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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救世主(12)

  舒展吓得半死,可是又怎能坐视不管?也跳下马来拔刀道:“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啊!”老五见他下马身法笨拙,大笑道:“你想挡我?”言语中甚是不屑。

  他的笑声传进舒展耳中,舒展两眉一跳,不管不顾的火气已然蓬勃而起。单手挽个刀花,亮势招手,傲然道:“你来!”

  老五见他倔强,也不由火起,挥钩冲上。舒展拿刀来搪,老五的功夫可比他高多了,双钩锁处,已将他单刀夺过,顺势一脚,将他踹翻。李响挣扎起身,叫道:“舒展!快逃!”

  老五冷笑道:“逃?他能逃到哪去?”飞起一脚,舒展挣扎着爬起身,还不及直腰,屁股上早中,“呼”的一声,扑出三四步远,趴倒在地。老五大笑道:“逃呀,你倒是逃呀?”

  这一回舒展跌得极重,两手两肘都戗破了,一时间也不及起身,只翻过身来,两手撑地,倒着退走。那老五故意示威,好整以暇的慢慢逼来,道:“逃!我看你能逃到天边去?”

  李响几人挣不起身,大声咒骂。老五晃动护手钩,冷笑道:“骂吧,尽管骂吧!我让你们一个个的死得难看,谁也别想逃!”

  忽然路边树林里有人道:“追哥,我让你救他们。”

  五人在这里闹了半天了,全然没察觉路边有人,这时都大吃一惊。老五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出来!”

  树林中又有一人斥道:“你现在自身难保,还多管闲事?”想来便是那追哥了。

  先前那人道:“就因为我自身难保,我才要你出手。追哥,我虽逃不掉,却最看不得别人说什么‘逃不掉’的丧气话。这几个人,你若帮他们逃掉了,我便乖乖和你回家,不然的话,这一路上,我一定弄出些事端,不让你省心。”话说得莫名其妙,听来竟是在和老五方才的话赌气一般。

  那追哥道:“胡闹!这几个人既然与人结仇,便终须有报应。即使咱帮他们逃了一时,又逃得了一世么?这种闲事,管他做甚?”

  那人笑道:“逃嘛……能逃一时也是一时。”声音听来岁数不大,却懒懒的有几分萧索。

  老五听这说话越听越不是味,振钩道:“大内侍卫捉拿劫囚的要犯,无关人等不要多事!”

  那人懒懒一笑,道:“要犯?几个兴高采烈的把自己跑到半死的人,我不信他们有什么坏心,能犯什么大不了的事。”

  老五怒道:“他们有罪没罪,是你说了算的么?你是什么东西,多管这闲事!”

  突然间一道黄光从树林里激射而出,那使护手钩的挥钩去格,“噔”的一声闷响,却是一片枯叶,撞在铁上,“啪”的碎成了几片。那追哥道:“他是什么东西,不是什么东西,不是你能教训的。”

  那一片薄薄秋叶,竟能撞出如此声响,令那老五虎口发麻,这追哥的手法实已是惊世骇俗。老五再不敢大意,向后一退,双钩掩在身前,道:“鬼鬼祟祟只会暗箭伤人,算得什么好汉!有本事的,就出来打!”

  那追哥冷笑道:“你嫌活得长么?”

  突然间几声细不可闻的破空声响起,老五双钩摆动,烂银雪华铺开如屏。“铮铮”声震,老五身子一晃,左手钩脱手坠地。他侧头望去,只见自己的双钩上几线灰痕,粘着断开的草梗,往自己的左手上看时,肩井穴上一根孤草瑟瑟飘摇。这看似脆软的秋草,竟冲破他的银钩“飞瀑如帘”,钉进了他的肌肉。

  这人距他至少有三四丈的距离,竟在这一挥手间摘叶伤人,这等暗器手法,实在不是他能抵挡的。突然间想起江湖中的一个神秘世家,不由颤声问道:“你……你是……唐……唐……”

  那追哥叹道:“跑吧!”

  使护手钩的汗如雨下,喃喃道:“跑?”

  追哥冷笑道:“我那一击,虽然不见出血,已震破你的血管。这草不能拔,否则创口扩大,淤血内凝,会压住你的筋脉,迟了便废掉你一只手。为今之计,你唯有全力奔跑,加快气血运行,将淤血冲散,顶出秋草方可。跑吧,不要骑马,跑出三十里,也如他们一般出一身汗,当可无恙。”

  那使护手钩的咬紧牙关,一步步退后,道:“你……你真是唐……好,咱们后会有期!”突然之间抓起地上的银钩,背在身后。牵两匹马,挥掌一赶,转身便往来路跑去。两马还在奇怪,不知道这主人放着彼此不用,偏要自己奔跑是抽的哪门子风。

  直至他远得没了影子,舒展才放下一颗心来,拱手道:“这两位朋友,多谢相救之恩。且现身一见,容我等当面致谢。”

  树林中静了一下,追哥道:“我没救你们。”

  脚步声响,两个人既已暴露了行踪,也就不再掩饰,向树林深处走去,那先开口的人大声道:“你们哪,下次别这么容易被人抓住呀!”听来嬉皮笑脸,满是嘲弄之意。

  李响等人这时已可走动,这时面面相觑。突然间,李响大叫道:“喂!要逃的话,一起呀!”此言一出,众皆大惊,树林中脚步骤停。叶杏暗拉他的衣角,道:“你胡说什么?”

  李响大声道:“那个兄弟是被追哥抓回去的吧?他不想回家?他为什么不想回家?兄弟,你干什么不开心?不想回家的话,跟我们走啊!”原来方才那人要追哥出手时的一句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已给李响记住。

  林中一片寂静,静得树叶落下发出的沙沙声都清晰可闻。那人颤声道:“你们……你们别胡说……我为什么不……不回家……”嘴上虽这么说,可那样激动紧张的语气,却清清楚楚的印证了李响的猜想。

  常自在振臂出刀,一刀遥指林中,道:“那什么追哥!你放那位朋友出来!”

  突然间那追哥放声大笑,声震林木,将枝间飞鸟惊得扑拉拉飞起,只听他道:“一个让我们出来,两个让我们出来!我们见你们过来,便躲在树林里,乃是不愿惹事,难道还怕了你们么?”话随招至。“嘡啷”一声,常自在的钢刀大震,脱手坠地。那追哥道:“别再让我再看见你们,不然的话我把你们全都废了--滚!”

  他是用什么暗器,什么手法打落常自在的单刀,李响四人竟是无一看得清楚。常自在如临大敌,毛裘无风抖动;叶杏脸色惨白,咬紧了牙关;舒展不知所措,茫然顾盼。

  突然李响向后退去,退开五步,低下头来,喃喃自语道:“我要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非常危险。林中人的暗器,非常可怕。可是那个兄弟心中的不甘,我已看到。他帮我逃,我也要帮他逃。”抬起头来,对叶杏道,“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你们无关。不要稀里糊涂的跟着我来送死,”视线一一扫过常自在、舒展,道“你们的选择不需要受我影响。”

  他此举大大出乎人们意料,颇有破釜沉舟之意。一语即罢,上步道:“你厉害便怎样?唐门暗器厉害便怎样?这天下事,未必就是谁强谁对。我今天偏告诉你,我要带这位兄弟走!”竟是正面来挑战了。

  唐门久居蜀中,为天下暗器鼻祖,向有问鼎中原之意。门中以族血为系统,构筑唐家子弟兵。每个唐门传人都在一身神出鬼没的暗器功夫外,兼具‘精忍狠’三字处世诀,难缠难惹。江湖中人谈起,莫不闻风丧胆。叶杏在那守卫老五逃走时,已猜测林中二人出身唐门,可是终究未曾确定。这时李响一语叫破,叶杏登时面白如纸,若那两人不是唐门弟子还则罢了;若是,今日这事,怕就非得有个结果了。

  果然,林中追哥怒极反笑,道:“看来你是真不想活了!”话里话外,竟已认了自己的唐门出身,道:“你知道我是谁?”

  叶杏叹息道:“唐门唐追,人送绰号‘千树万树,除死无路’,盛传为唐门这一代最可怕的子弟,精通外房十七暗器上,在唐门中司家法,掌奖惩。不过据说惩多赏少,铁面无私。这几年来,废在他手上的唐门弟子,倒比废在江湖里的还多。”她既知此人身出唐门,又被人追哥追哥的叫,此前闯荡江湖时收集的资料登时想起。

  她一介女流,居然都知道唐追大名,唐追不由得意,笑道:“既然知我是谁,那也就别再废话。你们……”

  突然间李响道:“唐门算老几?唐追算老几?便是天王老子来,他也不能随意决定别人的去留。”

  那唐追直气得眼前一黑。他此次出来,乃是专门追捕一名唐门极重要的叛徒。好不容易在长安将之找到,正要带回家,背后却被李响一行赶上来。唐门行事向来隐秘,因此二人才躲进树林,静观其变,哪料那叛徒多嘴,终于惹来麻烦。唐追一世英名,被李响这样的乞丐将军,这口气怎能咽下?冷笑道:“九弟,侮辱唐门暗器,蔑视唐门威严,加中规矩,应该怎么处置这人?”

  那九弟战战兢兢,结巴道:“千……千镖贯体,十劫散魄……”

  那追哥大笑道:“小子,你跪下受死吧!”

  那九弟叫道:“追哥!”

  “扑”的一声,李响左腿上鲜血飞溅,一枚钢镖已赫然钉在他的右腿上。李响大叫一声,腿一软,几乎跪倒,好在他反应敏捷,猛地接势向前一扑,伸手去扶路边的大树。

  只见血光动处,他的右臂上又是一枚钢镖。这么一来,李响单边的手脚齐伤,再不及调整重心,扶不住树,站不住身,猛地向地上坠去,蓦地里,旁边一人伸手抄起他右臂,往颈上一架,挺身道:“别跪!”正是叶杏插手了。

  李响叹息道:“你不该来!”

  叶杏咬牙道:“这种事情,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看不惯!”心中乱如纠麻,骤然间惹上这样的强敌,心中有几分害怕,又有几分轻松,压低声音道,“逼他十招之内定胜负!”

  李响大笑抬头,道:“追哥,你们刚才说的什么十劫散魂,是不是说十招就能杀了我?要是你杀不了我呢?你敢不敢放了那位兄弟?”

  这话逼得紧,林中人一时气结,寂然无声。良久那追哥方道:“我这弟弟违背家规,你们何必为他拼命?”

  李响笑道:“嘿,没办法!从来不信家规大过道理,偏看不得处处拿规矩来压人。”

  林中唐追再次沉默,片刻后忽然哼道:“看你靠女人帮忙,能撑到几时!”此前他语气缓和,看似已经被李响叶杏说动,可是这时突然动手,竟更是狠辣。

  蓦然间,李响二人身前黑影闪动,正是常自在持了好大一面盾赶来,一下子将三人完全罩住,“叮”的一声,将一记不知什么暗器弹开,缩身其后大笑道:“你看不见旁边还有男人么?”回头道,“小两口逞的什么英雄?出风头么?”

  他与三人并不熟悉。只是在长安城里见二人联手对敌时招数莫逆,一路奔来嬉笑怒骂,这时面对唐门高手又并肩扶持,因此不由先入为主认定了两人的关系。

  叶杏满脸飞红,啐道:“胡说什么!”

  唐追哧道:“又一个不想活的,我就成全你!”

  常自在嘿了一声,回身专心持盾,道:“两招!我至多还能再撑两招!”

  那唐追已有三招徒劳无功,却叫他如何不怒?只见红光一闪,那九弟惊叫道:“开天雷!”

  “轰”的一声,那暗器是竟会爆的。火光硝烟里,常自在盾牌炸得粉碎,残片乱飞。三人为气浪所推,腾腾腾一齐倒退数步。常自在垂下手来,那持盾的一条手臂衣袖焦碎,血滴滴嗒嗒的淌下来。唐追笑道:“我便让你撑足三招!”

  本来以唐门暗器来说,能够绕过盾牌,对常自在做致命攻击的办法有的是,可是这唐追已给三人激怒,因此这一记“开天雷”,便存了立威之心,以无上声势毁去他的盾牌。

  这时常自在摇摇欲坠,李响问道:“兄弟,怎么样!”

  常自在右手“啪”的一拍胸脯,道:“铁盾没了,还有肉盾!”舒展战战兢兢的跑过来,将他扶住,咬牙道:“我们两个挡着……你们!”回头看看,突然间落泪道,“为什么我扶的却是个男人!”

  以开天雷的声势,不仅不能将李响之流吓退,更连那书呆子都抢上来送死。唐追心中震骇无以言表,冷笑道:“你们真不怕死啊!”

  舒展结巴道:“我……我们不怕死……怕死事不成……事成不肯藏姓名……”脑袋一时都木了,便顺着他的话,溜出半句元稹的《侠客行》。

  当此关头,他说话还说得这般押韵粘联的,简直便是在火上浇油。唐追怒道:“大好性命无端端为一个他人断送,你们还真是义气啊!”

  舒展这时脑子多少活络过来,道:“我……我们与他讲……讲的什么的义气?又不认识……我……我叫舒展,他叫常自在……”原来是想起上一句说,要不“藏姓名”的。

  唐追简直气得七窍生烟,喝道:“多嘴!”

  只见常自在猛地将舒展一掩,大氅展动,三道金光闪烁,尽数射进他的毛裘。毛裘猛地一涨,里边叮叮当当金声大起如暴雨,常自在脸色瞬息万变,待到金声渐止,咯血道:“早知道,跟余老头多学两天了!”

  那九弟讶道:“九曲融金大法!你竟是余老人的弟子。”

  常自在笑道:“那老不死……”话未说完,有时一口血呛出,两眼一翻,直挺挺的扑倒了。舒展大惊,将他翻起一探,所幸还有鼻息。

  李响道:“舒展,你扶他到一边去!”

  那九弟颤声道:“你们……你们走吧……别管我了!”

  叶杏沉声道:“方才是你救我们,现在如何叫我们丢下你不管?”

  那九弟道:“我……不用你们救。”

  李响冷笑道:“你是觉得,我们救不了你吧。”

  那九弟黯然道:“就算追哥手下留情,容我逃走,可是天下虽大,有又哪里能逃开唐门耳目。到头来,终究是在劫难逃罢了。”

  他本是唐门的重要人物,自幼得长辈赏识栽培。可是越长大,心中却越不快活。唐门子弟生为唐门人,死为唐门鬼,许多人终其一生,娶妻生子,都未能走出唐家堡半步。那不能出堡又来干什么?便是不断的练手法,创暗器,准备去打世仇雷家,准备去进攻中原武林,在一辈子的准备里,变老死去。

  也有人走出唐家堡,可是这些人便如唐追一般,来到外边,莫不是身具任务,刺杀追击来去匆匆;又或者卧底江湖,湮没于人海。这样的日子,他自小看人家过了二十几年,能独当一面后,又自己过了近十年,终于忍无可忍,放下任务,逃出唐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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