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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拿这个奴隶来说吧。”佩特罗尼乌斯接着说道。“她是希腊人,前几天,小冯特伊乌斯出价三个可爱的卡拉佐梅内侍童,和她交换,不过,我一点不吃惊。在希腊艺术家中,就连伟大如斯科帕斯者也不能雕刻出比这副身体更美的雕像来。我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或者说我怎么会拥她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没有动心。当然了,这和我对克律索忒弥斯的感情一点关系也没有!所以,总之,我把她给你了,你留着自己用吧。”

  金发的尤尼斯脸色一下子刷白,她眼睛张得大大的,惊恐地瞪着维尼奇乌斯。等待他的回答。可是他却只是跳了起来开始用双手揉抹自己的两边鬓角。

  “不!不!”他快速地,结结巴巴发出声音,像一个生病发烧的人那样,除了自己的病,不愿意谈及其他。“我要她没用,她们两个都没用。谢谢了,不过不要。如果你可以把那件披风给我,我会去寻找吕基娅。如果是和那个奴隶在一起,她可能在台伯河沿岸的贫民窟里。众神保佑我至少可以瞧见那个乌尔苏斯。”

  他几乎是跑着离开了那个房间。佩特罗尼乌斯连挡都没有试着挡一下,会有什么用呢?那个年轻人连一刻都坐不住,他拒绝了佩特罗尼乌斯的礼物,可以将其看作是一时的不乐意,是除了吕基娅,对其他女人统统不感兴趣的一时表现,然而佩特罗尼乌斯却不想白端了一回高尚的风度;毕竟,真心的慷慨是少见的品质,而他并不经常被感动得这么慷慨。

  “你洗个澡,尤尼斯。”他对那个女奴又说道。“接着往身上涂上油膏,注意你的穿着,然后到维尼奇乌斯的府上去。”

  她的反应吓得他倒吸了口气。她屈膝跪倒,将双臂伸向他,哀求不要把她送走。她不要去维尼奇乌斯家,她哭喊道。她宁愿在家里打柴烧火,也不要去成为另一栋府邸的中心。她不想走,她求他。她一点也不愿意!只要他让她留下来,她可以每天都挨鞭子!

  在乞求哀告时,她就像一片簌簌发抖的树叶,在她的心里,机不可失的紧迫感和对不听命令的后果的惧怕相互交锋,而令他讶异的是,胜出的竟是紧迫感。他听着她的哀求,但他的耳朵却偏偏没把她的哀求听进去。一个奴隶竟会乞求解除某项任务,这个想法是他无法理解的,不管是在罗马还是在罗马世界的其他地方,一个说“我不会去干”或者“我干不了”的女奴都是个异数。那是闻所未闻的。那是决不能发生的!

  然而这种讶异感最终逝去,他的眉毛不高兴地拧了起来。他自恃身份矜贵,不想显得残忍。他的奴隶们只要一直服侍得妥妥当当,并且像执行神的旨意一样恭敬顺从地执行他们主人的旨意,他就会给他们大量的空闲时间,尤其是在他们互相之间的寻欢作乐上。但是,如果他们没有做到那两点,他也不反对施加一切常规的和约定俗成的惩罚。另外,他不喜欢伤脑筋。他对自己在平心静气,理性客观和超然游离方面自视甚高。他不能忍受任何形式的反抗,他讨厌自己的镇定泰然之姿受到扰乱。

  “去叫提瑞西阿斯过来。”他对那个跪着的姑娘说道。“和他一起回到这里。”

  尤尼斯站起来,照旧流着泪,浑身颤栗着离开了屋子。她很快和提瑞西阿斯一起返回。那个克里特岛人是中庭的管事,所有的奴隶都归他管。

  “把尤尼斯带走,给她一顿鞭子。”佩特罗尼乌斯命令他。“二十五鞭就可以了。不过注意不要打坏她的皮肤。”

  然后他就去了书房,坐到一张粉色大理石桌子旁边,开始写他的《特里马奇奥宴会》。

  可是吕基娅的逃跑和波佩娅女儿的疾病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他写不下去了。尤其是疾病,那是个严重的问题。在他看来,如果尼禄把吕基娅对她的宝贝女儿下咒这事放在了心上,那他就有可能成为替死鬼,因为毕竟是他撺掇尼禄把吕基娅带进宫来的,那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他明白,他不是一点出路没有。首先,他认为,他必须要使恺撒确信,那样的想法一点道理也没有,而且他必须在见到他的第一时间就这么做。其次,他有所依仗。他感觉到波佩娅对他怀有某种好感,也许甚至是某种喜欢和确定无疑的兴趣,啊,她小心翼翼地没有让人看出来,可是还没有小心到不让他察觉。也许到了试探试探这个危险机会的时候了。

  然而,过了一会儿,他耸了耸肩,决定不再把时间浪费在左思右想上。他要去餐厅吃一顿便饭,然后乘轿去皇宫,去玛尔斯校场,接着再去克律索忒弥斯那里。可是在去就餐的路上,他瞧见了那个纤细苗条的金发尤尼斯,她呆在一大群奴隶中间,站在走廊上听候命令的位置。除了鞭打她,他忘了再下达其他关于她的命令。此刻他不耐地四处张望着寻找提瑞西阿斯,可是却没在其他奴隶里面找到他。

  他直接对着那个姑娘问:“你挨过鞭子了吗?”

  她俯身跪在他的脚下,就像之前做的那样,并且将她的嘴唇默默地贴在他的托加下摆上。“哦,是的,老爷。”她的声音发颤,语气里含着令人不解的感激和欢乐。“哦,是的,确确实实挨过了,主人!”

  显然,她以为挨一顿鞭子就不用去维尼奇乌斯府,以为现在她将能够呆在府里,佩特罗尼乌斯很清楚这一点,他很惊讶她对他已经说出口的想法的反抗,但是他也能猜到原因。人性中很少有秘密是他所不了解的,这样的执拗,他知道,只能出自于强烈的、难以抑制的爱情,或是真正不顾一切的情感。

  “你在这座府里有心上人吗?”他问。

  这时,她抬起头看向他,眼中盈满了泪水。她的声音低得他几乎都听不见了。

  “是的,老爷,是有个人……”

  晶亮的蓝色双眸,披散的浓密金发,还有她的脸上混杂了希望和害怕的所有表情——她看起来是那么漂亮,佩特罗尼乌斯觉得自己出乎意料地动了心,毕竟,他是一个注重感觉的哲学家,一个崇拜各种美的鉴赏家。一丝温和,也许甚至是喜爱,快速地撩拔了他的心弦。

  “是他们当中的哪一个?”他指着那群奴隶问。

  然而她并没有回答。她只把前额抵在他穿着凉鞋的双脚上,静静地动也不动,屏息静气,就仿佛家中任意的一件器物。

  他也没有从那些奴隶们的脸上找到答案。他们中有几个英俊、魁梧的家伙,可是他们没有一个让他的火眼金睛看出破绽来。相反,他注意到了一些奇怪的,令人费解的笑容,好似他们因为某个特殊的秘密在暗乐,他低头又多看了一会儿尤尼斯。然后,接着去吃饭了。

  吃完饭后,他乘轿去了皇宫,接着去了克律索忒弥斯那儿,他在她那里一直呆到深夜。不过等他回到家的时候,他把提瑞西阿斯给召了过来。

  “你鞭打过尤尼斯了没有?”他问。

  “打了,老爷,照您的命令,没有打坏皮肤。”

  “关于她,我有没有下别的命令?”

  “没有,老爷。”中庭的管事机敏地抬头看着他。

  “好,哪个奴隶是她的爱人?”

  “没有人是,她没有爱人,主人。”

  “你都知道些她什么?”

  “嗯,老爷,”提瑞西阿斯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声音有点发颤,“没有什么好说的,她晚上从来不离开她的小隔间。她和老阿克里西俄娜及伊菲达共用一个隔间,但她不干活的时候一个人呆着。您沐浴之后,她也从来不在蒸气室里逗留,主人,别的女人都嘲笑她,管她叫戴安娜——”

  “我知道这些就够了。”佩特罗尼乌斯将话打断。“今天早上,我把她送给了我的外甥,军团司令官维尼奇乌斯,可他不愿收下她,那就让她留在这里吧。暂时就这样。”

  “我可以说些有关尤尼斯的其他事情吗?老爷?”那个管事询问。

  “我说过把你知道的事情全告诉我。”

  “关于那个本该在尊贵的维尼奇乌斯家生活的姑娘,府中上下都在议论她逃跑的事情,你离开后,主人,她就跑到我这儿来,说她认识一个人,那个人可以找到吕基娅。”

  “呀!”来了兴致,佩特罗尼乌斯站起来,“那个人是谁?”

  “我不认识他,老爷,我只是觉得最好向您报告此事。”

  “很好。让那个人明天到我家来,到这儿来等着军团司令官维尼奇乌斯,你明天第一件事就是请军团司令军到这里来。”

  管家深深一躬后离开。让佩特罗尼乌斯继续惊诧的是,他发现自己开始想念尤尼斯。一开始,他以为那个女奴显然很想让吕基娅被找回来,然后她就可以不用在维尼奇乌斯家里做她的替身了。接着,他又琢磨,尤尼斯塞给他的那个人可能就是她的心上人,于是无缘无故地,他感到了气愤和不安。弄清楚那家伙是什么人的办法很简单,他只需把尤尼斯召唤过来,问出答案即可,但是现在夜色已深,在拜访了克律索忒弥斯那么长时间后,佩特罗尼乌斯感觉非同一般的累,非常想去睡觉。然而,在前往卧室的半道上,没有缘由地,他把心思挪到了不久之前还见过面的克律索忒弥斯身上。他回想起她眼角处的皱纹,这还是他第一次注意到她的皱纹。他怀着纠结不已的悔意想,她的实际美貌比起她的美貌之名来差得太远了。让冯特伊乌斯拿三个漂亮的卡拉佐梅内男蚀交换尤尼斯,这似乎突然成了一桩非常不划算的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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