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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02

    “那你也不知道盖文被囚禁在哪里喽?”

    “嗯,我也是刚刚听你说才知道他也被囚禁在这里,戴莫里爵士到底想得到什么?”

    “我。”茱蒂丝简单答道,然后低垂着视线大致解释华特要求废止婚姻的计划。

    “你已经怀了盖文的孩子,就不可能再取消这桩婚姻。”

    “是的,所以这也是我怀孕之事必须保密的原因之一。”茱蒂丝望向约翰。

    “茱蒂丝,你打算怎么办?你又能如何救出你自己,盖文,琼安,以及你丈夫的手下?你根本无法抵过这城墙。”

    约翰也同意地哼了声。

    “我也不知道。我找不出其他可行之路。现在我至少可以把你弄出去。但我得先找到盖文。只有到那时候——”

    “你带琼安来了吗?”海伦插口道。

    “嗯,”她知道她母亲一定有什么主意。

    “叫琼安去找盖文。要我男人,她最拿手。她只差一点就是个花痴。”

    茱蒂丝点点头。

    “告诉我,你对华特.戴莫里有什么认识?”

    “我只见过他几次面。”

    “他这个人能信任吗?”

    “不行!”约翰叫道,“他和他那个跟班都不能信任。”

    茱蒂丝对他充耳不闻,“戴莫里觉得我美若天仙,我打算就美若天仙给他看,乘机设法找到盖文并谋出脱逃之策。”

    “你对男人简直一无认识,”海伦打量着她可爱的女儿,“男人不是帐簿,你把数字加起来就会得到一定的总数。他们全都各有不同……而且比你我更强有力。”

    突然间,约翰起身望向房门,“他们回来了。”

    “茱蒂丝,听我说,”海伦迅速说道,“问琼安如何对付华特。她对男人几乎了若指掌,答应我,你会听从她的劝告,绝不一意孤行。”

    “我——”

    “答应我!”海伦命令道,双手按着她女儿的肩。

    “我只能答应尽力而为。”

    “也只有如此了。”

    房门一被推开,她们就再也没有机会说话了。琼安和堡中一名女仆来接茱蒂丝,为与男主人共进晚餐做准备。她匆匆与母亲道别后,跟着她们离去,约翰则寸步不离地尾随在侧。

    四楼包括有女眷卧室,茱蒂丝的那间不但宽敞而且空气流通,地上铺着新鲜的灯心草,墙也是新近才刷了白粉,好似早就等着来客。茱蒂丝被单独留下和她女仆共处一室,约翰则在门外把关。至少华特信任她,未在她身边安置间谍。琼安为她的女主人带来一桶热水。

    茱蒂丝洗脸时,一面打量琼安,“你知道盖文老爷被囚禁在哪里吗?”

    “不知道,小姐,”琼安狐疑地答着。茱蒂丝通常很少会问她问题的。

    “你能不能找到他?”

    琼安笑了,“当然没问题。这地方到处都是长舌之人。”

    “需不需要用到钱?”

    琼安吃了一惊,“不必呀,小姐。我只会去问男人。”

    “你一问,他们就会乖乖的全告诉你?”

    琼安愈来愈有自信了。她这可爱的女主人,除了对管理产业和会计了若指掌外,其他事一概不知,“重要的是你‘怎么’问男人。”

    茱蒂丝换上一件银线织长袍,坐下来让琼安为她梳理长发,戴头纱。

    “如果一个女人想问华特一些事呢?”

    “他啊!”琼安没好气地啐道,“我是绝不会信任他,倒是那个跟班亚瑟爵士还有点用处。”

    茱蒂丝转身面对她的女仆,“你怎么会这么说呢?亚瑟那对眼睛那么冷硬,谁都看得出来他是个贪婪的人。”

    “难道华特爵士就不一样?”琼安大剌剌的扭转她女主人的头,此时她自觉得非常万能,“他不单是贪婪,而且狡诈、残忍、自私又野蛮。他是集所有不耻于一身的败类。”

    “那为什么亚瑟——?”

    “因为他永远是一个德性。女人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如此一来也就容易迎合他的需要。这点你可以应付得来。”

    “那华特爵士却不一样?”

    “对,小姐。华特爵士是个孩子,不是男人。他见风转舵,没有定性。他会想要一样东西,等到手后就不再要了。”

    “女人也会这样吗?”

    琼安在她女主人身前跪下,“你必须听我说,而且得听仔细了。在这世界上,我最了解的莫过于男人。华特爵士现在为你著述,陷于疯狂的欲望中,只要他置身于那欲望中,你就不会有危险。”

    “这话怎么说?”

    “他杀了你父亲,又囚禁你母亲和丈夫,原因都出在他这般激情。你想,一旦这簇火苗被扑威了,你们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茱蒂丝还是不明白。她和盖文做爱时,火苗顶多只会暂熄一下子。事实上,她在他床上待得愈久,她就更想要他。

    琼安极尽耐心地解释,“并不是所有人都跟盖文爵爷一样,”她仿佛能读出茱蒂丝的心思似的,“如果你对华特爵士屈服,把自己给了他,你就再也控制不了他了。要知道对他这种男人来说,游戏的过程才是一切,游戏赢了他也就立刻失去兴趣。”

    茱蒂丝开始懂了,“那我该如何阻挡他呢?”

    她已准备必要时把自己给予一百个男人,只要那样能解救她所关爱的人的生命。

    “他不会强迫你。他十之八九以为他已赢得你的芳心。你尽可以对他提出要求,他会乐意顺应你,但你提要求时必须把话说得聪明。要不然他会吃醋的。不要暗示你在乎或者关心盖文老爷。让他以为你轻视他。把胡萝卜吊在他鼻子前面。但不能让他咬到任何一口。”

    琼安起身,再次挑剔地检视她女主人的装扮。

    “我该怎么应付亚瑟呢?”

    “华特爵士会管束他——非不得已时,他这个人可以收买的。”

    茱蒂丝起身盯着她的女仆,神情好生向往,“你想我会不会也能学会如此了解男人?”

    “就跟我学会念书一样,”琼安忍不住大笑这事的不可能,“你已经有了盖文爵爷,何必还要了解其他男人?他一个人抵得上我所有男人的总和。”

    一同下楼前往大厅时,茱蒂丝忖思着,我真拥有盖文吗?

    “夫人,”华特执起茱蒂丝的手亲吻,她则状似羞怯地低垂着视线,“我等你好久了,你似乎变得更可爱,更美丽动人。过来和我一起坐。我们替你准备了一份可口的晚餐。”

    他须她登上高台上的主桌。桌巾已污渍斑斑且千疮百孔,餐具亦已歪扭变形。坐定后,他转向她,“你的房间还舒适吗?”

    “很舒适。”她沉静地应道。

    他笑了,胸也挺出了些,“夫人,你不必怕我呀。”

    怕你!她在心底怒斥,目光却平和地迎视他,“我不是害怕,而是很好奇。我不习惯和男人相处,我认识的那些……他们都待我不好。”

    他握住她的手,“我会尽可能补偿你。虽然你对我并不熟悉,但我对你却非常熟悉。你知道我是你哥哥们的朋友码?”

    “不知道,”她讶然说道:“我父亲就是那时将我许配给你的吗?”她睁大眼无邪地问。

    “是的——不是——”华特支吾以对。

    “唔,我明白了,爵爷。那一定是我哥哥不幸病逝之后。”

    “对,对!就是那时候。”华特咧嘴笑了。

    “我可怜的哥哥平时没多少朋友,幸好还有你陪伴他们。至于我父亲!我实在不想说他坏话,但他老是把东西乱放。也许他又把我们之间的婚约协定文件弄丢了。”

    “根本没有——”华特欲言又止,连忙灌了一大口酒。他不能承认根本没有文件的存在。

    茱蒂丝将颤抖的手压在他臂上,“是不是我说错话了?你不会打我吧?”

    他立即望向她,发觉她已泪眼汪汪,“甜蜜的茱蒂丝,”他热情地亲吻她的手,“这世界究竟那里出了错,居然让你这么可爱又纯真的女孩如此惧怕男人?”

    茱蒂丝可怜兮兮地抹去泪珠,“原谅我,我只认识寥寥几人,而他们……”她垂下视线。

    “别难过了,来,给我个微笑。想要什么礼物或有任何要求尽管告诉我,我全都答应你。”

    茱蒂丝立即抬眼望向他,“我希望能为我妈妈换一间较舒适的房间。”她坚决地说:“最好是能跟我在同一层楼。”

    “老爷!”坐在茱蒂丝另一边的亚瑟爵士出声打岔,他一直在聆听他们的对话,“四楼太自由了。”

    华特皱了眉。他全心全意想取悦地的美人,还当面被这么的提醒,无非是让他进退两难有点下不了台。

    亚瑟当即察觉到他的错误,“我的意思是说,她必须有个值得信赖的护卫保护才行。”他望向茱蒂丝,“夫人,如果你只有一个人能保护你,你会选择谁?”

    “喔,那当然是约翰.巴赛德。”她迅速接口道。语音方落,她便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亚瑟得意地看她一眼,然后才面向华特,“这就成了。夫人自己说的。她已经为海伦夫人挑选了一位值得信赖的护卫。”

    “使得我自己想逃时也得不到援助。”茱蒂丝心想。亚瑟爵士看她的眼光,仿佛他能读出她心意一般。

    “好主意!”华特说,“这样你满意了吗,夫人?”

    她想不出留下约翰的理由,再说若没他守在身边也许她行动还自由些。

    “我满意极了,爵爷。”她甜蜜地说:“我知道约翰一定会把我母亲照顾得无微不至。”

    “现在我们可以谈些较有趣的事了。你说我们明天去骑马打猎如何?”

    “打猎?我……”

    “怎么样?有什么话,你可以尽管跟我说。”

    “唔,那只是个愚蠢的念头。”

    “说呀。”华特宠溺地对她笑着。

    “我最近才离开自己的家,而从小我就被局限在堡中一隅,没有自由走动的机会。我从来没见过古老的城堡,好想参观参观。喔!你一定会笑我的!”

    “不!我不会笑你。”华特乐得大笑。

    “我想参观古堡的每一部分:鹰舍、马厩,还有酒窟。”

    “那我明天就带你参观堡中每一个角落。”他笑道,“这个要求容易,我愿意尽我所能让你快乐,夫人。”他的目光热切地投注在她精致的脸庞上,她垂下睫毛一来为了煽情作用,二来是怕他看见她眸中逐渐积聚的怒火。

    “爵爷,”她柔声说道:“赶了几天路,我实在累得受不了了。你不介意我早退吧?”

    “当然不介意,你的希望就是我的命令。”他起身搀扶她步下高台。

    约翰一直站在她身后,双臂抱胸而立,“我想跟我的人谈谈。”不等华特回答,她便迳自走向约翰,“亚瑟爵士要你担任我母亲的护卫。”她未多作解释。

    “我不去。盖文爵士——”

    “嘘!”她轻按住他的手臂,“小心被他们听见了。你有什么理由能解释你不能离开我?那个蠢蛋以为我已经是他的了。”

    “他有了表示?”

    “还没有,不过他会的。你必须去陪我妈,否则亚瑟爵士一定不会让她换房间,她现在住的那间房那么潮湿,她是无法忍受太久的。”

    “你只光为你母亲着想,一点也不为自己想想。”

    “不,你错了。我很安全,但她却可能会得到风湿。若是我的房间也那么阴寒潮湿,我也会要求换房间的。”

    “你说谎,”约翰声音平板的说,“如果不是你一意孤行,现在你会在家里安安全全的。”

    “你现在要教训我一顿?”

    “教训你又有什么用。除非你保证绝不做傻事,否则我不去陪海伦夫人。”

    “我当然不会那么傻。你要的话,我甚至可以跟你发誓。”

    “你这张嘴巴哟,真拿你没办法,现在没机会再争执,他们过来了。你得记得常捎信给我。也许那能使我不去想盖文老爷会怎么处罚我。”

    茱蒂丝终于和她女仆独处时,琼安立即爆出笑声,“我从来没见过谁的演技会有你今晚这么棒!”她笑得人仰马翻,“你在伦敦舞台上一定会轰动。你那招用指甲压眼角制造眼泪的绝招是打哪儿学来的?”

    茱蒂丝猛然倒抽口气,琼安之言使她鲜活地忆起艾丽丝在盖文怀中那幕。

    “我这招是从一个活在谎言和虚假中的女人那儿学来的。”

    “不管她是谁,她一定是个中好手。我几乎差点也被你唬住了。希望你能如愿以偿。”

    “你确定我有目的?”

    “不然女人为何要对男人流泪?”

    茱蒂丝再次思量艾丽丝这个人。“不然还会有什么原因?”她喃喃自语。

    “你如愿以偿了吗?”

    “差不多。可惜我不小心被亚瑟爵士拐了,把约翰送去做我妈的护卫。护卫!哈,美其名为护卫!两个囚犯被关在一起,互相护卫些什么?我的武士被沦为男仆囚禁起来,而我又将是一人在此孤军奋斗。”

    “他一定是存心想把约翰从你身旁调开。”琼安动手为她宽衣。

    “你说得对。不过华特爵士是个傻瓜,口风不但松而且讲话从不经大脑,以后有亚瑟爵士在场时,我跟他讲话可得非常小心。”

    “小姐,要想摆脱亚瑟爵士恐怕难如登天哟。”琼安为她掀开被单。

    “你要去干什么,琼安?”茱蒂丝看着她的女仆梳理她的棕发。

    “我去找盖文老爷,”她笑了,“明天见,那时候我会为你带来他的消息。”

    茱蒂丝几乎没听见关门声。她原以为会焦虑得睡不着,孰料头一及枕头便沉沉睡去。

    华特和亚瑟立于大厅一隅。餐桌已清理干净,武士们纷纷在干草床垫上躺下准备就寝。

    “我不信任她。”亚瑟低声道。

    “不信任她!”华特爆发了,“你都见过她人了,居然还说这种话?她是个温柔端庄的淑女。长久以来被男人虐待,使得你只要一皱眉头她就害怕。”

    “她要求为她母亲换房间时,可一点也不胆怯。”

    “要求个鬼!她从来不敢提要求。她的本性就不会做这种事。她只是关心海伦夫人。这也是她天性纯良的另一例证。”

    “她所谓的本性今晚可吃定了你。想想看她是怎么钓你差点承认没有婚约文件存在。”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她不要她和盖文.蒙特格利的婚姻。”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我听说——”

    “听说!哈!若她真不愿嫁那小子,那她来干什么?她绝不可能单纯到相信她绝不会有危险。”

    “你这是在暗示我会伤害她?”

    亚瑟定睛望着他,“她对你还新鲜时,你是不会伤害她的。”他太了解华特了,“你必须在和她上床之前先和她结婚。只有那样你才能真正赢得她,如果你不经过教堂现在就占有她,她会像你说她恨她丈夫一样恨你。”

    “我用不着你来告诉我如何对待女人!我是这里的主人。难道你一点工作都没有?”

    “当然有,老爷。”亚瑟得意地说,“明天我将帮助我的主人,带我们的囚犯去看我们的弱点。”华特抄起一只酒杯砸向他的脑袋时,他扭头离去。

    天还没亮,茱蒂丝便醒了。人一醒,她立即想起琼安说今早有盖文的消息,立即跳下床匆匆套上一件罩袍。可是琼安的干草床铺却是空的,她不觉咬牙切齿,旋即又忐忑不安地担心起来。

    琼安也离阳她了吗?会不会是亚瑟逮到琼安在堡中侦查?

    房门几乎是无声无息地推开,琼安精疲力竭地在黑暗中蹑手蹑脚走动。

    “你跑到哪儿去了?”茱蒂丝紧张地小声问道。

    琼安用手指飞快捂住嘴,免得惊叫出声,“小姐!你吓了我一大跳。你怎么没在床上呢?”

    “你还敢问我?”茱蒂丝嘶声说道,半天才恢复镇定,“来,快告诉我你都探听到什么消息,你有盖文的消息吗?”茱蒂丝拉着她贴身女仆的手臂,往床铺踱去。两人盘腿坐在厚厚的羽毛垫上。

    可是琼安一直不敢直视她女主人的眼睛,“有,小姐,我找到他了。”

    “他还好吗?”

    琼安深吸口气,开始滔滔不绝地叙说她的发现。

    “要找他实在不容易。随时都有人严密看守他,入口处……很难找。但是,”她得意地笑了,“我运气很好,有位守卫似乎对我非常感兴趣,我们在一起消磨了不少时间。他真是个雄赳赳的男子汉!整个夜里他——”

    “琼安!”茱蒂丝厉声打断她,“你想瞒我什么,是不是?我丈夫到底怎么样了?他的情况如何?”

    琼安看着她的女主人,张口欲言,却又突然把脸埋在双掌中,“好恐怖哟,小姐。我真不敢相信他们会这样对待他。他是个贵族呀!就连最低贱的仆役也不会受到他这样的待遇。”

    “告诉我,”茱蒂丝的声音好凝重,好平静,“把情况详细的告诉我。”

    琼安抬起头,努力控制泪水和翻搅的胃,“堡里只有少数几人知道他在这里。他是在夜里被单独带进来,然后……丢到下面去。”

    “什么下面?”

    “那地方位于地窖下方——充其量只能说是个小洞,算是这座塔楼的地基。壕沟的水渗进去把地面都淹了,一些好可怕……的肮脏东西在那里繁衍。”

    “盖文就被关在那里?”

    “是的,小姐,那个洞很深,要下去只有从地窖用梯子爬下去。”

    “你去看过那个地方了?”

    “是的,小姐。”她再次垂下头,“我也见到盖文爵爷了。”

    茱蒂丝粗暴地抓住她的双臂,“你见过他,居然还拖这么久才告诉我?”

    “我不敢相信那个……那个人就是盖文爵爷。”她抬起头,脸上布满恐惧之色,“他以前是那么英俊,那么强壮,现在却几乎成了皮包骨。他的眼睛深陷下去,就像两个黑漆漆的窟窿。和我度过一夜的那个守卫拉开活门,点了根蜡烛替我照明。那股恶臭!我几乎不敢去看那个黑洞。盖文爵爷——起先我还不敢碓定是他——立刻用手蒙住脸,老天,区区一根蜡烛光也会刺痛他的眼睛。地上,小姐——那里地上到处都有恐怖的东西在爬来爬去!那里没有一处是干的。他怎么睡觉呀?那儿根本没地方可以躺下。”

    “你确定那个人就是盖文爵爷?”

    “嗯。守卫用鞭子抽开他的手,他就恨恨地瞪着我们。”

    “他认出你了吗?”

    “我想没有。起先我还怕他会认出是我,现在想想倒觉得他恐怕已认不得任何人了。”

    茱蒂丝若有所思地望向他处。

    琼安碰碰她的手臂,“小姐,已经太迟了。他活不了多久的,最多也只捱得了几天。忘了他吧。他现在的情况比死还糟。”

    茱蒂丝狠狠瞪她一眼,“你刚才不是说他还活着?”

    “只是一息尚存。就算今天就把他带出来,阳光也会杀了他。”

    茱蒂丝匆匆爬下床,“我得赶快穿衣服了。”

    琼安望着她女主人挺直的背脊,很高兴她终于放弃了援救的念头。那张皮肤皱缩,形容憔悴不堪的脸仍历历在目,让她由心底寒起。她跟了茱蒂丝多少年,知道她的女主人鲜少会让问题只解决一半,就轻易放手不管。她经常会就一件事跟茱蒂丝一再争执,使得茱蒂丝能以各种角度来看那件事。但是茱蒂丝从不轻言放弃。无论如何,高兴是高兴,但她仍心存怀疑。

    “琼安,我需要一件很深的赤褐色衣服,像仆役们穿的那种。还要一双长筒靴——大一点没关系,我会拿东西塞紧。还要一张长板凳。要弄清楚板凳要够长,但窄得可以通过活门。我还需要一个铁皮包的盆子。不要太大!要大小正好够我绑在肚子上。”

    “肚子?”琼安结巴道,“你该不会是想——我不是已经解释过他已经快死了,救不了吗?不可能带张长板凳去给他而不被发现。送食物去也许还行得通,但是——”茱蒂丝的眼神阻止了她,她虽是个娇小玲珑的女人,可是一当她那对金眸变得像现在这般冷硬,任谁也不敢违抗她,“是的,夫人。”琼安怯怯地说,“一张长板凳,一双长筒靴,一件仆人衣服,还有一个合适你肚子的铁益。”她嘲讽地复诵一遍。

    “是的,要合适我的肚子,”茱蒂丝毫不幽默地说,“现在快来帮我穿衣服。”她从床边的大箱子中,拿出一件黄色丝绸内衣,穿上内衣后,她再套上一件金色天鹅绒长袍。

    琼安拿起一把象牙发梳,动手为她的女主人梳理秀发,“不要让他知道你有一丁点在乎盖文爵爷。”

    “用不着你来提醒我这点。你现在就去找我要的东西吧。不要让任何人看见你拿那些东西。”

    “我没办法偷偷摸摸地搬一张长板凳,而不被人发觉。”

    “琼安!”

    “是的,小姐,我会遵照你的吩咐去做。”

    几小时后,华特终于陪茱蒂丝参观完堡中的每一角落,“夫人,你一定累了,这些枯燥无味的他方一定让你烦死了。”

    “怎么会呢?我倒觉得很有意思!”茱蒂丝粲然笑道,“城墙这么厚实,实在是个伟大的工程。”她睁大著眼睛无邪地说。

    这座城堡的构造十分简单,只不过是一圈十二呎高的厚城墙,中间坐落一幢四层楼高的塔楼。城墙上的守卫并不多,每个看起来都是一副昏昏欲睡,不怎么警觉的模样。

    “也许夫人还想检视武士们的甲胄,找找看有没有缺陷。”亚瑟紧盯着她说道。

    茱蒂丝努力使脸上一无表情,“我不懂你的意思,爵爷。”她困惑地说。

    “我也是,亚瑟!”华特开口道。

    亚瑟没回答,只一迳看着茱蒂丝。她知道自己已树下一个敌人。他已轻易看穿她想参观城堡的目的。

    她转向华特,“我真的累了。这儿地方好大,逛起来真得走不少路。也许我应该回房去休息一下。”

    “当然,夫人。”

    茱蒂丝只想远离他,摆脱他那老是黏着她手臂和腰的脏手。在房门口和他分手后,她和衣倒在床上。一整个早上,她脑中都盘旋着琼安对盖文的描述。她几可想像他被关在地牢里奄奄一息的模样。

    房门开了,她没去特别注意。身为贵族妇女是鲜少有隐私的。女仆们总是会在她房里进进出出。当一只男人的手抚上她的颈项时,她愕然倒抽了口气。

    “华特爵爷!”她大叫,迅速打量四周。

    “不要怕,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我已经关照过所有人都不许来打扰。仆人们知道若违抗我的命令,会遭到什么样的严厉惩罚。”

    茱蒂丝红了脸。

    “你怕我吗?”他的眸光在闪动,“其实你根本不必怕我,你不知道我爱你吗?自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爱上你。我就等在随你入教堂的行列中。要不要我告诉你,你在我眼中的模样?”他执起她的一绺鬈发绕在手臂上,“你踏入阳光中,阳光似乎因你的莅临而立即黯然失色,你金色的衣裳,金色的眸子……”

    他又执起另一绺鬈发置于掌中,用手指揉搓,“那时候我就好想摸摸你的秀发。也就在那时候,我知道你生来注定是我的。然而你却嫁了另一个!”他怒而指责。

    茱蒂丝吓呆了,她不是怕他或者怕他会把她怎么样,而是他若现在就占有她,她会失去些什么。她把脸埋在双掌中,似乎在哭泣。

    “夫人!我甜蜜的茉蒂丝。原谅我。我做错了什么惹你不开心?”华特骇然追问。

    她努力控制自己,“该是我请求你的原谅。只是男人……”

    “男人怎么样?你可以告訢我。我是你的朋友。”

    “你是吗?”她的目光哀恳,极端地无邪。

    “是的。”华特轻声应道,极尽可能地用目光吞食她。

    “以前我从来没有过男的朋友。先是我父亲和哥哥——!我不能说他们的不是。”

    “用不着说,”华特以指尖轻触她的手背,“我非常了解他们。”

    “接着又是我丈夫!”茱蒂丝激愤地说。

    华特对她贬了眨眼,“你真的不喜欢他?真的吗?”

    她眸中的恨意深切得令他吓了一跳。他几乎以为那是针对他,而非她的丈夫。

    “所有男人都是一样!”她愤慨不已,“他们只想从女人身上得到一样东西!要是她不从,他就对她用强的。你可知道强暴对女人有多残酷,有多痛苦?”

    “不,我——”华特困惑了。

    “男人对生命中其他的美好事物,诸如音乐和艺术,几乎一无所知。我真希望我能相信,在这世上某个角落会有个男人只爱我,宠我,绝不会对我使强或命令我。”

    华特思忖地看她一眼,“如果你找到这样一个男人,你会如何回报他?”

    她甜甜地笑了,“我会全心全意地爱他不渝。”

    他执起她的手温柔地亲吻。茱蒂丝娇羞地低垂视线,“你可不能食言哟,”他说,“因为我将竭尽所能赢取你的芳心。”

    “它一直未曾属于过其他人。”她轻声说道。

    他放开她的手起身,“那我现在就离开让你好好休息。记着,我是你的朋友,如果你需要我,我会永远守在你身侧。”

    他一走,琼安立刻溜了进来,“茱蒂丝小姐!他没有……?”

    “没,什么事都没发生。”她背倚向床头,“我说服他改变初衷。”

    “说服!你一定得告诉我——不,不要说。反正我永远用不着说服男人打消和我做爱的念头。不管你是怎么做到的,你都做得很棒。你想……他还会不会来烦你?”

    “我不知道。他以为我头脑简单,但我不知他会这么以为多久。喔,我真恨自己那样扯请!”茱蒂丝转向她的女仆,“今晚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嗯,不过要张罗那些东西可真不容易。”

    “如果我们能离开这里的话,少不了你的赏赐。现在再去找个人来帮我准备洗澡水,我得刷洗他那双脏手碰过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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