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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缝棉被聚会(2)

  这一次,大家都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唯独埃德·巴科斯特太太板着面孔一针一线地缝着被子。这年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什么事情都可以拿来开玩笑。但是,她身为埃德的妻子,绝不会把有关葬礼的事拿来当笑话。

  “说到阿博纳,你们还记得他哥哥约翰为他妻子写的讣闻?”艾伦·米尔格雷太太问,“他是这样写的:‘只有天知道,上帝为何带走我那美丽的新娘,却留下我堂兄威廉那丑陋的老婆。’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则讣闻所引起的轩然大波!”

  “这样的讣闻怎么会在报纸上登出来了?”贝斯特太太问。

  “因为他那时候正是《企业日报》的主编。他对他的妻子——贝莎·莫里斯顶礼膜拜,而且他对威廉·克罗威尔的太太恨之入骨,因为她极力阻止他与贝莎结婚。她认为贝莎太轻浮了。”

  “但是她很漂亮。”伊丽莎白·柯克说。

  “她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子,”米尔格雷太太极力赞成,“莫里斯家族总是出美人坯子。但是她却非常善变,就像风一样变幻无常。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坚守住了她的爱情,最后嫁给了约翰。他们说是她母亲劝服她的。贝莎曾和弗雷德谈过恋爱,不过弗雷德有拈花惹草的毛病。‘两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莫里斯太太当时这样劝说她。”

  “这句谚语我听了一辈子,都听烦了,”迈拉·穆雷说,“我总是怀疑它说的是不是对的。也许在林子里的鸟可以唱歌,而拿在手里的这只鸟却不能。”

  大家面面相觑。不过,汤姆·贾伯太太总是有话要说。

  “你总是这么古里古怪,迈拉。”

  “你们知道玛丽·安娜前几天对我说了什么吗?”唐纳德·瑞斯太太不失时机地抢先说道,“她说,‘妈,要是将来都没有人向我求婚,我该怎么办啊?’”

  “我们这些老姑娘可以替你回答这个问题,是吧?”西莉亚·瑞斯说,还用手肘碰了碰伊迪丝·贝里。西莉亚讨厌伊迪丝,因为伊迪丝现在仍然相当漂亮,还有希望嫁出去。

  “格特鲁德·克罗威尔是长得很丑,”格兰特·克洛太太说,“她的身子就像石板一样直板板的,但她却是个非常能干的家族主妇。她每个月都要把家里的窗帘清洗一次。贝莎一年也难得洗上一次,而且她家的百叶窗总是歪歪斜斜的。格特鲁德说她每次经过约翰·克罗威尔的房子总会发抖。可是即使这样,约翰仍然对贝莎爱得死去活来,而威廉只能勉强容忍格特鲁德。男人就是这么奇怪。他们说,威廉在婚礼当天竟然睡过了头,只好急急忙忙忙穿上衣服赶到教堂,鞋子还是旧的,袜子两只还不一样。”

  “那也比奥利弗·兰道姆好一些。”乔治·卡哧哧地笑着说,“他忘了定做结婚礼服,而他最好的那套穿着上教堂的衣服也打过补丁了。因此他只好向他兄弟借了一套衣服,穿在身上却很不合身。”

  “但是至少威廉和格特鲁德真正结婚了,”西蒙太太说,“格特鲁德的妹妹凯若琳就没有这么幸运。她和罗尼·德鲁为了请哪个牧师来主持婚礼争执不休,结果却泡汤了。罗尼气得发疯,还没等气消就和艾德娜·斯顿结了婚。凯若琳还去参加了他的婚礼,她把头抬得高高的,脸色面如死灰。”

  “至少她还管住了自己的嘴,”莎拉·泰勒说,“菲利帕·艾比可不会像她这样沉默无语。吉姆·莫伯雷抛弃了她,她就跑到他的婚礼上大吵大闹,骂得他狗血淋头。当然,他们都是安格利肯家族的人。”莎拉·泰勒最后总结道,仿佛她的最后一句话是至理名言,放之四海而皆准。

  “菲利帕真的戴着吉姆送给她的所有珠宝去参加了他的婚宴?听说那些珠宝是他俩订婚时吉姆送给她的?”西莉亚·瑞斯问道。

  “不,她没有,这我敢保证!真不知道这些谣言是怎么传出来的。有些人整天无所事事就喜欢乱嚼舌根。我敢说,吉姆·莫伯雷没有和菲利帕结婚一定后悔极了。他的妻子把他管得死死的,虽然她不在的时候他还是过得很放荡。”

  “我只在罗布里奇的周年聚会上见过吉姆·莫伯雷一面。”克丽丝蒂娜·克劳福德说,“吉姆·莫伯雷与六月鳃金龟上演了一场精彩好戏。那天晚上,天气炎热,他们把每扇窗户都打开了。六月鳃金龟就从窗户飞了进来,一下子拥进了成百上千只。第二天早上,他们在唱诗班的讲台上捡了八十七只死虫子。当虫子飞进来的时候,一些女人吓得歇斯底里地尖叫。当时与我的座位隔着一条过道的是新来的牧师妻子——彼得·罗琳太太。她戴着一顶夸张的装饰着羽毛的蕾丝帽子……”

  “大家普遍反映,她作为牧师的妻子穿得太时髦太奢侈了。”埃德·巴科斯特插了一句。

  “‘看我怎么把牧师太太帽子上的虫子弄下来。’我听到吉姆·莫伯雷小声地说,他正好坐在她的后面。他身体往前倾,对准前面的一只虫子猛地一拍,没想到虫子没打着,反而把帽子拍飞了,帽子飞落到了走道的栏杆上。牧师看见妻子的帽子从空中飞过,一走神,竟然不知道讲到哪儿了,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了,最后只好绝望地放弃。唱诗班唱起了最后一首赞美诗,大家一边唱着一边拍打着虫子。吉姆跑出去把帽子捡回来还给罗琳太太。据说她的脾气很暴躁,他胆战心惊,以为会挨她一顿训斥。出人意料的是,她只是接过帽子重新把它戴在头上,而且还对他微笑着说:‘如果你没这么做,彼得可能还会讲个二十分钟,那我们都会被逼疯的。’当然,她表现还不错,没有生气,可是,大家都觉得她不该那样说她的丈夫。”

  “你一定还记得她是怎么出生的吧。”玛莎·克洛瑟说。

  “她是怎么出生的?”

  “她原名叫贝丝·塔尔伯特,家住在村西头。一天晚上,她父亲的房子着火了,就在一片混乱之中,贝丝出生了,就在花园里,在星空下。”

  “多浪漫啊!”迈拉·穆雷说。

  “浪漫!我觉得这一点儿都不体面。”

  “但是,想一想她是在星空下出生的!”迈拉·穆雷如痴如醉地说,“她应该是星星的孩子,闪闪发亮、美丽、勇敢、真诚,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星光。”

  “不管是不是星星的功劳,她的确跟你说的一样漂亮。”玛莎说,“不过她在罗布里奇的日子过得并不容易。那里的人都认为身为牧师太太,应该不苟言笑,规规矩矩。有一天,一个老头儿看见她围着婴儿的摇篮跳舞,立马走上去,语重心长地告诫她说,在未弄清楚她的儿子是不是上帝的选民之前,她不应该表现得如此忘乎所以。”

  “说到孩子,你们知道玛丽·安娜前几天说了些什么吗?她说,‘女王有孩子吗?’”

  “如果有人天生就是暴君的话,那一定是亚历山大·威尔森。”艾伦太太说,“我听说他决不允许他的家人在吃饭时说话。至于笑,在他的房子里,从来都没有过笑声。”

  “一栋没有笑声的房子,真是叫人不敢相信!”迈拉说,“为什么会这样,这真是天理难容!”

  “亚历山大有一次一连三天不跟他的妻子说一句话,有事就给她写字条。”艾伦太太继续说,“不过,这对他妻子来说反倒是一种解脱。”

  “亚历山大·威尔森是个诚实的生意人。”格兰特·克洛太太极力夸赞说。他们说的亚历山大是她的四表哥,威尔森家族的人家族观念特别重,“他去世的时候还留下四万元。”

  “真可惜,他不能把这些钱带到棺材去。”西莉亚·瑞斯说。

  “他的兄弟杰弗瑞死的时候一分钱都没留下。”克洛太太说,“他自己得承认,他是他们家最没出息的一个。整天嘻嘻哈哈,有一分钱花一分钱,交了不少狐朋狗友,死的时候一文不值。除了嘻嘻哈哈,又蹦又跳,他这辈子到底有什么收获?”

  “或许并没多少收获。”迈拉说,“但是想一想他为人生所赋予的内涵就值了。他总是在付出,快乐、同情、友善,甚至还有金钱。至少他有很多朋友,而亚历山大一辈子一个朋友也没有。”

  “杰弗瑞的朋友可没出钱埋葬他。”艾伦太太反驳道,“最后还是亚历山大把他埋了,还给他竖一块相当好的墓碑。花了一百块钱呢。”

  “但是当杰弗瑞向他借一百块钱,用来支付做手术的费用时,亚历山大怎么拒绝了呢?说不定那个手术还能救杰弗瑞一命呢。”西莉亚·德鲁反问。

  “好了,好了,我们都不要太苛求他人了。”卡太太出来打圆场,“毕竟,我们每个人都有缺点。”

  “今天是雷姆·安德森和多罗西·克拉克大喜的日子。”米利森太太说,她把话题转向了比较轻松愉快的氛围中,“不到一年前,他还信誓旦旦地说如果他娶不到珍·艾略特,他就把自己的脑袋砍下来。”

  “年轻人说话就是不知天高地厚。”贾伯太太说,“他们把这件事捂得严严实实,直到三个星期前才透露他们已经订婚了。上个星期我还和她的妈妈聊了一会儿,她也没暗示这么快就要办婚事啊。我可真不喜欢城府这么深的女人。”

  “多罗西·克拉克会嫁给雷姆·安德森,这着实让我大吃一惊。”阿加莎·德鲁说,“我去年春天还觉得她和弗兰克·克洛会成为一对呢。”

  “听说多罗西·克拉克跟别人说,弗兰克和她情投意合,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她真的无法忍受每天早晨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他的那只鼻子从被盖凸出来的样子。”

  埃德·巴科斯特太太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屏住呼吸,不让自己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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