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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是的,”贾特尼说,“她其实算不上我的女朋友,就只是个朋友而已。我们一起住,但那是因为她想省下房租,好去印度。”

  豪肯皱了皱眉:“如果你赞助每一个想去印度的加州女孩,那么你会破产的,而且她们似乎个个都有孩子。”

  他在办公桌边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大大的支票簿,在上面写了什么。他从簿子上撕下一张,递给贾特尼:“我以前从来没有机会给你每一年的生日礼物和上学的毕业礼物,现在都算在一起吧。”他对贾特尼微笑着,贾特尼看着支票,吃惊地发现竟然有五千美元。

  “唉,干吗呀,豪克,我不能要这钱。”他说。他觉得眼中涌上热泪,那是混杂着感激、屈辱和愤怒的泪水。

  “你当然能要这钱。”豪肯道,“听我说,我想让你好好地歇歇,玩玩。或许你可以给那个女孩买一张去印度的机票,这样她得到她想要的,你也可以得到自由,做你想做的事情。”他笑了笑,然后加重了语气说,“和一个女孩子交朋友的坏处就是,你得面对做情人的所有麻烦,却得不到做朋友的任何一点好处。不过她的这个小孩还真可爱。如果我什么时候真下了决心做一部儿童电影,可能会给他个角色演演。”

  贾特尼把支票装进口袋,他明白了豪肯的话的全部意义:“是的,他长得很漂亮。”

  “不只是漂亮,”豪肯说,“看,他的这张脸很优雅,标准的悲剧脸。你看着他,就想哭。”

  贾特尼想他的朋友豪肯可真有眼力。“优雅”就是最准确的词,不过用来描述坎贝尔的脸有些荒谬。艾琳有着左右一切的力量——就像上帝,她已经为未来的悲剧打下了基础。

  豪肯拥抱了他:“大卫,保持联系,我不是客套。振作起来,你还年轻,事情总会好起来的。”他把一件道具给了坎贝尔,是个未来时代的飞机小模型,很漂亮。坎贝尔怀抱着模型问:“贾叔叔,我能要吗?”贾特尼看到豪肯的脸上露出微笑。

  “代我问候罗斯玛丽。”大卫·贾特尼说。其实从见面开始,他就一直想说这句话。

  豪肯看了他一眼,有些吃惊。“我会的。”他说,“我们已经受邀参加一月份肯尼迪的就职典礼,我、吉布森和罗斯玛丽都去,到时候我会告诉她的。”

  突然,大卫·贾特尼感到自己从一个不停旋转的世界中被扔了出来。

  现在,贾特尼躺在沙发上,等着艾琳回家。晨光熹微,朦胧的朝霞透过窗户照进起居室,贾特尼想起了罗斯玛丽·布莱尔,她在床上转向他,让自己和他的身体结合在一起。他想起了她的香水味道,还有那种很奇怪的沉重感,可能是因为安眠药伤害了她身体的肌肉造成的。他想到她清晨穿着慢跑服的样子,她那理所当然胸有成竹的样子,想到她怎么把他撵走的。她提出要给他钱,用来支付加长出租车司机的小费,而他拒绝接受。他回想了一下那个时刻,为什么自己要侮辱她呢?竟然说她比自己更了解需要多少小费,不就是暗示她也曾被人在同样的场合、用同样的方式送回家吗?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他一会儿听听坎贝尔的声音,一会儿听听艾琳是否回来,发现自己时睡时醒。他想到远在犹他州的父母,他知道他们安安稳稳地享受着幸福生活,伪善的天使裤挂在屋外哗啦作响,他们就在屋里开心畅快地光着身子,一刻不停歇地偷情,已经把他给忘了。如果给他们打电话,他们才不得不分开。

  大卫·贾特尼想象着将来遇到罗斯玛丽·布莱尔的情景,怎么才能告诉她,他爱她呢?他想象着:听着,他会说,如果你得了癌症,我愿意把你身上的癌细胞转移到我身上来;听着,他会说,如果天上有陨石砸下来,我一定扑到你身上保护你;听着,他会说,如果有人要杀你,我就用我的胸膛替你挡匕首,用身体替你挡子弹;听着,他会说,如果我得到了一滴青春泉水,让我青春永驻,而你却要逐渐老去,我就会把那滴水给你,让你永不衰老。

  他或许也明白,他记忆中的罗斯玛丽·布莱尔头顶上有一圈权力的光环。因此他暗自向神灵祈祷,自己能不再是芸芸众生中的平凡一员,他乞求能获得权力、无尽的财富、美貌,以及所有一切能让他在人群中显得卓尔不群的成就,这样他就不会默默无闻地淹没在人海之中了。

  他把豪肯的支票给艾琳看,希望能震她一下,向她证明有人十分关心他,随随便便就把这么一大笔钱给他作礼物。但是她却并不震惊,按照她的经验,朋友们之间经常相互分享财物并不稀奇,她甚至还说,像豪肯这么财大气粗的人,就算一下子拿出更多的钱,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当大卫提出要分给她一半,好让她的印度之旅立即能够成行,她却拒绝了。“我从来只用自己的钱,我靠工作来谋生。”她说,“如果我拿了你的钱,你就会觉得你占了上风。而且,你这么做其实是为了坎贝尔,而不是我。”

  听到她拒绝,而且说出了他对坎贝尔有兴趣这番话,大卫目瞪口呆。他只是想让他们两个人都离开而已,他想找回一个人的生活,继续梦想未来。

  然后她问大卫,如果她拿了一半的钱去印度,他会怎么做,会怎么用他那一半钱?他注意到她并没有建议他和她一起去印度,他还注意到她说了“你那一半钱”,因此在她的脑子里,已经接受了他的馈赠。

  然后他犯了个错误,告诉了她自己准备如何花销这两千五百美元。

  “我想看看这个国家,还想看看肯尼迪的就职典礼。”他说,“我想典礼一定很有意思,非同一般。还有,我就开着车,在全国四处转转,看看整个美国。我甚至还想看看雪和冰,真正感受一下寒冷的滋味。”

  艾琳似乎在想什么,一时出了神。然后她飞快地大步在房间了走了一圈,就好像在清点自己的财产。“这个想法很棒,”她说,“我也想看看肯尼迪,我想亲眼见见他本人,否则我没办法了解他的‘业’。我得申请休假,他们欠我无数个休假日了。而且看看这个国家,所有那些不同的州,这对坎贝尔也有好处。我们可以开着我的货车,这样就省下汽车旅馆的费用了。”

  艾琳有一辆小型货车,她在里面装了书架,可以放书,还给坎贝尔安了一张小床。这辆小货车是她的无价之宝,因为坎贝尔还是小婴儿的时候,她就用这辆货车带着他跑遍了加利福尼亚州的上上下下,参加东方宗教的会议和研讨。

  他们的旅程开始之后,大卫便感到自己掉进了陷阱。艾琳负责开车——她喜欢驾驶。坎贝尔坐在两人之间,一只小手放在大卫的手里。大卫已经把一半的钱存到艾琳的银行账户,用于她的印度之行,而现在他自己的那两千五百美元还得供三个人而非他一人使用。唯一让他感到安慰的是,那把点22手枪仍然安然无恙地放在皮套里,皮套在他的外套口袋中。美国东部的偷盗和抢劫泛滥,而他还要保护艾琳和坎贝尔。

  让贾特尼吃惊的是,这次休闲自驾游的头四天他们过得很愉快。坎贝尔和艾琳睡在货车里,他就睡在外边田野上,一直到他们在阿肯色遭遇了寒流为止。为了尽可能避开严寒,他们调头向南。接下来有几个晚上,他们都在沿途的汽车旅馆开个房间住宿。他们第一次遇到麻烦,是在肯塔基州。

  天越来越冷了,他们又决定晚上住到汽车旅馆中。第二天早晨,他们开车到城里,在一个供应咖啡和报纸的小店里吃早饭。

  端菜的服务员和贾特尼的年纪差不多,动作很敏捷。艾琳按照她加利福尼亚州平等待人的老习惯,开始跟他搭上了话。她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被他的快捷高效打动了。她经常说,看着人们非常专业地忙于自己的工作,不管这工作多么卑微,都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她说这代表一种“善业”。而贾特尼从来就没搞明白所谓的“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但是那个服务员明白。他也是东方宗教的追随者,因此他和艾琳进行了长久而深入的探讨。坎贝尔开始坐不住了,所以贾特尼就付了账,把他带到外面等着。他们等了整整十五分钟,艾琳才出来。

  “他真是个可爱的家伙,”艾琳说,“他名叫克里斯托弗,但是他管自己叫克瑞什。”

  贾特尼等得有些烦躁,但是没说什么。回汽车旅馆的路上,艾琳说:“我觉得我们应该在这里多留一天。坎贝尔需要休息一下。”

  上午剩下的时间和整个下午,他们都在购物,不过艾琳几乎没买什么。他们早早地在一家中国餐馆吃了晚饭,按照计划,他们应该早点睡觉,这样他们才能在天黑之前开到东边。

  但他们只在汽车旅馆待了几个小时,艾琳就突然说她要开车去城里转转,没准能再弄点吃的。她走了之后,大卫和孩子一起下跳棋,结果他每一局都输。这个男孩玩跳棋真是厉害,艾琳在他两岁的时候就教给他了。中间有一次,坎贝尔抬起长着一对高耸眉毛的优雅小脑袋,问:“贾叔叔,难道您不喜欢玩跳棋吗?”

  艾琳一直到半夜才回来。汽车旅馆的地势略高,所以贾特尼和坎贝尔透过窗户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货车开进停车场,后面还跟着另一辆轿车。

  贾特尼吃惊地发现艾琳是从副驾驶一侧下车的,可平时她总是坚持自己开车。驾驶座一侧,那个叫克瑞什的服务员走了出来,把车钥匙给了她。她对他报以亲如手足的一吻。另外一辆车上走下来两个年轻人,她也像姐妹一样在他们的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艾琳向旅馆大门走去,三个年轻人相互搭着胳膊,为她唱起了小夜曲。“晚安,艾琳。”他们唱道,“晚安,艾琳。”直到艾琳走进旅馆房间,仍然可以听到他们在唱,她向大卫粲然一笑。

  “跟他们聊天太有趣了,我都忘了时间。”说着,艾琳走到窗户边和他们招手告别。

  “我看我得出去叫他们闭嘴。”大卫说。他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了用口袋中的手枪崩了他们的念头,他甚至可以看到子弹穿透黑夜,飞进他们脑袋里的情景。“那些家伙唱歌时可没那么有趣。”

  “啊,你不能制止他们。”艾琳说着,抱起了坎贝尔。她怀里抱着孩子,鞠了一躬,向他们表示敬意,然后指了指孩子,他们的歌声立即停止了,大卫随即听到轿车驶出停车场。

  艾琳从不喝酒,但她有时候会嗑药,贾特尼一直都看得出来。嗑药以后,她的笑容就特别灿烂。有一天深夜他一直在圣莫尼卡等她,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脸上就挂着这样的微笑。当时在黎明的微光中,他指责她上了别人的床。她淡然地回答:“你不干我,总得有人干我吧。”

  圣诞夜,他们仍然在路上,晚上睡在另一家汽车旅馆。天已经很冷了,他们并不庆祝圣诞节,因为艾琳说圣诞节是违背真正的宗教精神的。大卫并不想再重温早期那更纯真的生活,但他还是不顾艾琳的反对,给坎贝尔买了一个里面有雪片飘舞的水晶球。圣诞节清早,他起床后看着熟睡的母子俩,摸了摸口袋里手枪的皮套,现在他经常把手枪放在外套口袋里。一枪打死他们两个,那得多么容易,而且那该多好啊,他想。

  三天后,他们到了首都。就职典礼之前,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大卫制定好了要参观的景点行程,然后又画出了就职典礼游行队伍的路线图。他们都要去看弗朗西斯·肯尼迪宣誓就职,成为美国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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