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第73章

  尼禄却只是鄙夷地瞥了他一眼。“你想让我看一些烧着了的木架子吗?”他喝道。“你的脑子子里的创新思想已经丢了个一干二净,提盖里努斯,而且,假如你认为一个真实的祭品,我是指一座真实的城市,不足以匹配我的天赋,那么,显然你是看轻了我的天赋和我的《特洛伊亚特》”。

  提盖里努斯张口结舌,惊骇不已,说不出话来,这时,尼禄耸了耸肩,换了个话题。

  “夏天来了。”他疲倦地说着,嗅了嗅清新的海洋空气。“该死的罗马一定已经臭气熏天了……可是我却必须回到那里举行竞技比赛。”

  “恺撒。”提盖里努斯突然上前一步,眼神锐利,闪闪发光。“在你遣退其他人之后将我留下片刻。”

  一个小时后,在和佩特罗尼乌斯从恺撒的庄园回府的路上,维尼奇乌斯坦承,由于佩特罗尼乌斯对尼禄的特洛伊史诗的批评,他刚才有多么惊慌。

  “刚才真是虚惊一场,我的朋友。”他说。

  “为什么这么说?”

  “我以为你醉得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正在割自己的喉咙。记住,在戏弄恺撒的时候,你是在和死亡嬉戏。”

  “那是我的竞技场。”佩特罗尼乌斯耸了耸肩,毫不在意。“想到我就是角斗场上最棒的角斗士,我就觉得开心。瞧瞧一切是怎么收尾的吧。就是在那么一个晚上,我的影响力再一次一飞冲天。他会把他的诗搞放在书匣里送给我,我可以拿任何东西跟你打赌,书匣有多贵重,那首诗就有有多么粗俗。我会让我的医生把通便剂放到书匣里面。不过我耍那个小把戏另有原因。瞧瞧效果多好,提盖里努斯会上赶着来模仿我。我可以想象他绞尽脑汁时的情形。那就好像一头熊想在高空绳索上行走。我会笑得像德谟克利特发现了原子。如果真的花点脑筋,我大概可以毁了提盖里努斯。然后我会让自己取代他禁卫军长官的职位,牢牢地控制住红铜胡子本人,但是我忍受不了麻烦。我宁愿了结我所拥有的生命,了结的也包括恺撒的诗歌创作。”

  “你真是了不起!”维尼奇乌斯佩服地大笑。“想象一下吧,竟可以把严厉的批评拧成恭维。但是他的诗真的那么糟糕吗?我打一开始就不明白。”

  “不比其他的诗更糟糕。卢坎用一根手指也可以写出更好的诗来。不过铜胡子也有点真材实料。首先,最紧要的,是他对诗歌和音乐的真切喜爱。两天后我们会和他一起聆听他献给阿弗洛狄忒的颂歌,他会在今天或者明天完成这首诗。那会是一个小范围内的音乐会。只有你,我,图里乌斯·塞内奇奥,还有小涅尔瓦。至于他的诗,好吧,还没有像维特里乌斯在饱餐之后用来催吐的火烈鸟羽毛一样,真的达到可以用它们来催吐的效果。有的诗很有气势,关于赫卡珀的那几行确实相当感人。写道她抱怨生产时的痛苦时,尼禄寻找到了恰当的表达,也许是因为他每写一句对话都感觉痛苦吧。有时候我真可怜他,以波吕克斯之名发誓!他真是一个复杂的混合体。卡里古拉是彻头彻尾的疯狂,但就算是他也没有尼禄这么变态。”

  “谁能知道红铜胡子的疯狂会把我们带往何处呢?”维尼奇乌斯摇了摇头。

  “关键就在于没有人知道也许以后还会发生一些事情,让距今数百年之后的人们想到时仍然会被震撼到。但那正是使得我们与尼禄相伴的生活有趣的地方。那正是令我着迷的地方。尽管有时候我感觉和沙漠中的朱庇特神一样无聊,我还是觉得若是与其他的恺撒在一起,我会更加百倍地无聊。你的朱迪亚人保罗有着不错的口才,我甘拜下风,而如果他是传播他的新教教义的使者,那么,我们的神就不得不对其严正以待,以免他们将来被束之高阁。确确实实,如果有一个基督徒的恺撒,我们全都会觉得更安全些。不过你的塔尔苏斯预言家没有打动我。他不知道对生活下赌注是有赢有输的。如果你不赌,你不会输,但是你也不会赢。刀锋上的生活有它独特的魅力,那样的生活不需要可有可无的点缀。我曾结识过一些自愿做角斗士的年轻贵族,按照你的说法,我拿我自己的生命做竞技,而我那么做是因为我享受竞技的乐趣。而你的基督美德,从另一方面说,有朝一日会比塞涅卡的一篇文章还要让我厌烦,那正是保罗之所以在我身上浪费了他的辩才的原因。他应该理解我这种类型的人永远不会接纳他的传道。”

  “而另一方面,你,”他微微一笑,说道,“是不同的。以你的性格,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你像憎恶瘟疫一般憎恶提到基督的名字;要么,你成为一个基督徒。就我而言,我赞同保罗的那些话,但那些话让我呵欠连天。所以,我们反其道行之,过着现有的疯狂生活,一股脑儿地滑向深渊。即使未来会有来自黑暗的神秘之物,或者有什么绊倒我们,砸向我们的东西,我也无所谓。如果有一件是我们全都能做得妥妥当当的事,那就是死。但同时,我们不应把原本就困难的生活弄得难上加难,不应在还没死前就让脑子里塞满了死后的遐想。生命因为生活而存在,生命为了生活而服务,生活没必要同时为死亡而服务。”

  “但我还是为你感到遗憾,佩特罗尼乌斯。”

  “不要大于我自己对自己的遗憾就行。你和我们在一起常常玩得尽兴,而你在亚美尼亚打仗时却思念罗马。”

  “我今日仍然在思念罗马。”

  “是的!因为你爱上了一个住在台伯河对岸的基督徒贞女。这既没让我烦躁,也没让我惊讶。我独独发现的是,这个所谓的爱的宗教——这个快将被冠之以婚姻的花环,以及你称之为幸福和欢乐的海洋的宗教——让你脸色很差。彭波尼娅·格莱齐娜仿若永远戴着孝,而你自打成为基督徒后就没有笑过。不要试图告诉我这是一个幸福的信仰!从罗马回来之后,你比以前更加郁郁寡欢了,如果那就是你的基督之爱的内涵,那么,以巴库斯的卷发起誓!我一丁点儿也不想要它。”

  “那不是一回事儿。”维尼奇乌斯回答。“我不会以巴库斯的任何部分起誓,但我将以我父亲的灵魂起誓,我发誓,我从来没有体会过像今天这种注满我生命的幸福。不过,不在吕基娅身边时,我对她有着强烈的思念。不管是什么时候,我都有她遇到了危险这种奇怪的感觉。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危险,不知道那危险可能来自于何处,但我对危险的感觉就和那些在暴雨来临之前就有所察觉的人一样。

  “两天以后,我会让你拿到离开安提乌姆的许可,你想离开多久都可以。”佩特罗尼乌斯承诺。“波佩娅似乎已经消停下来了。可以说,她对你或者吕基娅都不再是一个威胁。”

  “她今天缠问我在罗马的日子过得怎么样,虽然我这一趟去的隐秘。”

  “她也许跟踪了你。但就算是她,现在也得注意和我步伐一致。”

  这时维尼奇乌斯顿住了。

  “保罗说神有时会发出警示,但神却不允许对各种预兆信以为真,所以,我一直努力着不去相信任何预兆。然而,我做不到。我要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就算是放松我的精神吧。一天晚上,我和吕基娅坐在一起讨论我们的未来。那是一个美丽的夜晚,就像今儿个晚上这样晴好。所有的星星都已经消散。我对你说不清当时有多么宁静,我们有多么幸福,随后狮子就开始吼叫。在罗马,这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我也明白,可是从那之后我就心神不宁。我不断听到那声音,那就好比一个威胁,或者好比是一个巨大不幸的先兆。你知道我不是个容易惊慌失措的人,但那时,我一个晚上都在感到焦虑和恐惧。不管是叫那种感觉预警也好,还是其他的什么,那种感觉突如其来,我一直听着那个不绝于耳的声音。我摆脱不掉吕基娅遇到了严峻险情这种念头,险情也许来自于那些狮子。所以,我饱受折磨。给我离开的许可证吧,没有它我就走不了。我再也不能在这儿空落落地等着了。告诉你,我不能!”

  佩特罗尼乌斯却只是张口大笑。

  “事态还没有让我们走到这一步。”他说,“让元老们的儿子或者他们的妻室被扔进狮口吧。你尽可以死于其它的方式,而不是那一种。再者说,谁知道那些声音是不是狮子发出来的呢?日耳曼的号角也能发出一样的声响。至于我嘛,我对所有的预兆都不屑一顾。昨天晚上的天气和今天晚上一样晴好,到处是流星。很多人或许觉得不安,但是我只是想,如果属于我的本命星辰和那些流星在一起,那么至少我死后会有很多人作伴了!”

  接着他又安静了下来,思考了一会儿。“另外,”他说,“如果你的基督可以在死后复活,他应该也可以把你们从死亡中拯救出来。”

  “这有可能”。维尼奇乌斯说,望向缀满星辰的天空。

w w w. xiao shuotxt. n et#Txt$!小@说天^堂&

同类推荐 灿烂千阳 伊豆的舞女 卡拉马佐夫兄弟 小窗幽记 漂亮朋友 阴谋与爱情 喧哗与骚动 尤利西斯 嘉莉妹妹 浮士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