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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1)

**T*xt*小*说*天*堂

“啊,蝙蝠,蝙蝠。”罗拉惊呼道,一只蝙蝠猛扑下来,掠过她的耳朵,发出啾啾的尖叫声。
  “有什么关系啊,就当是块会飞的皮鞋面子嘛!”诺妮瞅了一眼说,她披着件夏天穿的浅色莎丽,好像一团正在融化的香草冰激凌。
  “噢,闭嘴!”罗拉说。
  “又热又闷。”过了会儿罗拉说道,略带一丝对妹妹的歉意。季风就要来了。
  基恩来教赛伊已有两个月了,赛伊第一次感觉到空气中山雨欲来的张力,而不仅仅是她和基恩之间的紧张气氛。
  现在人人都抱怨开来。波特叔叔有气无力地坐着。“它这是在积蓄力量。今年来得早了点。娃娃,趁我这老家伙还没喝得全身发红,最好把朗姆酒给我拿来。”
  罗拉喝了口水,里面泡着一片得斯匹林可溶片,正咝咝地冒着气泡。
  报纸上也开始报道日益逼近的乌云了,罗拉兴奋地说:“早跟你们说了,我总能说中。我一向都很敏感的。你们了解我——豌豆上的公主——亲爱的,没办法啊——我就是豌豆上的公主。”
  电光闪过,季风来临了。芭蕉树巨耳一般的叶子扑扇着,发出焦躁的声响,它们总是率先发出警告。一簇簇竹子倒向一边,如古代武术搏击一般发出尖锐的嘶叫。
  卓奥友的房顶上装有避雷装置,导线一直延伸到地下的盐窖,足以使他们避免雷击,可玛特并不知道。一声接一声的雷在铁皮屋顶上炸响,她一忽儿躲到窗帘后面,一忽儿钻到床底下,可她不是觉得背后没顾到,就是发现鼻子还露在外面不安全,风灌进来,空苏打水瓶子发出嗬呜——嗬呜——的声音,好似鬼嚎,听得她心惊肉跳。
  “别害怕,小狗狗,小青蛙,小鸭子,小鸭子狗。不过是下雨嘛。”
  她想挤出一丝笑容,可尾巴还紧紧地夹着,眼中流露出士兵上战场的恐慌,对于勇气创造奇迹之类的蠢话已彻底绝望。她紧张地支棱着耳朵,准备着那无可避免的恐惧的来临,又一轮轰炸袭来,文明崩塌之声——她没想到会是如此的巨响——城市和纪念碑轰然倒下——她又飞逃而去。
  这样的雨季会持续三个月、四个月,甚至五个月。卓奥友府的厕所里,屋顶的漏雨滴滴答答地落进马桶,演奏着一首西部酒吧小调,赛伊撑着雨伞进来,打断了这欢快的节奏。钟的外罩玻璃上凝结着厚厚的雾,衣服晾在阁楼上都一个礼拜了还是湿的。白色的粉屑从梁上飘落,菌类到处繁殖,所有物什都长出毛来。不时也有几许亮色点缀着这抑郁的景象:昆虫狂欢似的到处飞;面包只放了一天就变得和草一样绿;赛伊拉开内衣抽屉,发现一层层暗淡的棉质内衣上都长出了桃红色果冻状的扇形花边;装订好的《国家地理》杂志掉到地上,翻开的书页像得了皮肤病,长满了红红绿绿的霉斑,紫黄色的霉菌色彩绚丽,足以和巴布亚新几内亚的花亭鸟媲美,又像新奥尔良居民混杂多样的肤色,还有那五彩缤纷的广告——“在巴哈马,一切都更好!”
  赛伊在这样的季节里总是平静而快乐,这是她在噶伦堡唯一感觉良好的时候,和别人的交流已全无可能,这反而让她感到心中一片平和。她坐在游廊上,晃动着椅子,随季节的思绪摇摆,整个噶伦堡的现代文明已开始分崩离析,无条件的屈从该是多么明智的选择。电话线断了,听筒里只有咔嗒咔嗒的响声,电视画面如同暴雨的再现。在这如老天腹泻一般的潮湿季节里,有种思绪轻飘飘地浮荡着,生命变得飘忽不定,在纵逸挥霍着,却只觉寒冷而孤独——一切都无法把握。世界消失了,大门打开,却空无一物——山路的拐弯处不再有基恩出现——等候的焦虑放松了它紧扼咽喉的双手。霍拉山泉泛滥过堤岸,将桥冲垮,顺水流卷走,去探望波特叔叔也不可能了。
  暴风雨的间隙中,惨白如蛆虫的太阳露出脸来,人们匆匆赶往集市,一切都开始发酸,冒着热气。
  唯独基恩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卓奥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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