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神之水
01
接上胶管,拧开水龙头,水花由喷水口飞洒而出。
我把喷水口对准花坛,一片片花瓣如在春雨中舞蹈一般,娇脆欲滴。
这里是六角小学,我的新职场。掐指一算,自四月份初到此地,已然有月余光景了。且说我所负责的六年三班,原教师已经陪伴了学生整个五年级时光,如今身怀六甲,不得不退下前线,而我,作为一个代课老师,得以在暑假前有份稳定的工作。
这所六角小学,不偏不倚,正巧地处郊区与都市的交汇处。落座与校内的花坛,凭借独具匠心的设计,与争芳斗艳的花类,在同行中,算是独树一帜的景致,但拜其所赐,教职工们也多了一项气闷的日常工作——浇花。这周,园丁之责轮到了我头上。
花坛旁的音乐教室,传来悠扬的合唱声。我班上的学生,正在上音乐课。
体验着枯燥的园丁时光,一抹窜动于花丛中的身影吸引住我的视线。仔细一瞧,只见一只黄白条纹的猫儿怯生生地躲在一株金木樨身后。猫儿那双灵动的眸子好奇地盯了我这陌生人一阵,扭动敏捷的身躯,优美地跃过围墙,瞬间不见了踪影。位于偏僻地段的学校,对于无家可归的猫儿来说,是再理想不过的游乐场了。
第四节是数学课,我在备课室中整理了教学材料,闭目小憩片刻,上课铃响起,起身前往教室。
有甚么好看的,认真上课——我以眼神对孩子开小差的举动发出了无声的谴责。前田露出个不以为意的笑脸来,活像恶作剧得逞的淘气包。
值日生的一连串指令,充满朝气。我朝讲台下扫了一眼,座无虚席,三十五人全部出席,无需点名。
师生两无声的眼神交流被下课铃声打断。我拧上水龙头,拾掇好水管。
推开教室门,“起立——礼毕——坐下。”
“可不是吗!speed,smap,随便谁的歌都比这歌好听一万倍。”
“大家的歌,唱得不错。我刚在教室外都听见了。”
“那歌土气死了,咱宁愿唱些流行的歌。对不?”
最后一句,是在征求众学生的同意。这松下,在这个班级里,地位可不低,算是组织里的领导层。
课至正酣,教室后排传来哐当一声,桌椅碰撞的声响。我抬头一瞧,只见前田厚志连着椅子倒在了地上,周围的孩童也被这突发事件吓了一跳。
孩童们被我的话逗得一阵哄笑,在这轻松的气氛中,我翻开教科书,开始今天的教学。
警察和鉴识技术人员,此时正在会议室里待机呢。打算在校长和教务主任的监督下,采取这三个孩子的指纹。事先自然有与三个孩子的家长通过气了。
“接下来呢,恐怕得委屈你们仨一下了。忍着,为了还前田一个公道,为了将凶手绳之以法,咱得全力协助调查。”
桥本点头。蓝色衬衫上的金色纽扣闪得人眼花。
“怎么回事?你怎么了!?”
“松下,桥本,还有花井。还有其他人吗?都好好想想!”
“剩下的时间大家自习,班长,你帮忙管一下。”
吩咐完毕,我忙将前田横抱起来,跑出教室。
“那就怪了,这怎么瞧都是中毒的症状。我们先叫救护车吧。”
“老师,那瓶子里的水,真的有毒吗?”松下健太郎问道。
到教室时,孩童们正玩的玩,聊的聊,闹得不亦乐乎。见我进来,赶忙各就各位,正襟危坐。
“要我们做什么?”花井理沙怯怯问道。
这是个矿泉水瓶,容量为500cc,里头的水只剩一半,另一半估计进了前田的肚子。
我径直到前田厚志的座位,翻了翻他的抽屉和书包。在他的抽屉里,有一样让我在意的东西。我伸手正欲取出,忽得心中一动,从口袋里掏出手帕,裹在那物件上,才取了出来。虽说多半是我想太多,但留着上头的指纹,总归不是件坏事。
“百忙之中,还把诸位召至此,忘体谅。指纹那边,有消息了。”葛西道。
讲台下鸦雀无声。
02
“谁晓得呢。警察那头口风也紧得很。”
谁曾想事情会严重到这个地步,竟惊动了警方,几个警察在教室里进进出出,调查取证,课自然是上不成了。
“咳,老师你,懂得指纹是怎么一回事吗?”
至于前田,他已经被移至附近最大的医院。治疗进度暂且不明,好歹是没生命危险,但几个星期的住院时光是免不了了。
“唔,好像还有那谁来着。”
“不知道。”除此之外,我还能回答什么?
松下转头瞧了瞧后排。
“砒霜。”
“指纹的所有人,已经有着落。瓶子上的指纹,与你提供的四个孩子的指纹一致。”
我后脑勺感到一阵凉意。天,这玩意可是专要人命的。
“前田的指纹,重叠在松下的指纹上。”
他点头。
“对头。指纹也是同理。若是物件上检测出多个指纹,咱也可以判别出其先后顺序。”
“有多少?大量?”
警车抵达医院。前田有幸享受个人病房,脸色还没缓过来,整体瞧上去,比昨天瘦了一圈。见我们来探望,还冲我们笑笑,看来精神头还不错。他的母亲,也在病房里陪护。
我无语摇头。这是在拍警匪剧呢?世道不太平啊……
“小弟,遭不少罪了吧?咋样?觉得好些没?”
在会议室门前,我停下脚步。确认四周没人,隔墙无耳,我弯下腰,在松下耳边悄声道。
前田点头,向我投以求助的目光。
“什么神之水?”
“那就好。对了,我们在你的课桌里,找到个塑料瓶子。你有喝过那里头的水不?”
“你当我傻。重在上面的一个,就是后一个呗!”
警察取出笔记本,装模作样地捻了捻书页。
前田表示不解。
答完,前田的目光闪烁,似若有所思。
“估计就是采采指纹啥的吧。得搞清楚瓶子上的指纹到底是谁的。”
“不是。”前田摇头否认。
“那是从哪弄来的?”
“不晓得,我发现时,它就在我桌子里。”
“你不晓得?这么说,是有人偷偷放进你课桌里的?”
午休时间,我与学年主任原田一同被唤到校长室。这原田,是个老实本分的胖大叔,乍被校长点名,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是吧……”
“什么时候发现的?早上上学时,就已经在了?”
小男孩颇有共鸣地盯了我半响。
“数学课的上一节是什么课?”
“我给你理一下,这瓶子,你根本不认识,没错吧?它莫名其妙出现在你的课桌里,你毫不怀疑地就喝了里头的水……这,这有些不合常理吧?”
不明所以,这有什么不对劲吗?我一下没晃过神来。但下一秒,我的脑神经似被电击了一般,“喂喂,不是吧……”
“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不不,我有犹豫过的。但那时刚上完音乐课,嗓子干的很。瞧见这瓶水,还以为是谁放错课桌了呢。就想来一口先润润嗓子。谁曾想这谁一股腥味,我立马就吐出来了,结果还是……”
前田说到这里,坐在一旁,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默默倾听的母亲,不禁插嘴了。
“回家了?干嘛?”
花井理沙站起回答,“松下他回家了。”
“你傻。他们不说,你就不让他们采指纹,这不就成了吗?他们还敢硬来?那教育委员会那边可够他们吃一壶的。听我的,准没错,多少能从他们嘴里扣出点信息。”
葛西问前田妈妈道。
我刚踏出家门,我的视线不禁被安放在鞋柜上的猫粮罐头吸引。
“好吧,也只能交给老师来处理了。我也不大愿意相信,一个小学生会下毒害自己的同学。其中定有蹊跷,这事能否善了,就瞧你的了。”
“哎,可不是嘛。保护环境,刻不容缓啊……”
刑警大叔对着我无奈叹息道。好嘛,别跑题了。
“哎?你不知道?别逗叔叔了,那上头可有你的指纹呀。”
离开病房,“你们学校,让学生带瓶装水来上学?”葛西问道。
“不知道,他说自己身子不舒服。”
“怎么?”
“你……”
“嗯,说。”
“怎么了?”我问道。
“指纹。我们在瓶子上,检测出了除了前田以外,其他人的指纹。不仅如此,指纹的主人,是小孩。”
男人愤愤,朝学校吐了口唾沫。
前排的松下健太郎举起手。
“安静安静!我就想确认一下有没有人碰过那瓶子。放心,不会找你们麻烦的。”
“昨天,前田被送到保健室后,我瞧到他桌子里有个瓶子,就好奇,拿出来看了看。”
还有,撇开这起案件,昨晚的玻璃事件,得做稍作处理。
“什么时候?”
葛西稍作斟酌,还是点头应允了。
金色的纽扣?
“那可谢谢了。我先走了哈。”
桥本的圆脸瞬间充血。
松下气哼哼地撅起了嘴。
而从学校后面正对面的一栋居民楼中,冲出一个男子,五十岁上下,身着夹克。
“哈,能出什么事嘛。这孩子说也不说一声就早退了,我这不担心吗?才顺道来看看。看上去没啥问题嘛,那我这就安心了,走了。”
面对警察的要求,我询问似地望了老校长一眼。校长无奈点头,得到默许,我离开校长室。
确实,我也没辙。
警察大叔的语气有些讨打,但这确实是一个不得不正视的问题。
“哎呀怪事了怪事了。你怎么会在前田之前碰过那瓶子呢?小弟弟啊,能不能跟叔叔说一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那件,唔,那件,洗了还没干……”
“对那孩子,我多少还是有些了解。为人耿直,正义感强。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不是我,我没有,不是我干的!”
桥本挠头,有些语不着调。
“你,待会来我办公室一趟。”
有病?我莫名其妙。这时,我的视线被路边的一抹亮光吸引。
没人附和我的观点。秃头校长双臂环胸,满脸苦色。教务主任依旧是那张能拍死苍蝇的扑克脸。而警察大叔呢,则是一脸的欲语还休。
“哎?桥本,你的那件蓝色衬衫咋了?就是天天穿的那件。”
言罢,小姑娘又惶惶垂下脑袋。别看她的身段已发育得初具规模,性格可是内向怕羞的很。说话的声儿也是细若蚊丝。
“毋须狡辩,你落荒而逃的一幕可是被我瞧个正着。可谓人赃并获,痛快点,承认吧。”
说实在的,就那一瞬间,天色又黑,我还真没瞧清楚,但对付这种小学生,烟雾弹一扔一个准。
“洗了?是拿去补了吧!金色的纽扣可不常见,找起来可得下功夫了吧?”
“瞧瞧,这是什么?”
原田对松下的评价颇高。我也点头赞同他的观点。
“嗯?”
“而且,他与前田的关系还不错。”他又补充道。
“恩,虽然只看到一眼,但我能确定的。”
“从教学楼后面出来?你确定?”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的算!说!你到底瞧见啥了。”
05
我在办公室里没等多久,桥本就慌慌张张赶来了。他今天是一副白色运动衫打扮。
“哎呀你这小鬼还反了天了……”
“不是,不是线索,没那么夸张。我只是碰巧看到……但觉得和案件没什么关系,所以到现在都没跟人说……”
“嗯,是关于前田的事……”
松下带到,在校长和教务主任紧张的注目礼下,葛西开始问话。谈到重叠的指纹时,松下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惊愕了。
“嗯,知道了。”
麻烦事,但不能坐视不理。我向男人亮明身份。
说完,桥本滴溜一转身,头也没回地逃走了。
“我说了,我不知道!随你们怎么说!”
“那天?哪天?他中毒的那天?”
“劳您操心,我明儿一定撵他来上学。”
“好。”小姑娘应允后,垂着脑袋,迈着小步子刚要离开,“等等,回教室后通知一下,我第二节课会迟一些来,你们先自习一会儿。”
“那好。今后不准再向任何人提起,就当没发生过。明白了吗?”
毕竟指纹的问题摆在那,警察怀疑他,也无可厚非。身为老师,我自然是坚信松下不会做出这种事,但他有所隐瞒是明摆着的。
“多谢。”我低头致谢。
“那天,音乐课下课,我从走廊的窗户看到,前田他,拿着个瓶子,从教学楼后面走回来。但是,我当时也没怎么上心,就只瞄了一眼,就一眼。”
柜子表面锈得厉害,明显是长时间闲置了,却懒得费功夫拆掉。
还以为里头除了灰尘外啥都没有,不想却有个黑色的保冷箱,看上去还挺新的。
“好了,我也明白您的不容易。松下呢?现在怎么样了?”
谁把这玩意放这了?带着疑惑,我打开箱盖。
“哦……还行,还好。”
接电话的是松下妈妈,电话刚通,她就为自己没有兑现昨日承诺一事,一个劲得道歉。儿子的态度如此坚决,为人母的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警察大叔的语气挺雀跃。
桥本的脸由红转白,颤抖如筛子的脑袋,使劲得摇。
我张开右掌,上面正是一颗金色的纽扣。桥本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那就好。”
正准备前往车站,忽的想起有个东西落在学校里了。哎,这记性,尽是让这些破事给折腾的。已是日暮十分,但我还是决定折回学校一趟。
若铃木智美所言非虚,那前田可就不老实了。那小子,声称瓶子是在课桌里找到的。他为什么要撒这种慌?那这瓶子,究竟是从哪找到的呢?
“神之水……给猫喝的,为什么要叫神之水?谁写的?”
我正埋头思索,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个身影。抬头一看,是我班上的铃木智美。
我正踱步深思,一声猫叫分散了我的注意。
“这话,你还和谁说过。”
说完,逃也似地跑回家中。
铃木点头。
随后,我迫不及待地赶往教学楼后墙,第二节课的铃声也响了。
“时间紧迫嘛。”
“有事?”
瞧着落荒而逃的模样,昨儿的犯人一准是他没跑了。平日里看似老实巴交的一孩子,谁曾想背地里是个淘气包。但我还是隐隐觉得这事不简单。这桥本,也是瓶子上留下指纹的一人,天底下哪有这般凑巧的事?难道,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
小姑娘摇头。
“那男人都招了?”
松下问道。其余三人也热忱地看向我。
“正如老师所料,这起案件总算是到头了。”
“那瓶子咋了?你有什么线索?”
花井里沙怯怯举手。
桥本忿忿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昨天傍晚,在学校在后门扔石子把人家的玻璃打碎的,就是你没错吧?要不咋说老天开眼,我昨儿碰巧从那路过,还发现了这个纽扣,你那件蓝色衬衫的纽扣!”
“那个瓶子……”
挂断电话,我再次拿起话筒,拨往松下健太郎家。
“嗯。他说野猫烦人,死干净了才好。”
“好的。请便。”
教学楼的后墙上,安装着个金属制的柜子,两头猫咪正站在上头瞧我呢。一头是茶色条状花纹,一头是黑白斑点。瞧我走近,嗖得转身跑了。
我刚从葛西那得知,那运动衫大叔,叫岗田。
离开学校,我径直前往医院。
这吞吞吐吐,扭扭捏捏,语言又止的小模样,让我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好家伙,不仅是松下,花井里沙与桥本裕太也到齐了。三孩子瞧进来的是我,小脸瞬间扯了下来。看来,我倒成了他们的麻烦人物了。就连床上的小病人,表情也不是很欢迎。
挂断电话。松下如此自觉,倒省了我不少功夫了。
“除了那死大叔还能有谁!成天在后门那骂骂咧咧的。”
小姑娘点头。
小姑娘用带着些许疑惑的眸子瞅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好些了吗?前田。”
“唉……还是露馅了。”
这四个孩子,在校舍后养野猫。那瓶水,本来是安放在保冷柜里,给猫咪喝的。谁只前田这小子如此不讲究,音乐课后口干,竟把这水带到教室里喝去了。
“所以才说啊,是时候拨乱反正了。”
“嗯。但在此之前,先让我和他们聊聊吧。我这还有几个问题没落实清楚。”
当日放学,我在办公室等到了葛西的电话。
“嗯,因为我发现了那保冷箱。”
听我这么说,花井理香恨铁不成钢地睨了松下一眼。
“我写的。前田被送到保健室后,我瞧到这瓶水在他的课桌里,我不想让学校知道我们偷偷养猫,所以就……”
“哦哦……我懂了。上头本来写的是【猫的水(ネコの水)】,猫是用片假名写的(ネコ),你在コ上多加了几条线,变成【神】字。”(ネコ←神)
说完,我摆了摆手,潇洒离开病房。
“探望前田?哦哦,我明白了。”
松下叹气道。
前田的嘴可以塞进俩鸡蛋了,身后的三人,明显也是呼吸一窒,我回过头,“下毒的犯人逮着了。不用我说,你们从一开始就知道犯人是谁吧?没错,就是住在学校后门对面的男人了。桥本你打碎他家玻璃,是为了给前田报仇吧?”
“嗯,那就好。”
“聪明。话说,得知水里被下毒的一刻,你们就已经知道犯人是谁了吧?”
“老师,收养野猫也算坏事吗?这好歹也是一条条鲜活的小生命呀。”
说完,我意味深长地盯了前田半饷,直到他不自在了,我才开口,“你可得吸取教训,今后再渴,也不许抢猫咪的水喝了哦。”
“怎么?他不让你们养猫啊?”
保冷箱里放着的是,猫粮和几个碗碟。关键是这猫粮罐头,和前日在松下家见到的是一个牌子的。凭此,所有疑问迎刃而解。
“但这类的父母可不少,我见多了。”
“好事,但得看情况了。既然决心要养,就要勇于承担责任。打个比方,若是一对父母,只提供孩子衣食住行,在其余方面却任其自生自长,这还算为人父,为人母吗?”
果然。就岗田那性子,嘴里骂着,心里一定也在寻思怎么弄死这几只野猫了。所以,就在水里,加了砒霜。换个正常人,应该会优先考虑到向学校投诉的,性子急成这样,这大叔也奇葩得很。
“谁晓得呢。警察那头口风也紧得很。”
谁曾想事情会严重到这个地步,竟惊动了警方,几个警察在教室里进进出出,调查取证,课自然是上不成了。
“咳,老师你,懂得指纹是怎么一回事吗?”
至于前田,他已经被移至附近最大的医院。治疗进度暂且不明,好歹是没生命危险,但几个星期的住院时光是免不了了。
“唔,好像还有那谁来着。”
“不知道。”除此之外,我还能回答什么?
松下转头瞧了瞧后排。
“砒霜。”
“指纹的所有人,已经有着落。瓶子上的指纹,与你提供的四个孩子的指纹一致。”
我后脑勺感到一阵凉意。天,这玩意可是专要人命的。
“前田的指纹,重叠在松下的指纹上。”
他点头。
“对头。指纹也是同理。若是物件上检测出多个指纹,咱也可以判别出其先后顺序。”
“有多少?大量?”
警车抵达医院。前田有幸享受个人病房,脸色还没缓过来,整体瞧上去,比昨天瘦了一圈。见我们来探望,还冲我们笑笑,看来精神头还不错。他的母亲,也在病房里陪护。
我无语摇头。这是在拍警匪剧呢?世道不太平啊……
“小弟,遭不少罪了吧?咋样?觉得好些没?”
在会议室门前,我停下脚步。确认四周没人,隔墙无耳,我弯下腰,在松下耳边悄声道。
前田点头,向我投以求助的目光。
“什么神之水?”
“那就好。对了,我们在你的课桌里,找到个塑料瓶子。你有喝过那里头的水不?”
“你当我傻。重在上面的一个,就是后一个呗!”
警察取出笔记本,装模作样地捻了捻书页。
前田表示不解。
答完,前田的目光闪烁,似若有所思。
“估计就是采采指纹啥的吧。得搞清楚瓶子上的指纹到底是谁的。”
“不是。”前田摇头否认。
“那是从哪弄来的?”
“不晓得,我发现时,它就在我桌子里。”
“你不晓得?这么说,是有人偷偷放进你课桌里的?”
午休时间,我与学年主任原田一同被唤到校长室。这原田,是个老实本分的胖大叔,乍被校长点名,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是吧……”
“什么时候发现的?早上上学时,就已经在了?”
小男孩颇有共鸣地盯了我半响。
“数学课的上一节是什么课?”
“我给你理一下,这瓶子,你根本不认识,没错吧?它莫名其妙出现在你的课桌里,你毫不怀疑地就喝了里头的水……这,这有些不合常理吧?”
不明所以,这有什么不对劲吗?我一下没晃过神来。但下一秒,我的脑神经似被电击了一般,“喂喂,不是吧……”
“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不不,我有犹豫过的。但那时刚上完音乐课,嗓子干的很。瞧见这瓶水,还以为是谁放错课桌了呢。就想来一口先润润嗓子。谁曾想这谁一股腥味,我立马就吐出来了,结果还是……”
前田说到这里,坐在一旁,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默默倾听的母亲,不禁插嘴了。
“回家了?干嘛?”
花井理沙站起回答,“松下他回家了。”
“你傻。他们不说,你就不让他们采指纹,这不就成了吗?他们还敢硬来?那教育委员会那边可够他们吃一壶的。听我的,准没错,多少能从他们嘴里扣出点信息。”
葛西问前田妈妈道。
我刚踏出家门,我的视线不禁被安放在鞋柜上的猫粮罐头吸引。
“好吧,也只能交给老师来处理了。我也不大愿意相信,一个小学生会下毒害自己的同学。其中定有蹊跷,这事能否善了,就瞧你的了。”
“哎,可不是嘛。保护环境,刻不容缓啊……”
刑警大叔对着我无奈叹息道。好嘛,别跑题了。
“哎?你不知道?别逗叔叔了,那上头可有你的指纹呀。”
离开病房,“你们学校,让学生带瓶装水来上学?”葛西问道。
“不知道,他说自己身子不舒服。”
“怎么?”
“你……”
“嗯,说。”
“怎么了?”我问道。
“指纹。我们在瓶子上,检测出了除了前田以外,其他人的指纹。不仅如此,指纹的主人,是小孩。”
男人愤愤,朝学校吐了口唾沫。
前排的松下健太郎举起手。
“安静安静!我就想确认一下有没有人碰过那瓶子。放心,不会找你们麻烦的。”
“昨天,前田被送到保健室后,我瞧到他桌子里有个瓶子,就好奇,拿出来看了看。”
还有,撇开这起案件,昨晚的玻璃事件,得做稍作处理。
“什么时候?”
葛西稍作斟酌,还是点头应允了。
金色的纽扣?
“那可谢谢了。我先走了哈。”
桥本的圆脸瞬间充血。
松下气哼哼地撅起了嘴。
而从学校后面正对面的一栋居民楼中,冲出一个男子,五十岁上下,身着夹克。
“哈,能出什么事嘛。这孩子说也不说一声就早退了,我这不担心吗?才顺道来看看。看上去没啥问题嘛,那我这就安心了,走了。”
面对警察的要求,我询问似地望了老校长一眼。校长无奈点头,得到默许,我离开校长室。
确实,我也没辙。
警察大叔的语气有些讨打,但这确实是一个不得不正视的问题。
“哎呀怪事了怪事了。你怎么会在前田之前碰过那瓶子呢?小弟弟啊,能不能跟叔叔说一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那件,唔,那件,洗了还没干……”
“对那孩子,我多少还是有些了解。为人耿直,正义感强。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不是我,我没有,不是我干的!”
桥本挠头,有些语不着调。
“你,待会来我办公室一趟。”
有病?我莫名其妙。这时,我的视线被路边的一抹亮光吸引。
没人附和我的观点。秃头校长双臂环胸,满脸苦色。教务主任依旧是那张能拍死苍蝇的扑克脸。而警察大叔呢,则是一脸的欲语还休。
“哎?桥本,你的那件蓝色衬衫咋了?就是天天穿的那件。”
言罢,小姑娘又惶惶垂下脑袋。别看她的身段已发育得初具规模,性格可是内向怕羞的很。说话的声儿也是细若蚊丝。
“毋须狡辩,你落荒而逃的一幕可是被我瞧个正着。可谓人赃并获,痛快点,承认吧。”
说实在的,就那一瞬间,天色又黑,我还真没瞧清楚,但对付这种小学生,烟雾弹一扔一个准。
“洗了?是拿去补了吧!金色的纽扣可不常见,找起来可得下功夫了吧?”
“瞧瞧,这是什么?”
原田对松下的评价颇高。我也点头赞同他的观点。
“嗯?”
“而且,他与前田的关系还不错。”他又补充道。
“恩,虽然只看到一眼,但我能确定的。”
“从教学楼后面出来?你确定?”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的算!说!你到底瞧见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