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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被吃掉的东西(2)

  当我们跑去商店或者拜访一位邻居的时候,我们开始试着把他暂时性地单独留在房子里。有时候,他会表现良好,当我们返回家里时会发现房子里的各种设施都完好无损。在这些日子里,我们便发现他那黑色的鼻子会抵在卧室的窗户上,原来他就这样凝视着窗外,望穿秋水一般地等待着我们的归来。而其他的一些日子里,他的表现就不太好了,我们通常在打开门之前便已经知道,等待着我们的将是一大堆的麻烦,因为,他并没有蹲坐在窗前,而是不知道又躲到哪里去了。

  在詹妮怀孕六个月的时候,有一天,我们外出还不到一个小时,当我们回到家的时候,发现马利正躲在床下——他看上去就仿佛刚刚谋杀了邮差一样。他浑身都充满了罪恶感。可是房子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妥,但是,我们知道,他一定隐藏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们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试图弄清楚他究竟又干了什么坏事。然后,我注意到立体声扬声器上的一个泡沫罩子不见了。我们四处寻找,却毫无踪迹。我一直筋疲力尽地巡视到了第二天早上,如果我还是无法找到有关他的罪状的无可置疑的证据的话,那么马利或许就可以侥幸逃脱惩罚了。扬声器盖子的残余部分在几天之后浮出了水面。

  在我们第二次出外期间,马利就好像做外科手术一般地将低频扬声器的锥形物从同一个扬声器上给移走了。扬声器不可能被他给吃掉了或者出了其他的差错。扬声器纸盆也不见了,就好像有人用一个剃刀片将它给切走了一样。还有一次,我们回到家后发现,我们那四条腿的脚凳只剩下三条腿了,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找到任何踪迹,即使是那条失踪的脚凳腿的一片碎木片也无法找到。

  我们原本以为南佛罗里达是从来都不会下雪的,但是有一天,当我们打开前门时,却发现卧室里面正“漫天飞雪”,空中满是正在飘落的白色羽毛。透过眼前这一片如极地里出现的乳白天空,我们看到马利正蹲坐在壁炉的前面,半掩在随风飘飞的“雪花”里,疯狂地将大大的羽毛枕头从一边摆动到另一边,似乎他刚刚捕猎了一只鸵鸟。

  在很大程度上,我们对于所遭受的损失都抱着一种达观的态度。因为我们知道,在每个养狗人的一生中,难免会遭遇一些珍贵的传家之宝的失落之苦。然而有一次,我气愤得差一点想将马利剖肠切肚,以便重新找回属于我的宝物。

  为了庆祝詹妮的生日,我特意为她买了一条十八克拉的金项链,纤细的链子带一个小小的扣子,她立即将项链戴在了脖颈上。但是,几个小时之后,她将手按在喉咙上,尖声叫喊道:“我的项链!不见了!”扣子一定是松动了,或者根本就没有扣好。

  “别惊慌,”我告诉她说,“我们并没有离开房子。那么项链一定会在某处。”我们开始对房子展开了仔细的彻底的搜索,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搜索。当我们搜索的时候,我慢慢意识到马利表现得比平时更为狂乱。我站直了身体,看着他。他正像一条蜈蚣似的蠕动着。当他注意到自己已经被我盯上了的时候,他开始想逃之夭夭。“哦,不!”我心想。马利的曼波舞!这只能意味着一件事情。

  “那是什么,”詹妮问道,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恐,“挂在他的嘴巴外面的?”

  他嘴巴上挂着的东西很纤细,而且是金色的。“哦,该死!”我说道。

  “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詹妮命令说,她的声音迅速地下降为一种低语。我们两人都凝固在了原地。

  “OK,孩子,没事的,”我耐心地哄着他,就像是一个特种战争装甲运输部队里的人质谈判专家,“我们不会把你怎样的。现在过来吧。我们只是想拿回项链而已。”詹妮和我开始从相反的方向将他包围住,我们移动得谨慎而缓慢,就仿佛他的身上绑有炸弹,一个错误的动作便会让他灰飞烟灭一样。

  “放轻松,马利,”詹妮用她最平静的声音说道,“现在放轻松。把项链放下,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马利用充满怀疑的目光看着我们,他的头在我和詹妮之间飞快地来回摆动着。我们把他逼到了一隅,可是他知道自己掌握着我们想要的东西。我能够看出他正在权衡着做出选择,或许想提出某个敲诈的要求。“在一个普通的袋子里装上两百个没有商标的牛奶骨头,否则的话,你们就再也看不到那根珍贵的小项链了。”

  “把它放下,马利。”我低声说道,朝前又迈了一小步。他的整个身体开始摇摆起来。我蹑手蹑脚地一步步朝他靠近。而詹妮也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侧翼将他给包抄了。我们已经在攻击距离之内了。我们匆匆扫了对方一眼,不用言语便心领神会下一步要做什么了。通过以前无数次的挽救财产的演习,我们已经知道该采取何种行动了。詹妮将朝着马利的后腿及臀部猛扑过去,牵制住他的后腿使其无法逃脱,我则会冲向他的脑袋,掰开他的下颌,抢夺他所盗取的违禁品。如果走运的话,我们能够在几秒钟之内完成缉捕行动。那便是我们的计划。而马利已经感觉到自己即将被“狗赃并获”。

  我们离他不到两步之遥了。我对詹妮点了点头,用唇语告诉她说:“数三下。”但是,还没等我们来得及展开行动,他便将头往后一仰,发出了一个巨大的声响。刚刚还挂在他嘴巴外面的那条项链的尾端,立即消失进了他的嘴里。“他在吃项链!”詹妮惨叫道。我们两个一同朝他冲了过去,詹妮抓住了他的后腿,我则将他的头紧夹于腋下。我强行掰开了他的下颌,然后将我的整个手都放进了他的嘴巴里面,一直伸到了他的喉咙里。我摸索着每一个薄片和裂隙,但却一无所获。“太迟了,”我无可奈何地说道,“他已经把项链给吞下去了。”而马利给我们的最好反馈,便是一个大声的、心满意足的饱嗝。

  马利似乎暂时赢得了这次战役,不过,我们知道,我们取得胜利只不过是一个时间性的问题罢了。正义的力量是在我们这一边的。我知道,如果我愿意花上足够长的时间刺探他的粪便的话,我迟早会找到那条项链的。要是换成了一条银链子,或者一条镀金的链子,或者其他不太贵重的东西,我的恶心感一定会占上风,从而阻止我去做这样卑琐的行为。可是,这条项链是纯金的,而且我可是为此花费了一笔可观的数额呢。所以,无论再怎样恶心,我也要全力以赴。

  于是我为马利准备了他最喜欢的松泄剂——一大碗切成片的烂熟的芒果,然后便开始了漫长的等待。连续三天以来,每次我放他出去的时候,我便会尾随其后,急不可待地想带着我的铁铲猛扑过去。我并没有将他的粪堆抛到栅栏外面,而是小心翼翼地把每一堆粪便都放到了草地上的一个宽大的木板上,然后用一根树枝戳入其中,同时用一根花园软水管进行喷射,渐渐地将消化物冲刷进草地里,把陌生的物质留下来。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开采金矿的工人,结果找出了一堆被马利吞入肚中的破旧物品,从鞋带到吉他弹片。但是不见项链的踪影。到底去了哪里?到现在为什么还没有出来呢?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看漏了什么,说不定一不小心将项链冲进了草地里,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它就会永远地失落了。可是,我怎么可能会错过一条二十英寸长的金项链呢?詹妮带着迫切而浓厚的兴趣从门廊上注视着我的废物回收作业,甚至为我起了一个新的绰号。“嗨,动物排泄物清道夫先生,运气如何?”她冲我叫喊道。

  到了第四天,我的持之以恒终于没有白费。我铲起了马利最近的一次排泄物,重复着我头三天所做的废物回收工作——这已经成为了我生活的主旋律,“我无法相信我正在做着这个”——然后开始用树枝拨开粪便堆并用水管冲刷。随着粪便的消失,我寻找着项链的蛛丝马迹。可是什么也没有。当我看到某个奇怪的东西——一个大约利马豆大小的褐色小块时,我几乎都要放弃了。虽然这东西还不够大,不太可能是那条失踪的饰物,但是很显然,它似乎并不属于那儿。我用手上的那根已经被我正式命名为“粪便棍”的树枝,将那块东西挑了出来,然后将它对着软管的管口一阵猛冲。当水将这块东西冲刷干净之后,我发觉它闪现出了异常明亮的光泽。找到了!我找到金项链了。

  项链被不可思议地给压扁了,比我猜想中的小了好几倍。似乎某种未知的外力,或许是一个黑洞,在把项链吐出来之前将其吸进了一个神秘的时空维度之中。而且,实际上事情就是如此。强大的水流开始使这个坚硬的块状物变松,金块渐渐地不再缠结在一起,还原为了最初的形状。就像崭新的一样。不,实际上比新的还要好。我把项链拿进房间里给詹妮看,看到项链失而复得,她简直欣喜若狂,尽管链子的转变存在着某些可疑之处。我们都对项链现在那令人炫目的光亮大为吃惊——甚至比刚刚买回的时候更为耀眼。马利的胃酸发挥了令人惊异的作用。这是我所见过的最灿烂的金子。“上帝,”我吹了声口哨说道,“我们应当开办一个清洗饰物的业务。”

  “我们可以从棕榈海滩的那些有钱的寡妇们身上赚上一大笔钱。”詹妮附和道。

  “是的,女士,”我模仿着那些最老练的推销员们的声音说道,“我们获得专利权的秘密方法是在任何其他的商店里都无法得到的!专卖的‘马利方法’,将使您那珍贵的珠宝首饰恢复到您无法料想得到的夺目光彩。”

  “这是有可能的,杰罗甘。”詹妮说道,然后便将她那失而复得的生日礼物拿去消毒了。她将那条金链子戴了许多年,每当我看着这条项链的时候,许多年前我在金饰投机事业上所取得的短暂而重大的成功,便会栩栩如生地浮现在我的眼前,仿佛就发生在昨日一般。动物排泄物清道夫先生以及他那根可信赖的粪便棍,真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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