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心动

　　1．

　　你来了约定了意外，我爱了无法再释怀，我等在春天的门外，你独守三月的窗台……

　　林唱路过小剧场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好听的歌，她蹬蹬蹬跑过去看，是音师班的几个女生在彩排毕业晚会的节目。她站在门口听了一小会儿，心里突然莫名其妙地伤感起来。宋哲生也被这歌声吸引过来了，站在林唱身后猛地拍她的肩膀，林唱吓得蹦起来，追着宋哲生，想要把那一巴掌拍回来。

　　跑过图书楼，林唱看见陆鼎文了，他将车停在学校的小超市门口，然后走出来，站在一棵樱花树底下朝林唱冷冷地望。林唱赶紧丢掉宋哲生跑过去。她说，鼎文，你怎么过来了？

　　怎么我不可以过来吗？陆鼎文还是冷冷地看她。林唱撒娇地挽起他的胳膊说，当然可以过来啊，我很想你的。

　　陆鼎文终于笑了，牵过林唱的手，两个人并肩走在学校长满樱花树的林荫道。小超市的店东老太太对着他们的背影气急败坏地喊，这是谁的车，怎么会停在这里？陆鼎文银色的别克挡住了她卖冰淇淋的大凉伞。

　　宋哲生问旁边的同学，和林唱在一起的那个小老头是谁啊？几个女生暧昧地笑而不答。宋哲生沮丧地坐在小剧场门口的台阶上，里面彩排的女生还在唱刚刚那首歌，细细去听，原来是侯湘婷的《你要好好的》。

　　2．

　　宋哲生背着一把大吉他在女生楼下等到林唱。他说，喂，我写了一首歌，你要不要唱？林唱接过他手里的琴谱，看标题，《离歌》。林唱哼了哼，说，是毕业晚会唱的吗，好象很好听，比信乐团的那个版本好。

　　那当然。宋哲生得意极了，他在花坛上坐下来，挽起吉他，说，我试几个音给你选啊。林唱也挨着宋哲生坐下来，可是等不及宋哲生调好弦，林唱的手机便嗡嗡嗡地震动。林唱说，哲生，对不起，我有事情先走了。林唱站起来跟宋哲生挥手，宋哲生手忙脚乱地抱着吉他，他腾不出手来说再见，他说，那么，我在校刊社等你，随便你什么时候来。

　　林唱背着巨大的帆布包哐啷哐啷地跑远了，宋哲生看着她的背影，拨了一下弦，又拨了一下弦，他找不到自己想要的那个音。林唱跑啊跑的，又折回头，她在宋哲生肩膀上狠狠地拍一下，说，欠我一拳，还给你。她太用力了，撞得宋哲生手里的琴叮叮咚咚地响。

　　宋哲生坐在校刊社把《离歌》又修改了一下，他觉得许多地方还是和信乐团的那个版本很像，他可不想像大张伟那样被指抄袭，然后在颁奖礼上痛哭流涕。隔壁的小剧场，几个男生打扮得像是火鸡，蹦蹦跳跳地在唱花儿乐队的《我们能不能不分手》，那样的吵闹，却又让人觉得感伤。

　　一直到深夜，有校刊社的同学过来取校对稿，发现宋哲生还在，趴在吉他上呼呼地睡。同学拍一下他的肩膀，他竟然猛地站起来，说，我已经还给你一拳了？一看不是林唱，才尴尬地笑笑。同学说，你不用等了，听其他女生说，林唱已经很久不在女生宿舍住了。

　　3．

　　校刊社的同学约好一起去KTV，宋哲生也跟着去了，谁知道居然在欢乐年代看见林唱了，还有陆鼎文。林唱坐在角落里喝一罐可乐，陆鼎文抱着话筒声嘶力竭地唱，军港的夜呀，静悄悄，海浪把战舰轻轻地摇……每唱一段，林唱都会放下手里的可乐使劲地鼓掌。

　　宋哲生和同学要了隔壁的房间，他听见林唱在唱《千里之外》，他也唱《千里之外》，把音响开得大大的，压过陆鼎文的声音，好象是他和她在对唱。欢乐年代的小服务生好几次来说抱歉，能不能把音量关小一点，或是把门关上。宋哲生不理他，依然把费玉清复歌的部分吼得像是纪敏佳的《天堂》。

　　唱完了《千里之外》，宋哲生又开始唱《K歌之王》，一个人握着话筒站在沙发上又蹦又跳，唱得满头大汗，热泪盈眶。旁边的同学安慰他，宋哲生，你喜欢林唱你就说嘛，你不说，她又怎么会知道呢？

　　几个同学合力抢走了他的话筒，他拿起外套一个人回家，在走廊里，刚好林唱和陆鼎文也走出来，林唱看了他一眼，沉默无言。林唱走出去好远，宋哲生才在喉咙地低低地喊了一声，林唱。他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但是陆鼎文回头了，很轻蔑的眼神。

　　4．

　　林唱赶到小剧场的时候，宋哲生已经在了，抱着吉他坐在舞台中央的空地上。林唱接过琴谱说，我们开始吧。许多同学路过小剧场都被他们的歌声吸引过来了，《离歌》唱完，掌声四起，有好几个女生还偷偷地哭了。

　　从小剧场出来，走过那段长满樱花树的林荫道，宋哲生突然回头问，林唱，老是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小老头是谁啊？林唱瞪他一眼，问，宋哲生，你说谁是小老头啊，他叫陆鼎文，他是我的男朋友。林唱义正词严，宋哲生到不知道说什么了，在教学楼拐弯的地方，他慢下脚步，看着林唱的背影越走越远，消失在樱花林深处。

　　那天晚上，一群男生聚在操场喝酒，宋哲生喝得最多，来者不拒，甚至抢着喝。喝完酒已经是午夜了，一群人又三三两两地街上胡乱地走，大声地唱歌，对着每一辆开过的汽车狂吼。然后宋哲生就看见陆鼎文了，怀里抱一个小女孩，手里牵一个男孩，旁边一个女人推着超市的小轮车，一家人朝停车场走。

　　宋哲生跟了他们好远，直到陆鼎文的车驶进汶河路，滑进茫茫的车河。他掏出手机给林唱打电话，醉醺醺的声音，他说，林唱，你知道吗，那个陆鼎文他是有老婆孩子的。林唱沉默了一下说，怎么了，我早就知道啊。

　　那么……宋哲生不懂说什么了。到是林唱在电话那头吼起来，怎么你跟踪陆鼎文，我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你到底想怎样啊？

　　5．

　　毕业晚会越来越近了，可是林唱却突然对宋哲生说，对不起，我不能和你一起唱《离歌》了。宋哲生问，为什么？林唱说，不为什么。宋哲生又可怜兮兮地问，难道就是因为我跟踪陆鼎文吗，我没有跟踪他，真的是碰巧遇见。林唱不理他，把琴谱丢在地上，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那天晚上，宋哲生看最佳词作人颁奖礼，林夕对身边的方文山说，我真的很羡慕你有一个那么好的搭档，你要知道，王菲她已经很久都不唱歌了。林夕这样说的时候，那么落寞。宋哲生突然就哭了，他也丢了自己的搭档，他抱起吉他，狠狠地砸在窗台上，巨大的声响。

　　这么晚了，小剧场还有同学在彩排，唱许多许多忧伤地情歌，宋哲生抱着断成两截的吉他站在窗前，月光清冷，他又看见那辆银色的别克开过长满樱花树的林荫路，林唱在路的尽头蹦蹦又跳跳。

　　他突然扬起手里的吉他，把它狠狠地砸在陆鼎文的别克车上，小剧场的忧伤情歌嘎然而止，所有的同学全都围过来看。

　　6．

　　毕业晚会就要举行了，宋哲生在小剧场帮学生会的同学布置会场，突然有同学喊，林唱出事了。大家围出去看，一个发了疯的女人正抓着林唱的头发，把她从陆鼎文的别克车里往外拖，一边拖一边嚎啕大哭，到是林唱面无表情，任她撕扯。陆鼎文钻在车里，不管那个疯女人怎样辱骂哭喊，就是不出来。

　　宋哲生远远地隐在人群里，看着林唱被那个女人推推搡搡地走过长长的林荫路，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他不敢上前去拯救林唱，为什么受惩罚的不是陆鼎文。晚会开始了，忧伤的情歌陆陆续续唱起来，宋哲生坐在小剧场的台阶上等林唱，他不知道，她还会不会来。

　　林唱过来的时候，微笑着，她换了一身白色的裙子，头发直直地散着，想要遮住脸上的伤痕。她说，宋哲生，你是在等我吗？宋哲生点点头。林唱说，谢谢，可是我已经记不得你写的词了。宋哲生说，没关系，我也没有琴了。

　　两个人沿着长满樱花树的林荫路一直往前走，走到教务处的布告栏，林唱停下来，宋哲生看见，林唱两个字被写在一长串因为拖欠学费而无法正常毕业的名字里。林唱问，宋哲生，你是不是喜欢我？宋哲生点点头。林唱笑笑，可是我不值得你喜欢。

　　林唱这样说的时候，宋哲生突然握住她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握了很久，他好象有话要对她说，但沉默了半天，终就是什么也没有说。他还是没有勇气告诉林唱，是他对陆太太讲陆鼎文与林唱的私情。

　　毕业晚会快要结束了，音师班的女生又唱起了侯湘婷的《你要好好的》：亲爱的亲爱，未来的未来，答应我你要好好的被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