎像是变戏法的手法,点了扎数。接着,他把海绵盘转到面前,蘸湿了手指,一张张地点数。他那瘦削而雪白的手指像音乐家弹钢琴似地跳动着。他把金币哗啦啦地往柜台上一倒,金币从他灵活的指尖掠过大理石柜台面时叮叮当当响成一片。当他数到五毛和两毛五分的钱币是地,空中全是辅币的声响。他连一毛和五分的辅币都数到了。他随身还带着弹簧秤,把保险库里的每袋银币都过了秤。他询问多尔西每一笔现金帐的情况——上一天营业转过来的支票、传票——虽然非常客气,可是呆板的态度似乎极其神秘而了不起,害得那个出纳员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连话也说不上了。

    这位新来的稽核和萨姆。特纳大不一样。萨姆走进银行时总是高声招呼,请大家抽雪茄,把他在路上听来的新闻告诉大家。他招呼多尔西时总是这么说:“喂,佩里!敢情你还没有卷逃。”特纳检查现金的方式也不同。他只是不耐烦地摸摸一扎扎的钞票,然后到保险库里,踢踢几袋银币,事情就完了。五毛、两毛五和一毛的辅币吗?萨姆。特纳才不去数呢。“别把鸡食拿给我,”他们把辅币搬到他面前时,他会这样说,“我不在农业部干活。”不过特纳是得克萨斯人,是银行总经理的老朋友,从小就认识多尔西。

    稽核在数现金的时候,第一国民银行总经理托马斯。皮。金曼少校——大伙都管他叫“汤姆少校”——乘了一匹褐色马拉的轻便车到了边门口,走了进来。他看到稽核正忙着数钱,便自顾自走到他称之为小“马栏”的围着栅栏的办公桌那儿,开始翻阅信件。

    先前,银行里发生了一件小事,即使目光锐利的稽核也没有注意到。当他在现金柜台开始工作时,埃德林格先生朝那个年轻的信差罗伊。威尔森使个眼色,朝前门略微一点头。罗伊心领神会,拿起帽子,把收款簿往腋下一夹,不慌不忙地出去了。一出门口,他转了一圈儿,然后向国家畜牧银行走去。那家银行也准备就绪,开始营业了。不过还没有主顾上门。

    “喂,诸位!”罗伊同他们很熟,毫无顾忌地嚷道,“你们赶快准备。第一国民银行里来了一个新稽核,这家伙真了不起。他把佩里的辅币都数遍了,大家被他搞得手忙脚乱。埃德林格招呼我通知你们一声。”

    国家畜牧银行总经理巴克利先生——一个结实的,上了年纪的人,活像穿着做礼拜时的好衣服的农场主——在后面的小办公室里听到了罗伊的话,便叫他进去。

    “金曼少校有没有去银行?”他问罗伊。

    “去了,先生,我出来时他的马车刚到。”罗伊说。

    “我请你带一个便条给他。你一回去就交给他本人。”

    巴克利先生坐下来写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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