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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天方夜谭(3)

    故事的情节现在必须加快展开,因为到这里为止已经写了七八千字,还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开过一响手枪,说过一个笑话,砸破一个保险箱或者酒瓶。

    老雅各布雇了十来个私家侦探去寻找老矿工休·麦克利奥德的后代,如果他有后代的话。

    明白了吗?我当然像你一样清楚,托马斯就是老矿工的后代。我说还是让它在一篇故事中间说明为好,假如人家不愿意看下去,可以就此打住。

    侦探们根据错误的线索追踪了三千元——我是说三千英里——之后,终于在食品店找到了托马斯,并且从他嘴里探听到休·麦克里奥德是他的祖父,除他之外再没有别的后代了。他们安排好一个上午,让他在他们的事务所里同老雅各布见面。

    雅各布非常喜欢这个年轻人。他喜欢这个年轻人说话时正视他的样子,以及把便帽往桌上一个玫瑰花瓶上一扔的神气。

    雅各布偿还的方式还有一个小小的缺点。他认为这一行动没有必要把坦白也包括在内才算十全十美。因此,他自称是那个买地皮的人的代表,受人之托归还卖地的钱,以便得到良心上的安慰。

    “哎,先生,”托马斯说,“这好象是南波士顿寄来的一张图画明信片,上面写着:”我们在这里非常快活。‘我不懂这种把戏。这一万元是现款呢,还是要我攒足了同等数目的赠券才可以拿到?“

    老雅各布数了二十张五百元的钞票给他。

    他认为那比签一张支票好。托马斯沉思地把它放进口袋。

    “我代爷爷谢谢送钱来的人。”他说。

    雅各布同他随便聊聊,问他做什么工作,空闲时有什么消遣,志愿是什么。他越是瞅着托马斯,听他说话,就越是喜欢他。雅各布在巴格达很少碰到这般坦率淳朴的年轻人。

    “我欢迎你来我家坐坐,”他说,“我可以帮助你投资或者安排你的钱。我很富。我还有一个快成年的女儿,我希望你们认识认识。年轻人要拜访我女儿,我同意的不多。”

    “多谢。”托马斯说,“我也难得拜访人家。我走的多半是边门。此外我已经同一个把特拉华的桃花都比垮了的姑娘订了婚。她是我送货的一户人家的使女。不过她也不会在那里干多久了。喂,别忘了替我爷爷向你那位朋友致意。现在我要告辞了,我的马车还在外面,有许多菜蔬要送。再见啦,先生。”

    十一点钟,托马斯送了一些芹菜和莴苣到斯普拉金斯邸宅。托马斯只有二十二岁,沉不住气;因此,他出来时,掏出那把五百元面额的钞票,满不在乎地晃着。安妮特的眼睛睁得象奶油洋葱一般,跑去找厨师。

    “我早就对你说过他是伯爵。”她把见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厨师后说道,“他从来不理睬我。”

    “你说他拿出钱来吗?”厨师说。

    “好几十万。”安妮特,“随随便便地搁在口袋里。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

    “这是今天人家给我的。”托马斯在外面解释给西莉亚听,“是我爷爷的产业的钱。喂,西莉,何必再等呢?我今晚就不干食品店的活了。我们干吗不在下星期结婚?”

    “汤米,”西莉亚说,“我不是使女。我一直在蒙你。我是斯普拉金斯小姐——西莉亚·斯普拉金斯。报纸上说我将来可以继承四千万元家产。”

    托马斯把帽子拉了下来,从我们认识他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把帽子戴得端端正正的。

    “我想,”他说,“我想这一来,下星期你不会同我结婚啦。可是你口哨吹得真棒。”

    “不,”西莉亚说,“我下星期不同你结婚。我爸爸怎么也不会让我同一个食品店的伙计结婚的。不过我今晚可以同你结婚,汤米,只要你开口。”

    老雅各布·斯普拉金斯晚上九点半乘着汽车回家。汽车的牌子只好由你们自己费心去猜测;我写小说是不拿津贴的;换了市内电车的话,我倒可以告诉你它的电压是多少伏,有几个歪歪扭扭的轮子。雅各布一到家就叫他女儿;他替她买了一串红宝石项链,希望听到她说他是一个多么亲切、体贴、可爱的爸爸。

    大伙在房子里找了一阵,接着安妮特来了,怀着满腔忠诚老实,还夹杂着不少妒忌和做作。

    “哦,老爷,”她说着,不知道应不应该跪下来,“西莉亚小姐刚跟一个小伙子从边门逃跑啦,他们准备去结婚。我阻拦不住,老爷。他们是乘马车走的。”

    “什么小伙子?”老雅各布吼道。

    “一个百万富翁,对不起,老爷——一个乔装打扮的有钱的贵族。他身边有许多钱,那些红辣椒和洋葱只是迷惑我们的东西罢了,老爷,他从来都看不上我。”

    雅各布立刻冲出去叫住他的汽车。司机想在风头里点燃一支香烟,因此耽搁了一会儿。

    “喂,加斯顿,或者迈克,或者不管你叫什么名字,你拼命拐过街角,看看有没有一辆马车。有的话把它撞翻。”

    一个街口之外果真有辆马车。那个加斯顿或者迈克,眯起眼睛,心想着他那支香烟,赶了上去,利索地把马车挤到人行道旁,逼它停了下来。

    “你干什么?”马车夫嚷道。

    “爸!”西莉亚尖叫起来。

    “爷爷的内疚朋友的代理人!”托马斯说,“不知道他的良心现在又有什么花样。”

    “千雷轰顶!”加斯顿或者迈克说,“我的火柴用光啦!”

    “年轻人,”老雅各布严厉地说,“同你订婚的那个使女怎么样啦?”

    两年后,老雅各布走进他私人秘书的办公室。

    “联合传道协会请求捐助三万元,作为朝鲜人改宗之用。”秘书说。

    “别理它。”雅各布说。

    “普拉姆维尔大学来信说,你每年定斯捐赠的五万元已经过期了。”

    “通知他们已经停付。”

    “长岛蛤湾的科学学会请求捐款一万元购置保存标本用的酒精。”

    “废纸篓。”

    “职业妇女文娱活动协会要求你捐两万元修建高尔夫球场。”

    “见她们的鬼。”

    “一概停止。”雅各布接着说,“我已经不做老好人啦。能搜刮克扣的每一块钱,我都需要。我要你去信给我手下的每一个公司的董事,说我建议减薪百分之十。还有——我进来时看到客厅角落里有半块香皂。我要你吩咐勤杂女工杜绝浪费。我可没有钱白白扔掉。还有——醋价现在能由我们控制,是不是?”

    “寰球调味品公司,”秘书说,“目前控制着市场。”

    “醋价每加仑提高两分钱。通知我们所有的分公司。”

    雅各布·斯普拉金斯红润的肥脸突然软绵绵地笑了。他走到秘书桌边,把他粗食指上的一小块红印子给秘书看。

    “他咬的,”他说,“千真万确是他咬的,他牙齿才出了三个星期——杰基·麦克利奥德,我的西莉亚的儿子。只要我能替他攒些钱,他二十一岁时可以有一亿财产。”

    老雅各布出去时,在门口转过身又说:

    “醋价不要提两分,还是提三分吧。一小时后,我再来在信上签字。”

    哈伦·拉希德哈里发真实的记载是:他在位的晚期对慈善事业产生了厌倦,把他的“天方之夜”漫游时的宠臣和伙伴都砍了头。我们处在这种文明时代还是幸福的,因为哈里发们所能加在我们身上的死刑判决,只是商人的账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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