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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师傅,你傲娇了(1)

  纳兰仙走到床边,一手搭在敬月枕边,靠下来,形成极为暧昧的姿势,柔声问:“哪儿不舒服?给二哥看看……”

  敬月侧身转向另一边想避开,纳兰仙居然也跟着移,整个身子欺压下来,不依不饶:“别逃嘛,敬月,你难道还不知道为兄的心意吗?”

  厅里喧哗吵闹,连下人都忘了身份喝得一塌糊涂。只有骆星始终保持半分清醒,他感到事有蹊跷,暗自嘀咕:“随心怎么去了那么久没回来?”

  敬月笑道:“慕姑娘又不是小孩子,也许累了就回房休息了。别担心。”

  骆星暗叫不好,连忙冲向后院。可刚出了厅,就看到院子里密密麻麻的武者,为首的老管家朗声道:“久闻寒冰派武功自成一路,玄妙至极。今日有幸请教一番,还请骆公子手下留情。摆阵!”

  骆星想跃上屋顶避开,可已来不及了!白月仙庄被誉为南起第一大门派,自然不是浪得虚名。门徒个个武功精湛,阵法严密,饶是他再年轻有为,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破阵而出——

  骆星咬牙。

  可恶!随心……

  纳兰仙知道情势不对,他自己虽然没事,但随心单纯,敬月要算计她简直易如反掌。他脸色一黑,扔开酒碗,提起一坛烈酒豪饮而下。众人都被吓坏了,就是再能喝的人,也没见过能把这么烈的酒当水喝的啊!

  纳兰仙摔下酒坛,里面当真一滴不剩:“敬月,等你喝完这一坛,再来找你二哥吧。”说着,便快步跨向后院。

  敬月一头冷汗。月光下,纳兰仙气势吓人,一双明眸全是威胁,哪里还有平日的玩笑态度!他早知道二哥绝非一般对手可比,然而这一刻还是被震慑得不能动半分!二哥明明什么都没做,不过是凌厉地一瞪,他心里就全是寒凉。

  这就是白皓月!当年谈笑天下、把武林当做游戏场的白皓月!

  居然,也会如此在乎一个平凡小姑娘……

  纳兰仙还未跨出房门,便腿下一软,险些摔在地上。他咬牙想撑起身体,可手上使不出一分力,连站着都很勉强。他狠狠地瞪向自家弟弟,心里清楚自己的酒量绝不可能这么点儿就倒下:“你在酒里下了什么?”

  敬月早已站不起来了。他面色轻柔,看看旁边惊人的酒坛堆,笑得很欢快:“二哥你离家太久,连我们白月仙庄最赚钱的生意都忘记了?”

  纳兰仙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谅他一身能耐,竟一点儿也运转不上。他怒瞪着比自己年幼六岁的弟弟——敬月笑得那么天真,魅力当真半点儿不输给当年的白皓月!

  他确实轻敌了,宠爱弟弟,便对他缺少戒心,否则怎会输在这血缘相同的男人身上!

  白敬月等的就是这一刻,不然如何还能撑得住:“二哥,这种药叫做暗香,无色无味,是我们白月仙庄新调的药,外面没得卖。这种药一般用做止痛,如果过量会身体麻痹,运不上力,却不会昏迷,很有意思哦!”

  纳兰仙冷寒着美丽的面孔:“敬月,你知道惹我的后果……”

  “二哥,你以为我真的忘了吗?”

  敬月站起身,脚步有些晃,他走到了纳兰仙面前:“我六岁时,你为了抓野猫偷了厨房的鸡腿,把骨头扔在我房间里;我八岁时,你贪玩把爹的陶瓷花瓶上的仕女图敲破,换了一块猪头碎片上去,把换下来的碎瓷片贴在我的房门上;我十三岁时,你把我打扮成女孩子,说要带我去威风,却骗人家我是你妹妹,然后收了各家少爷的聘金拿去买糖吃,结果爹为这事把我吊起来整天!还有你每次在外面迷倒了姑娘或者惹上麻烦,就报我的名字,结果别人都上门找我算帐……二哥,我都记得很清楚哦!”

  敬月笑得如此可爱,酒气使他面色晕红。他也是一个能迷倒无数金枝玉叶的男子,若听不到他说的话,此刻是多么诱人的表情。

  纳兰仙不禁头皮发麻。他做得出这些恶作剧自是有那么厚的脸皮:“嗯……敬月啊……”他转着眼珠子,考虑该如何说服弟弟,“事情过去了就不要计较,男人太小气会让女人看不起哦!”

  敬月岂会不懂他想拖延时间解开药性,立即吩咐下人把他抬到房里:“放心吧,二哥,有人在等你了!”

  “敬月!”纳兰仙面色阴暗,“你敢动她试试!”

  敬月却不惧威胁,依旧笑得温文尔雅:“这些话等你身体恢复后再说吧,我等着。”

  看着纳兰仙被拉走,敬月整整自己的衣服,忽然一头栽倒在地上。昏迷时还面带微笑,两颊桃红,可爱得如孩子。老管家一直在旁待命,立即让人把三少爷送回房。下人们都被这两兄弟吓坏了:“老管家,三少爷这样不怕吗……”

  老管家叹气:“白家长子早逝,次子本来那么优秀,老爷、夫人特别器重,他却一朝离开,人楼皆空,气得老爷头发都白了一半。自然所有期望都落在最后的儿子身上,他是背负了多少压力才长大的……”

  “我一路看着三少爷长大。十几年来,还从没见过少爷醉得这么开心。敬月少爷说得对,一切等醒来再说吧。若总是太清醒,便真是天下第一也撑不住。”

  纳兰仙被送回了房间,房中无灯,借着月色,他清楚看到床榻上躺着一个淡蓝装束的少女。她一双黑眸清楚分明,却没有力气动一下,只微微侧头看向门口:“师傅?”

  那一声呼唤,和着药物,瞬间激起他体内所有的热情。他看着她,那么可爱如花,多想就这样抱住她,永不放手。

  月色在云层中穿梭。

  他深邃的目光中,多了一抹妖冶的蓝。

  他在江湖上游戏多年,也尝过不少毒,少有遇到如此难对付的药。看来敬月为困住他,也花了不少心思。

  只是看到床上无力的蓝衣人儿,他就想狠揍弟弟一顿,至少也该打断他的一只手!以前像只小狗狗般跟在自己身后还满可爱,怎么八年不见,却变成狐狸般奸诈的男人,不知天高地厚到敢拿他开刷!

  “师傅,我觉得……”随心只觉得身上火烫,怪怪的,却说不清楚什么地方怪。

  他轻轻抬起手,盖在她的眼睛上:“不用说了,你乖乖睡觉,天大的事儿,有为师担着。”

  月光照在他美丽无双的面孔上,却犹胜月色。只是少了平日的嬉笑玩闹,面部线条刚毅了几分,双眼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有两种感觉在体内激斗。他把失控的气息藏在深处,扬起的笑容依然完美无缺,不见半分慌乱。

  “我会保护你的。”

  随心看着靠在床边的师傅,从来没有见过师傅如此温柔。

  “放心,随心,我一定会保护你,无论发生任何事……”

  他的手拍在她的肩膀,一下一下,那么温暖,仿佛她还是个孩子,需要别人哄着才肯乖乖入睡。虽然身体乏力,她却没有睡意,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这样好奇怪,都不像师傅了!”

  “为什么?”他轻笑。

  “因为这种话都是青雷在说的。师傅只会欺负随心,怎会温柔?”

  “你的意思是你皮痒,为师不欺负你就浑身不舒服?”他邪邪地笑着,突然一下咯肢在她的腰上,吓得她无力的身子震了一下。

  “师傅,你又欺负人!”

  他停了手,因为看到她晕红的小脸儿全是紧绷的难受表情,他忙轻抚:“好好,是为师不好,快睡吧……”他怕再看到她这模样,自己先把持不住。

  随心听话地合上眼。她觉得今天的师傅太温柔了,温柔到让她不自觉就乖乖听话。

  屋中没有烛火,只有窗外的月光萦绕着他们。他知道自己的一身内力还可以慢慢磨去药性,随心全无根基怎抵得住,于是对她格外温柔,怕的却是自己伤着她。

  “师傅。”随心轻轻一声,打破寂静,“请你不要气敬月大哥。”

  “你知道?”

  随心点点头。她只是单纯,并非傻子:“敬月大哥也是为师傅着想罢了,他没有恶意。”

  “他这样算计你,你觉得为师会放过他吗?”

  “我看得出来,敬月大哥真的很喜欢师傅。敬月大哥虽然总是笑着,可他看其他人的眼神中根本没有笑意,就像带了一个虚假的笑容面具,但他看着师傅时不同。虽然敬月大哥不像茹月姑娘那样喜形于色,但他真的很喜欢师傅。”

  纳兰仙不语。随心心思通透,任何事都不是用肉眼而是心眼去看,所以十分清晰。敬月是他的亲弟弟,他又怎会不懂,

  只是这玩笑也开得忒大了。敢惹上他的坏小孩儿,该给点儿教训。

  “放心,为师心里有数。”他安慰她。

  随心却没那么好哄:“师傅骗人!师傅从来都是不知轻重的,你肯定想狠狠欺负敬月大哥。我要师傅保证,不可以欺负敬月大哥!”

  哦?小猪猪什么时候长智慧了?以前还老耍得她一愣一愣的。

  “好好,我答应你就是。”

  纳兰仙的眼光慢慢飘着,月光下全是她蓝色的光影,如梦似幻。这样的景色,真如置身仙境。

  她又是否知道,他是耗了多少力气,才控制住那药性?

  可恶!敬月那臭小子!这药里肯定混了春药的成分!

  “师傅。”她对他的内心交战全然不知,只是睡不着,想说话,“其实我好担心青雷,他什么事都不说出来,全埋在心里,他以后会怎么样呢?”

  “放心,你捡的小猫一定会跟你到天崖海角。”

  “真的吗?”

  随心面色红润,月光下看来格外诱人。他要几经辛苦,才能止住想抚摸她那通红面颊的冲动:“真的,他是……心甘情愿陪着你。”

  “跟着我不会阻碍青雷去找自己的幸福吗?我原本不知道青雷是那么厉害的人,才说让他来我家,现在有些担心……”

  “傻瓜,他觉得最大的幸福就在你身上啊!”纳兰仙知道她问的是青雷,不知不觉却把自己代入,仿佛答着他心里深埋三尺不为人知的话。

  随心不解:“会吗?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你不是总扬言要学天下第一的武功吗?想成为第一高手的人,不该说自己一无是处。”

  “你又笑我!”她哼哼地掩被假寐,可忍不了一会儿,又开腔,“师傅,你真的不教我武功吗?”她可怜兮兮地盯着他,看得他都快酥软了。

  他低下头,在她额头轻啄一下,妄想平息内心的炙热,这下反而燃烧得更激烈!他低咳一声,轻问:“你真的想学醉花音?学会后想做什么?成为武林第一还是……”

  他的脸就在她眼前,近得她都能看到师傅眼眸中欲掩饰的火焰。她忽然有些害怕,心脏不停地狂跳,本以为冷却的身子猛然又烧起来,好像烈焰加身。

  师傅明明一直都是一个恶嘴皮子的美人儿,此刻却突然变得这么陌生。是个男人,言语温柔,性格体贴,五官精致无双,美到连月亮都要黯然失色,只敢躲在云层之后偷偷瞻仰他的美貌。

  她嘴唇微启,含糊道:“我要学……我不要再后悔……”

  “后悔什么?”他赫然发现,藏在单纯率直之下的心,未必也一样纯白无瑕不带任何苦涩。为什么她要学天下第一的武功?为什么她如此执意于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他居然从没问过!他真的好蠢,百般计谋,在她面前都变成空白,什么都忘记了!只想一直看着她纯真无杂质的双眸,如毒发上瘾,他才是那个被捕获的傻瓜。

  “后悔……”她想起什么,一双明眸猛然暗淡下来,多了一种锥心刺骨的痛,“不要再失去重要的人……我想守护的人……像娘一样……”

  他眼中一亮。随心初来仙人阁时他已确认过她的身份。现在回想起来,她母亲是在她五岁时意外丧命,慕捕头再没续弦。

  五岁的小姑娘,能记住多少?

  一般人以为,五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长大后记忆已淡化,还有什么可以执著?

  不!

  她为何如此坚持?长途跋涉来到扬州,在仙人阁被当做杂役使唤也不舍不弃!这样的执念真的只是一个小女孩儿的天真向往吗?

  有梦,是因为曾伤过,才会希翼,才会梦想,才会后悔,又燃起不可能的期望。

  “对了,师傅……我一直忘了告诉你……虽然对师傅很抱歉,但我真的很高兴来到这里,看到过去的师傅,看到更多的师傅。”迷迷糊糊的她没发现他的震惊,反而轻轻笑起来,“今天的师傅很帅很好看,我……真的很喜欢……”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白天见到师傅年轻时的画像以及看到师傅换回男装后的惊艳,跟此刻的眩晕混在一起,好像有种奇妙的情愫在心头渐渐升起。酥酥麻麻的,又异常柔软。

  她眨眨眼眸,望着他俊美无双的精致面容,柔声道:“总觉得,师傅已经不仅仅是师傅,而是更特别……更……重要的人……”

  月光下,她面色平静,坦然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嘴角悬着淡淡的笑意,睡得很是安详。

  可她的眼眶中,淌着一滴无法落下的泪。

  纳兰仙的一身炙热猛然焚烧起来。他猛然夺门而出,原本无力的身子因愤怒而硬撑着,跃上屋檐,飞弛到后院。

  他走到水井边,提起一桶冰冷彻骨的井水,当头淋下。

  冰水刺激着肌肤,如一把利刃狠狠插入脑髓,他火热的身子顿时寒凉起来。雪白衣衫薄而半透,水一滴滴从衣袖坠下,落在地上,激起万千年沉淀的绝望。

  他居然还敢说喜欢她,却连她真正的心意都全然不知晓,真是狂妄可笑到极点!

  “这样,对身体不好。”

  一声淡淡的话语响起。纳兰仙缓缓抬起头,用冰冷透心的修长手指轻轻触碰自己仍炙热难忍的唇瓣。手指的冰与唇上的热形成一种新的反应,让他几乎瞬间失去知觉。

  刚才——就在刚才,他亲吻了她的额头。那么可爱的小额头,让人从身体到灵魂都在颤抖。

  她该是纯洁无瑕的。

  纳兰仙闭上眼,轻笑:“九龙阴阳阵,你若真要破确实不用等到早上。”

  是错觉吗?

  青雷觉得纳兰仙此刻笑得很凄楚。他体内的气息很乱,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他却不顾危险硬要运气。

  另一个身影飞跃而至,扑在屋檐之上。来者扫视过四周,才把目光锁定在浑身湿透的纳兰仙身上。脸上没了平日的明亮笑颜,反而多了一份低沉:“随心呢?”

  纳兰仙觉得真有趣。看来他家小猪猪不是一般的有魅力,被吸引的竟然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白月仙庄千军难挡的阵法,竟然只维持了一炷香时间?

  或许是对骆星的欣赏,他难得说了一次实话:“放心,她很安全,我从不趁人之危……”

  话未说完,突然一气攻心,虽然被他强压下来,仍是溢出满喉腥臭!他苍白的唇边淌出一滴鲜红刺眼的血液,顺着冰颤的肌肤,顺着哽咽的吼咙,一路滑落,滴在地上,隐埋不见。

  青雷微蹙眉,不动声色。骆星却吓了一大跳,不由得踏前一步。可想起纳兰仙何等高傲,犹豫半晌又收回了那一步。

  纳兰仙享受着体内的苦痛,手指点蘸起唇边的红,看着看着,不由得甜甜笑起来。他的一世英名,毁灭得彻底,曾扬言再不踏家门一步,结果也不过是悔话。

  他为什么穿起女装?他当真放得下尘世种种?结果连一个不懂武功的普通小姑娘都不如。

  青雷有些理解此刻的纳兰仙。只是隐约,谁也说不上真能摸透谁。仅仅是命中有那么点儿过去似曾相似,于是青雷猜想他也并非真的喜欢穿性别难定的中性装束。他不过是想用貌似女人的美丽,掩饰这个男性的他,再也不要爱上任何人,再也不要任何人爱上他。

  白茹月单纯率直,说得句句由衷:二哥果然是最帅的!喜欢死二哥了!

  只怕见过白皓月着男装的女子,哪个不是疯狂迷恋上?

  他想保护自己,也想保护别人。

  最好大家都不要爱了,只要不会爱,便不会受伤。

  这明明是逃避的做法,既愚蠢又孩子气,可想到他八年前跌入绝望谷底,如此缥缈如仙的人物终究还是哭得天地悲鸣,顿时又觉得他如此可悲。

  纳兰仙享受过身上的冰与透骨的凉,热度已全部消失。他微侧过头,看不清表情,只是模糊间听到他说:“你们去守护小猪猪吧。我要休息了。”

  青雷和骆星没出声,只是默然地看着他离开。

  已近五更,整座别院静悄悄的,除了巡逻的下人,所有人都陷入了梦乡。无荷花的荷花池,月光铺满寂静的池塘,孤独无奈。

  赏荷亭的顶上立着一个白衣人儿,美丽胜月。他扬起衣袖,在亭檐上舞动着,便是以艺楼闻名大江南北的仙人阁,全部舞艺超群的舞姬加起来,也不及他一举手、一投足来得唯美。

  他舞得天地失色、百花黯然,一身白衣还滴着晶莹水珠,分不清是水还是泪,洒在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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