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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岳阳楼楼下,虫二姑被两名黑衣护院给拦在楼门外,不让进门。

  “你们这两个没长眼的狗才,”虫二姑因愤懑而满脸通红,“连那些叫花子都能进楼,为何独独老娘不能进。”

  “这位老太太,若让你进楼子,恐怕马上会引起骚乱来,说不定还会闹出人命来哩。”黑衣护院道,“你若是把那满头的虫子拍干净了,脖子上不要爬着这么骇人的蜈蚣,我们就让你进去。”

  “老太太?谁老了,老娘还待字闺中哩。”虫二姑怒火冲天,“说到虫子,老娘只要招招手,便能让你这岳阳楼爬满白蚁,不消一个月保准让这楼坍塌尘埃,你们信也不信?”

  两护院面面相觑,感觉这老太不光人长得怪,连吹牛皮也吹得忒怪。

  这时,肖白虎带着雪豹向岳阳楼走来,一见那只雄赳赳的豹子,两护院害怕了,也顾不得什么忠于职守,先自拔腿跑向一边去。

  “哇噢!”虫二姑撅着嘴,“看来养宠物还是养大的好,走到哪里都不吃亏。”

  肖白虎问她,“怎么光你一个人站这里?鹏万里和花姑娘呢?”

  虫二姑郁闷地指着楼门,“他们已经进去,偏我被挡外面了。这两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老娘得想个方儿好好修理他们一番才解气。”

  肖白虎懒得听她啰嗦,带着雪豹进了岳阳楼,虫二姑随后跟进,他们两人走进没多久,就见楼里更多的人仓惶夺门而出。

  等到向牛丕发现四大书院的术士出现在岳阳楼下,准备带着艾美人开溜时,方才发觉已经来不及了,鹏万里和花间溪已经登上了三楼,那鹏万里有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神,一眼就看见坐在窗前的向牛丕和艾净,此人却也深沉,当着满楼英雄豪杰的面,丝毫不动声色,带着花间溪走到向牛丕他们旁边的位置上,十分巧妙地切断他们走往楼梯的路。

  艾净轻声问向牛丕,“我们从窗子翻出去,你行不行?”

  向牛丕心虚地向窗外那高翘的飞檐觑了一眼,再瞟一眼另一头窗边的全真道士尹志平和少林和尚圆皓,摇了摇头,没把握。

  艾净明白他的轻功不及自己,想从三楼纵下去只怕有危险,更何况有这么多高来高走的武林高手在这里,一旦让他们知道向牛丕就在这岳阳楼里,情况就更严峻了,于是她低语道,“那我们静观其变,必要时痛下煞手,不要犹豫。”

  她的语声还未落,便听楼梯传来一阵骚动,一只雪豹当先蹿上楼来,那一桌子正赌在兴头上的赌席倏然寂静了下来,众赌徒先是瞠目结舌地瞪着那只雪豹,片刻后反应过来,几个会武功的江湖豪客倒没有如何惊惶,却吓坏了那一帮岳阳城里的赌棍们,他们争先恐后地跳上赌桌,其中就有那一身红裳的杏月儿和她的宝贝黑猫,一人一猫被众赌徒挤鹌鹑般夹在赌桌当中,动弹不得。

  雪豹对这种状况似乎习以为常,它在楼梯口磨蹭了一会儿,等到自己的主人肖白虎走上楼梯,亲昵地靠在他腿边,紧紧地倚着他离开楼梯口,一俟雪豹离开楼梯,那一桌子岳阳赌徒哄然跳下桌子,连滚带爬地跑向楼梯,逃之夭夭了。

  杏月儿和她的黑猫刚逃到楼梯口,便被川东赌王舒光光给拦住,此时的舒光光已输得相当惨了,上身赤裸着,下身还算有条裤头遮着羞,可是鞋子却没有了,打着赤足,脚板一踮一踮,狼狈不堪。

  “你干嘛拦我?”杏月儿着急地觑向不远处那只雪豹,生怕它猛地扑过来,把她当点心吃了。

  川东赌王舒光光赖在楼梯口,“咱们俩的赌局还没完,你怎能就走了?说好不光不散的。”

  杏月儿横瞪着他道,“你这还不算‘光’么?”

  舒光光拍着胸脯道,“老子还有一条裤衩,老子还有命一条,足够翻本了。”

  杏月儿各种耍赖的赌徒见多了,却从没见过如此厚脸皮的,她心里那个急呀,这岳阳楼里怎生蹿进一条会吃人的大虫来,偏偏没人来管,而自己又被这无赖给拦在这里了,她额头冷汗直下道,“那些赌本全在桌上了,算你赢就是,快让我下去。”

  “不行,”舒光光坚决地摇头道,“若传到江湖上去,说我川东赌王让一小毛丫头饶过,那我几十年的清誉就全毁了。”

  “拜托,大叔,这大虫会吃人的哩。”杏月儿讨饶道,只差嚎啕着跪下来了。

  “你放心,只要你跟我继续赌下去,你的性命我来保证,它若要吃人,就让它先来吃我就是。”

  杏月儿被逼无奈,只好战战兢兢地回到赌桌边,那只已经逃到楼下的黑猫重新回到楼上,先是试探性地朝雪豹“喵呜”地叫了一声,见雪豹没理它,方才跳回赌桌上,重新与舒光光对阵。

  肖白虎和虫二姑走上楼后,同时发现被花间溪和鹏万里拦住的向牛丕,两人心中暗喜,却又不敢张扬,因为周围有那么多武林高手,于是越过花间溪和鹏万里,迳自在向、艾两人对面坐了下来,虫二姑对向牛丕展颜笑道,“老相好的,又见面了。”

  “老相好?”向牛丕双手乱摇,指着身旁的艾净对虫二姑说道,“你可莫要瞎说,我这红颜知己要误会的。”

  艾净白了他一眼,暗忖这家伙见缝插针地吃自己豆腐,简直是无耻之极,只是现在和他是同一战壕的,又不便发作。

  肖白虎对向牛丕说道,“朋友,能否借一步说话?”

  “不行,”向牛丕摇头道,“这岳阳楼的风景我们还没看够哩,肖朋友有什么话,在这里说也无妨。”有时候越是危险的地方反倒比较安全,这个道理向牛丕比任何人都懂,四周强手环伺,表面上似乎绝望了,可若是壮着胆子走进风暴的中心,说不定能够绝处逢生。

  他不愿配合,四大书院的术士们又不便当着众多武林高手的面动手,场面一下子僵在那里。肖白虎对虫二姑暗施一个眼色,虫二姑明白他的意思,口中咕哝着一些奇怪的声音,手指搔着头皮,做出搔首弄姿状。

  艾净见她满头虫子横爬竖蹿,心里发毛,她柳眉轻锁,拿起茶杯啜了一口茶,正待把茶杯放下,忽见窗外飞进几只绿头苍蝇,迳自飞到他们茶杯附近,开始绕圈子,素爱干净的她挥手赶开苍蝇,把茶杯放上桌子,却见那几只苍蝇久久不愿飞去,一直围着他们的茶杯飞转,伺机飞近他们的茶杯。

  向牛丕首先看出蹊跷来,对艾净耳语道,“当心这些苍蝇,虫二姑是玩虫子的。”

  艾净恍然明白过来,难怪这些苍蝇赶不走。她暗中功行百穴,凝劲于玉葱般的手指上,右手手指捏成兰花状,十分优雅地在茶杯上空信手一挥,只见那些绿头苍蝇纷纷掉落到桌子上,居然再也飞不起来了,而是在桌上吃力地爬着,在这些绿头苍蝇的脚下,竟然抖落出一些粉末状的东西。虫二姑和肖白虎的眼神都很尖,见这些沾着迷魂药粉的绿头苍蝇居然全部没了翅膀,两人心中暗惊,依他们两人的道行,竟没看清那白衣美女用的什么手法截去苍蝇的翅膀的,想来此女手段高明之极,于是,两人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坐在不远的鹏万里见虫二姑失手,心中不服,口中发出“咭咭”两声鸟鸣声,倏见一只红头灰背的伯劳鸟飞进窗户,伸爪闪电般向靠窗而坐的向牛丕脸上抓去,却见向牛丕伸出手指向那只伯劳鸟轻轻一指,就见那只伯劳鸟鸟身倏然爆闪出蓝光,蓝光过后,空中的伯劳鸟已经被变成一只甲壳虫,“啪”地跌落地面,不偏不倚地掉在那只雪豹身旁,然后就见雪豹肥大的豹掌拍向那只甲壳虫,顿时把甲壳虫砸成了肉酱。

  鹏万里见状,“哎哟”地疼叫了一声,仿佛雪豹那一巴掌是拍在自己心头上一般痛。

  艾净“扑哧”地笑出声来。此女至始至终冰冷着一张秀美绝伦的脸,这时笑起来,直如海棠绽放,春风拂面,美得令人窒息,把个向牛丕给看痴了。

  向牛一施法把伯劳鸟变成甲壳虫这一幕落到了正在赌桌前的杏月儿和黑猫眼里,黑猫和主人的眼睛里同时发出异光来,同声发出一声惊呼……接下来的时间里,无论川东赌王如何卖劲摇晃手中的骰盅,黑猫和杏月儿的注意力已经无法集中到赌桌上了,他们紧紧地盯着向牛丕,脑海里开始打起算盘来。

  花间溪自打一进岳阳楼,便被向牛丕英俊倜傥的风采给折服,一双媚眼至始至终就没离开向牛丕的身形,此时见他露了一手漂亮的变形法术,感叹出声来,“真不愧是名震江湖的‘妙法神笔’,这一手法术可真漂亮。”

  她这一句漫不经心的自言自语,却惹下大祸了。只闻整个茶室里“锵”声不绝于耳,那些武林豪客们纷纷拔出兵刃,大嚷道,“国贼向牛丕在此地,别让他逃了。”

  事出意外,四大书院的术士们讶然相顾,暗道要糟,却见身周人影翻动,楼梯上还不断有人在往上涌,武林高手们已经蠢蠢欲动,包括川东赌王舒光光、丐王鲁大脚、鼓王朱洞洞在内的岳阳楼内所有武林高手呈半圆形把四大书院的术士和向牛丕、艾净等六人围了个水泄不通,甚至连屋梁上也站着数名高手。

  花间溪明白是自己闯了祸,心中懊恼,她双手十指迅速地打着法印,霍地右掌拍在地板上,口中娇叱一声,“木遁·毒藤”。只见身周地板上、横梁上倏然冒出十数根粗如儿臂的紫藤来,犹如毒蛇般四下乱摆,抽打着围在四周的武林豪客们,有些不慎被紫藤给抽中身体的,立时冒出红色的疱疹来,奇痒无比,有见识的武林高手赶快招呼同伴,“当心,这藤上有毒。”

  众武林高手心下惊骇,纷纷走避毒藤,但他们的阵型却丝毫不乱,始终紧紧围着当中六人。

  此刻在场的武林高手中,当以少林的圆皓和全真教的尹志平武功最高,刚下六人在茶桌前斗法的情景也被他们两个看见了,尹志平目光炯炯地盯视着向牛丕,朗声问道,“阁下就是杀害丞相韩侂胄和杨正侠、普远大师的凶手向牛丕?”

  向牛丕回答道,“我是向牛丕不假,但绝非杀害韩侂胄和杨大侠、普远大师的凶手。”

  “呸,你还狡辩,谁信。”“有胆量杀人,没胆量承认,真是胆小鬼,丢我汉人的脸。”“这也难怪他会投靠金狗,这种人没骨气。”众武林高手们言论纷纷。

  向牛丕心中恼火,面上却十分平静道,“诸位凭什么说我就是杀害韩丞相和杨大侠的凶手?就凭官府的一纸通缉令?”

  “是呀,诸位不能空口无凭,杀人毕竟是重罪,得有凭有据才行,若没证据,那就是血口喷人的行径。”艾净寒沉着秀容,“杨大哥被谋害前,我正与他同行,我可以保证,向牛丕绝非杀害杨大哥的凶手。”

  众武林高手又开始捕风捉影地胡说八道,“哟,原来这个美女就是跟随杨大侠去寒山寺的红颜知己呀,他怎会帮杀害杨大侠的凶手说话呢?”“这就叫见异思迁,她多半看上姓向的这个小白脸了,这女人水性杨花啊。”“最毒妇人心,兴许这女人与向牛丕合伙杀害杨大侠和普远他们的,然后两人私奔,唉,杨大侠真是瞎了眼,引狼入室啊。”

  “住口,”向牛丕忍无可忍,“你们辱骂我可以,但绝不许沾带上艾姑娘,她是绝对无辜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圆皓大师忽然开声道,“向施主如果坚持自己不是杀人凶手,可愿意与老衲往嵩山少林面见方丈面陈事实,若向施主所言属实,我少林愿为施主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洗清污名。”

  “这个……”向牛丕犹豫道,“在下现在手里有急事亟待处理,待我处理完此事,必当亲上少林寺面见方丈,陈述此事的真相,望圆皓大师原谅则个。”

  “哼,你这叛贼根本就是没胆去少林,对于你这种叛国贼,下场只有一个,杀无赦。”尹志平严厉道。

  众武林高手哄喏一声,就要杀人。

  肖白虎横摆手臂怒喝,“谁敢!向牛丕现在是我四大书院要的人,你们谁也不许动他。”

  “四大书院?”圆皓大师不悦道,“四大书院该当以文为重,几时掺和进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里来了?”

  “四大书院是以天下黎民苍生为重,而绝非你们眼里所认为的书呆子。”花间溪凛然道,“在寒山寺惨案的真相没查清前,向牛丕就是最重要的证人,谁也不能伤害他。”

  “好一个以天下黎民苍生为重,就冲这句话,贫道该当敬各位一杯。”尹志平在面前桌上摆出四具青瓷茶盏,斟入茶水,然后说道,“贫道以茶代酒,敬各位书院的朋友。”说完,他的大袖漫不经心地往桌上一拂,四盏茶盏冉冉飘起,直向肖白虎等四术士飞去。

  书院四术士里,肖白虎曾师从少林,颇有武学方面的常识,知道这四杯茶盏看似飞得极慢,其实蕴着极大的内家真力,四人里恐怕只有自己能勉强接住其中的一杯,其余三人不接则好,若是敢伸手接那茶盏,肯定要出丑。

  他正暗自忧急,烦恼却被花间溪给全部接下了,只见她素手轻按面前的桌子,桌面上竟蹿生出一株豌豆苗般的紫青色怪藤,怪藤迅速伸出四根筷子粗细的藤条,不偏不倚地卷住那四盏飞来的茶盏,果如肖白虎所料,茶盏上蕴着极大的内家劲道,把那四根藤条扯得几乎崩断,幸亏这种藤条具有灵性,以柔枝化解去茶盏上的大半力道,虽然杯中的茶水略微泼出来了一点,但还是被藤条硬生生给安然接住了。

  尹志平见状一怔,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他这蕴足真力的一招“仙童奉茶”,居然被一株怪藤给化解,他感到面上甚是无光。

  花间溪一人独接下全真道士的四只茶杯,正自得意,哪想耳鼓中传来一声沉闷的鼓声,还未待她反应过来,被缠在怪藤上的四只茶杯“啪”地同时爆炸开来,瓷片和茶水溅她一身。她恼羞成怒,循着鼓声向左方望去,却见彭泽鼓王朱洞洞正抚摸着肩上肩鼓,对她眨巴着眼睛,做出一副调戏状。

  “下流胚!”花间溪骂道。

  赌王舒光光手腕略翻,手指间夹住五枚牌九,翻手撒向书院四术士,口中嚷道,“诸位朋友,与老舒玩上一副如何?”

  牌九在空中打着旋儿,不走直线,专走偏门,方向难测,忽见那只雪豹腾身跃起,空中翻转豹躯,钢棍般的尾巴横扫竖拨,居然被它磕飞三枚牌九,还有一枚被它叼入口中,“咔嚓”一声被钢牙咬得粉碎。最后还是从雪豹身下漏掉一枚牌九,这枚牌九直射鹏万里,就见从窗外横刺里掠进一道青影,“喀”地夹住最后这枚牌九,一个“鹞子翻身”,漂亮地落到屋梁上,赫然就是鹏万里养的猎鹰,这猎鹰落上屋梁后,吐出口中咬的牌九,放在爪底把玩起来。

  赌王舒光光面色铁青,口中连说,佩服佩服。

  尹志平高声对武林同道说道,“诸位,拣日不及撞日,奸贼向牛丕今日既然在此,我们断断不会放他离开。”他又转对四名书院术士道,“你们四个自忖能斗得过我们这么多高手么?”

  “这个……”肖白虎等人心下踟蹰,眼前这么多武林高手,就算是一对一他们也未必讨得到好去,更何况是一大帮。

  虫二姑嗤鼻道,“你们难道准备不讲江湖规则,想一拥而上么?”

  “必要时,未必不可。”丐王鲁大脚说,“江湖人以大义为先,大义当前,其余小节尽可忽略不计。”

  肖白虎等四人面面相觑,心下已生怯意,哪知站在角落里的杏月儿突然发话,“喂,你们这些江湖术士们平常就只会靠那些见不得人的妖术蛊惑,坑蒙撞骗,又怎配与我武林正宗站在一个屋檐下,识相的,快滚开。”

  她这句话深对众武林人的胃口,丐王鲁大脚也说道,“是啊,江湖中历来都是以武林为正统,那些旁门左道又怎配与我武林中人相面对?若再不滚开,把你们四个扔湖里去喂王八。”众武林人纷纷附和,群情激昂。

  杏月儿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却在书院四术士和众武林人的心里撩拨起千层浪来,江湖上有关于武功与玄门术法谁属正统,一直难有定论,时有争执发生。

  花间溪冷哼一声,“若要说到正统,谁人不知道家老祖老子和佛家祖宗释迦牟尼都是身怀玄术,若按你们这个标准来说的话,少林和全真也该算是旁门左道了。”她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把两大武林正宗门派给挤进死胡同里去了。

  圆皓和尹志平面面相觑,圆皓双掌合十,“阿弥陀佛,这是两码子事情,女施主不要混为一谈。”

  川东赌王舒光光对书院四术士嚷道,“少啰嗦,你们滚是不滚。”

  书院四术士刚才确有退却之意,只是如今既然争论到了谁是江湖正统,他们便不愿就此服软了,肖白虎冷嗤道,“这岳阳楼又不是你们家的,我们愿待多久就多久,哪用得着你们来发话。”

  圆皓大师双掌合十,“各位施主愿待多久就多久,我们当然不会管着,只是我们缉拿向施主时,但请各位施主不要插手。”

  鹏万里寒声道,“那不行。”

  全真道士尹志平与温淳厚良的圆皓大师截然不同,性格刚烈激进,嫉恶如仇,他切齿道,“看来诸位为了护着向牛丕这国贼,竟愿不惜与我武林动上干戈了,也罢,今日只好得罪各位了,改日我定当亲到天下四大书院登门谢罪。”

  肖白虎等四人知道此刻已是难解之局了,当下各展绝技,呈四象方位圈定艾净和向牛丕二人。

  书院四术士与众武林高手争吵时,向牛丕和艾净一语不发,眼前的情形危机万分,单凭他们二人之力,想从近百名武林高手的重围中逃出去显然不太可能,可是,书院四术士掺和进来并暂时与他们站在同一战壕上,却也出乎他们意料之外,这两人都是绝顶聪明之人,面上不说话,心里却飞快地计较着,打定主意,准备籍乱逃跑。

  四术士中首先发动的是花间溪,此女手掌紧按地面,数十根儿臂粗的毒藤在他们身周步下一圈荆棘重重的第一圈防线,岳阳楼里长满毒藤,此景诡异无端,有些个武功不高的豪杰首先遭了殃,或是身上被抽出麻痒难忍的藤印来,或是被毒藤缠住倒吊在屋梁上。肖白虎驱使雪豹加入战团,这只雪豹牙尖爪利,身形敏捷,丝毫不下于一名一流武功好手,而肖白虎本人,则圈定圆皓大师出手,这两人同为少林出身,一个是少林达摩院首座,功力正宗纯厚,而另一个手舞楸木杖,以少林披魔杖法间夹奇异的玄术,可谓另辟蹊径,两人竟然势均力敌,难分轩桎。

  鹏万里护在花间溪身旁,他的口中发出阵阵鸟鸣,只见窗外如箭雨般飞进密密麻麻的红头伯劳鸟,这些鸟儿身形小,速度极快,兼之鹏万里在它们的利爪上淬沾了一种玄门迷幻之毒,一旦被鸟爪抓破皮肤,迷毒迅即渗入血液,倒逆而上,没多久,被伤到的人即会出现幻觉症状而变得狂躁迷茫,敌我不分。

  艾净凌空而起,双掌犹如一对翩飞的玉蝶,迎住尹志平刚猛霹雳的全真剑法,一青一白两条身影,在荆棘重重的毒藤阵中翻飞追逐,斗况炽烈。

  向牛丕施展“幻影迷踪”身法与川东赌王舒光光斗在了一起,两人角斗正酣,忽闻“咚”地一声鼓响,花间溪“唷”地一声惨叫,手抚胸口坐倒在地,她身周的毒藤倏然消失了一半,众豪杰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接着又闻一声“咚”响,花间溪再尖叫一声,眼仁直翻白,毒藤开始消散开来,这第一圈防线眼看就要崩溃了。向牛丕急道,“快阻止住鼓王朱洞洞,别让他敲鼓。”

  鹏万里急闪至彭泽鼓王朱洞洞身边,手里一对峨嵋刺上挑下刺,只是此人功夫太牵强,根本就没放在朱洞洞眼里,反倒是那只猎鹰,时不时地俯冲过来偷袭朱洞洞的光头,颇让鼓王忌惮。这鼓王一边嬉笑着躲避猎鹰和鹏万里的夹击,一边顺手敲上一下肩鼓,他每敲一下花间溪便折腾一番,显见苦头吃足了,鹏万里心中恼极,峨嵋刺也不往鼓王身上招呼了,而是专刺他的那面肩鼓鼓面,妄图刺穿他的鼓,那鼓王却也潇洒,由着他来刺,眼见得峨嵋刺如鸡啄米般刺上鼓面,却怎么也刺不穿。

  鼓王朱洞洞哈哈笑道,“我这面鼓的鼓面是南海异鳄之皮所制,坚如厚金,便算是鱼肠宝剑也未必刺得穿,你那对峨嵋刺,歇一边去吧。”

  不远处的向牛丕闻言冷笑道,“大言不惭。”

  正和他打斗的赌王舒光光与鼓王朱洞洞是多年好友,知道朱洞洞这面鼓的妙处,于是接口道,“你不信?”

  “当然不信咯。”向牛丕说道,“可敢让我试试,若是我戳不穿这面鼓,便让你们逮了去,绝不抵抗。”他知道舒光光赌性难改,所以一上来便开赌注套他。

  “行,”舒光光果然上当道,“你若是能戳穿朱老大这面鼓,我们‘扬子三怪’拍拍屁股马上走人,以后见着你躲着走。”

  向牛丕心中冷笑,于是走到朱洞洞身前道,“你可愿让我试试戳破你的鼓?”

  朱洞洞已听见他与舒光光的赌局,十分大方地指着肩鼓道,“你有什么方儿尽管使出来,给你半盏茶功夫,若戳不穿,你可得老实跟我们走了。”

  “一言为定。”向牛丕从袖中取出一枝斑竹湖笔,在朱洞洞的肩鼓鼓面上画了一个小圈圈,然后把小圈圈完全抹黑,对朱洞洞叹道,“唉,可惜了,这么珍贵的一面鼓,就算完蛋了。”

  朱洞洞和舒光光见他拿着画笔在鼓面上画圈圈,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见他把画笔收回袖笼里,于是诧异地问他,“你就这样认输了?”

  “你们二位真会搞笑,”向牛丕笑道,“这面鼓已经没用了,希望你们遵守赌约,就此从岳阳楼消失。”

  朱洞洞狐疑地伸手敲了一下鼓面,哪知传出一声“嘙”的破鼓声,他神情大骇,伸出食指去摸那画笔画出的黑圈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指戳入那黑圈圈中,这时他方才惨叫出声,“哎呀,我的鼓完了。”只怕他见到自己老娘死时叫声也没有这么凄惨。

  舒光光张大嘴巴,直道邪门了,他今天是霉运当头,连赌连输。

  朱洞洞骤失宝鼓,一时气忿难当,双拳如蛟龙出海,直往向牛丕身上招呼过去,向牛丕一边躲着他的招式,一边喊道,“喂,愿赌服输,你讲不讲江湖道义。”

  “放屁。”朱洞洞骂道,“老子今天不在你身上戳个透明洞洞,江湖上就没‘扬子三怪’这号人物了。”看来他和舒光光有同一个毛病,总是爱打着“扬子三怪”的旗号。

  战场另一头,虫二姑被鄂州丐王逼得满场奔命,这鲁大脚出身“谭门”,一身的谭腿神功厉害无比,只见他双脚如旋风般连绵踢出,脚脚力沉如山,虫二姑被逼得没活路了,只好使出阴损招式,待他大脚踢来时,拼着被踢中,双手抓住他的脚杆,在他裸露在外的脚踝上抹了两下,起先鲁大脚并没有感觉到异常,只觉得这个虫二姑真够衰的,就这水平还敢跟他们这些武林高手叫板,过了一会儿,他倏然觉得脚杆和脚底好痒,那痒劲直往心窝里钻,大家都有夏夜里被蚊虫叮咬脚底的经验,当然可以想象得到脚底痒的滋味有多痛苦。鲁大脚痒得受不了了,停止追杀虫二姑,坐倒在地,把破草鞋脱去,只见脚杆和脚底爬满了一种小如黑芝麻的虫子,而脚上则长满了红色疙瘩,奇痒无比,他痛苦地拼命搔痒,只恨不得把自己的脚给砍了。

  虫二姑见鲁大脚不再追自己,转头后看鲁大脚那副惨状,吃吃笑道,“鲁大脚,你以后得改个名字了,我看就叫鲁烂脚吧。”

  虫二姑退回到花间溪身边,只见她手抚胸口,面色煞白,显见受了内伤,鹏万里和肖白虎相继退回来,此刻他们少了花间溪的毒藤防护,战斗力立时大打折扣,眼看就支持不了多久了。

  “王八蛋。”虫二姑骂道,“这帮武林人真不要脸,一哄而上打人海战。”

  鹏万里问肖白虎道,“怎么办,挺下去咱们都得完蛋。”

  “只好撤了,”肖白虎转看正在酣斗中的艾净和向牛丕,对伙伴道,“纵令咱们捉不住这个姓向的,也不能让这些武林中人捡个大便宜,咱们撤之前给他们留个礼物耍耍如何?姓向的能否活下来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三人同意他的观点,四人同时从怀中掏出一张黄色符咒,同时向四周摔手打出,口中同声念道,“乾坤无极,暗夜无辰。”

  整个岳阳楼里倏然陷入一片漆黑中,众人停下激斗,惶然四顾,明明可以看见窗外一片光明,可窗里的世界却是伸手不见五指,沉沉黑暗中,又闻几声惨叫,尹志平首先发话道,“大家不要打了,赶快守住楼梯口和窗户,莫让向贼籍黑逃了。”

  黑暗中只听有人叫道,“这么黑,敌我难分,该怎么守啊!”“楼梯在哪里,哎哟……”有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尹志平、圆皓等武功高强的纷纷纵身跃出窗户,端立在屋檐上,举目向楼下大门口望去,只见书院四术士互相搀扶着逃出岳阳楼,并没有见到向牛丕和艾净的身影。

  一盏茶功夫后,岳阳楼里黑暗退去,此时鸟兽散尽,茶室里狼藉一片,鸟羽和鸟尸到处都是,桌倒椅翻,有许多武林人挂了彩,有的出现幻觉症状,还有几名守在楼梯口的被点了穴道,但是,并没有看见向牛丕和艾净的身影。尹志平和圆皓等高手面面相觑,今日一战,这些武林高手再也不敢小觑那些所谓的旁门左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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