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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妮姑娘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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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阴郁而彻悟的雷斯脱,看他那个样儿似乎已经断然决定将来采取的行径,而其实并不如此。他那时的心情原是很严峻的,但他并没有看出他所以怨恨的理由究竟在哪里。不过那个孩子的存在,确实使事情非常难处罢了。他不愿意看见珍妮从前所作败行的证迹化做人

 

类的形状在他面前走路,但是事实上,他也承认自己当初如果认真一点,早就可以逼使珍妮讲出她的身世来的。他知道她不会说谎。在开头的时候,他就应该把她过去的历史问个明白。他却没有这么做,现在已经太迟了。现在他心里有一点是确定了的,就是他跟珍妮结

 

婚这桩事情是用不着再去想它的了。这是办不到的,在他这种地位的人是办不到的。那末这个问题的最好解决,就是把相当的赡养费给与珍妮,然后跟她断绝。他抱着这种决心走到旅馆里,而他却没有对自己实在说过立刻就要这么做。

凡人处在这种境地,造理论是容易的事情,要实行却是全然另外一件事。我们的舒服,嗜好,和情欲,是跟着习惯而增长的。现在珍妮对于他,已经不但是一种舒服,而是一种嗜好了。他二人常常相处的差不多四年光阴,已经给他很多关于她和他自己的认识,所以他是

 

不容易马上放手的。这样的做法未免太矫情。他在日间厂里工作忙迫的时候,也许会想起这种做法,但到夜里就不同了。他又会感到寂寞,这一点是他自己发现了之后也觉惊异的,因而使他烦恼了。

珍妮最初的理论,以为味丝搭被牵涉进他们的新关系里来,怕要害了孩子,这种理论是雷斯脱在这事态中感着兴味的一点。她怎么会发生这种感想呢?他总不明白。他在社会上的地位不是比她好吗?但过了些时,他就觉得珍妮的观点并不是没有意义。她不晓得他究竟是

 

何等样人,日后对她怎么样,也许他不久就要丢开她。对于这点既然拿不稳,她就想要保全孩子了。

这种想法是并不能算错的。于是他又很想看看那个孩子到底怎么样,象参议员白兰德这种人物的女儿,多少总会象个孩子的。他是一个漂亮的男子,珍妮也是美貌的女人。他想到这里,虽然心里不免要烦躁,但已萌起好奇心来了。他应该回去看看那个孩子——他实在有

 

去看她的权利——但是他又踌躇起来,因为他觉得开头的态度不大好处。他揆情度势,似乎确实应该跟她断绝的,想到这里,他就不得不同自己谈判起来。

其实呢,他是不能跟她断绝的。他跟珍妮同居了这几年,不知怎么的,已经少她不了了。因为以前有谁跟他这么亲热呢?他的母亲原是爱他的,可是她对他的态度里面,真正的爱的成分实在不如期望的成分来得多。他的父亲呢——好吧,他的父亲也是象他自己一样的男

 

人。他的姊妹们大家都各人顾各人的事;罗伯脱跟他又是脾气不合的,只有跟珍妮在一起,他才有快乐,才能算是真正的生活着。她在他已属必要的了;他离开她日子愈长,愈加要觉得少她不了。最后他就决计同她去彻彻底底的谈一谈,希望达到一种的谅解。他要叫她

 

把孩子带来自己养。他要叫她明白他也许终于要离开她的。他要她感觉着他们的关系虽没有立时破裂,却已经有了一种变化了。就在那天傍晚,他又回到寓所。珍妮听见他进来,心里怦怦大跳一阵,这才鼓起了全身的勇气上去迎接他。

“照我看起来,现在只有一件事情可以做,”雷斯脱用着他那特征的直截了当的语气开口说。“去把那孩子带到这里来,你自己可以照管她。犯不着交给陌生人去养。”“好的,雷斯脱,”珍妮柔顺地说。”这是我早就愿意的。”“那末很好,你最好马上就去。”他从

 

口袋里掏出一张晚报,漫步走到前窗,这才又回转身来朝着她。“你我现在还是可以谅解的,珍妮,”他继续说。“这事的经过我已经看明白了。我起初不先问你,叫你告诉我,那是我的愚笨。你要这样隐瞒我,虽则是怕孩子的生活要牵涉到身上来,也该算是你的愚笨

 

。你该知道这是办不到的事情。现在也可不必谈它了。我只有一点要提醒你,就是象你我这样的关系,彼此倘无信任心,那是怎么样也过不下去的。我当初还以为你我真能彼此信任的。如今在这样不相信任的基础上,除开一种暂时的关系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事情太多

 

纠葛了。受人毁谤的理由太多了。”“我知道,”珍妮说。

“现在,我也不主张操之过急。在我这方面,觉得维持原状没有什么不可以——目前一定可以的——可是我要你看明白了事实。”珍妮叹了一口气。“我知道,雷斯脱,”她说,“我知道。”他走到窗前,向外凝视。院中有几株树,夜色渐渐凝集在上边。他心自猜疑,

 

不知这事究竟要如何结局,因为他是喜欢一种家庭气氛的。他舍得离开家里到俱乐部去吗?

“你去做饭吧,”他过了一会,心觉烦躁的回过头来这样提议;不过他貌虽冷峻,心里却并不然。他觉得生活上不能有更美满的组织,实在是一种羞耻。他又回到他的长榻上,她就去打点她的事情。她一边做事,一边想到味丝搭,想到自己对不起雷斯脱,想到他已经决

 

定不跟她结婚。那么,一场好梦已经被她自己的愚蠢所破坏了。

她铺好了餐桌,点好了美丽的银烛台,做好了他所喜爱的饼干,放一条小羊腿在锅里烤炙,洗几张莴苣叶子做起一碟生菜来。原来她也曾把烹调书研习过些时,并曾从母亲那里学了不少烹调的方法。她手里做事,心里却不住猜详这事的结局。他终于要丢开她走——那是

 

无疑的了。他要丢开她走,跟别的人去结婚。

“哦,好吧,”她最后想,“他总还不立刻就走——这是聊可自慰的。

而且我可以把味丝搭带到这里来了。”她叹了口气,把东西送上餐桌。怎么能够把她的雷斯脱和味丝搭一起给她呢——但这希望是完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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