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爱哭鬼

　　1．

　　才四月，教室窗台上的海棠花就开了，一小朵一小朵的，英语课的时候，居然引来一只小蜜蜂绕着窗子嗡嗡嗡地飞来飞去，老师在黑板上写啊写的时候，董小武就卷起英语书去拍那只吵死人的小蜜蜂，小蜜蜂还真是机灵，左飞右飞，就在董小武的英语书再一次落下来的时候，老师突然回过头来，董小武一紧张，蜜蜂便飞出去了，他手里的英语书也飞出去了，落到了楼下。老师说：“董小武你在干吗，你站起来把书翻到72页，把课文朗读一遍。”教室里哄堂大笑，董小武尴尬死了，不停偷偷朝楼下看。

　　楼下，一个女生正拿着一本书，遮着四月刺眼的阳光朝楼上张望着，真是奇怪，她刚路过这里，教学楼上就飞下来一本英语书，不偏不倚刚好砸中了她的脑袋。她看见三楼左边第一个窗口，一个男生正站在窗前，还偷偷朝楼下张望，挤着眼睛。那个女生赶紧抱着书朝三楼跑。

　　老师还在训斥董小武，董小武装做很难过的样子说：“老师对不起，早上我忘记带书了。”可是他刚说完，就看见那个女生站在教室门口，朝他挥着手里的英语书。董小武又说：“老师，我表妹帮我把书送过来了。”董小武蹬蹬蹬地跑过去接过那个女生手里的书，还特别热情朝她挥着手说：“小表妹再见。”教室里的同学都笑翻了，只有那个女生一脸茫然地看着董小武。本来老师还准备让董小武继续朗读课文的，可是下课铃响了，董小武嘴都乐歪了。

　　第二节课还是英语课，老师气呼呼地跑过来，后面居然还跟着上一节课拣到董小武英语书的那个女生。老师说：“这是我们班刚转来的新生，她叫妍朵，以后大家要互相帮助……”老师还没说完，董小武脸上的汗已经下来了，坐在这靠窗的位置还真是倒霉。老师又说：“董小武同学，下课之后到老师办公室来一下。”教室里已经成了笑的海洋，好几个男生笑得捂着肚子钻到了桌子底下。

　　2．

　　学校大扫除，一个男生配一个女生去操场抬垃圾，生活委员安排人员的时候，突然说：“董小武，你和妍朵一组，刚好照顾你的小表妹。”董小武瞪了生活委员一眼，不肯去。到是妍朵一个人跑去领了工具，然后站在教室门口等董小武。是图书馆后面大草坪，董小武在前面拣上面的纸屑和垃圾，妍朵就抱着小筐跟在后面。

　　四月末，草坪的一角长满了密密的三叶草，绿油油的一片，有好多还开出了白色的小绒球一样的花，只是上面落满了高年级学生毕业的时候撕碎的试卷和作业，都褪色了。董小武过去拣，可是他刚跑过去，妍朵突然在后面大声地喊：“站住。”董小武立刻就站住了，回过头疑惑地看着妍朵。妍朵赶紧跑过来，要董小武抬起脚，然后摘下一片叶子难过地说：“四片叶子的三叶草，可是被你踩烂了。”董小武说：“四片叶子的三叶草怎么了？”妍朵说：“传说中，找到四片叶子的三叶草，就找到幸福了。”

　　于是一整个下午，董小武和妍朵就都蹲在那片绿油油的草地里，找啊找啊，却再也找不到长四片叶子的三叶草了。董小武泄气地躺在草地里喊：“不找了，不找了，我已经很幸福了，不需要什么三叶草四叶草。”可是妍朵还在找，董小武问她：“妍朵，你不幸福吗？”妍朵难过地点点头。她说：“我爸爸和我妈妈离婚了，我跟着我妈妈，她到哪里工作，就把我带到哪里，所以我老是换学校，借读。我想有个家。”董小武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妍朵，就站起来继续帮她找四片叶子的三叶草。妍朵又说：“不过老是换学校，我就可以认识很多朋友，可是我每次再转校，我都舍不得她们。”

　　那么一大片的三叶草地，却再找不到一片四片叶子的三叶草。回教室的时候，妍朵拎着小筐在前面走，董小武远远地跟在后面，走着走着，他突然追上去，拎着筐另一边说：“太重了，我们一起抬。”妍朵笑了，她说：“董小武，你也是我的好朋友。”

　　3．

　　学校为了保护学生的视力，每两个星期就会调一次座位，董小武就会从窗子边上调到中间去，刚好妍朵也从另一边的窗子调到中间来，这样他们就是邻桌了。有一次，上课的时候，一个男生悄悄给妍朵传字条，可是扔过来的时候，却落在了董小武的桌上，他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妍朵，放学后我在老师办公室隔壁的走廊等你。董小武赶紧举手，然后指着那个男生说：“报告老师，他拿纸团砸我。”老师接过纸条看了看说：“那位同学，你放学后不用去老师办公室隔壁的走廊了，直接到老师办公室来吧。”

　　那个男生是学校有名的恶霸，星期六放学，他就领着好几个男生在路上堵到董小武了，抓着董小武的车把不让他走。董小武跨在车上说：“有本事我们单挑。”那个男生说：“行啊，单挑，你挑我们一群。”

　　妍朵刚好路过，看见董小武站在那里，就跑过去说：“董小武，我们走。”她去拽董小武的单车，可是那个大男生不肯松手，董小武也拽，那个男生就甩了董小武一个嘴巴，董小武楞了一下，来不及还手，妍朵已经跳起来，也甩了那个男生一个嘴巴，然后拉着董小武就走。两个人踩着单车，越踩越快，越踩越快，一直跑出去好远，确定那帮男生没有追过来，才停下车。妍朵问董小武：“疼吗？”董小武摇摇头。他问妍朵：“你怎么有那么大的勇气呀，居然敢打男生，还打那么重。”妍朵也摇摇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那以后，董小武和妍朵每天放学都要一起回家，董小武是怕那个男生会在路上报复妍朵，妍朵也怕那个男生会再在路上堵董小武。那个坏男生再没出现过，董小武和妍朵也再没分开过，每天都那样快乐地骑来骑去。

　　4．

　　初秋的时候，董小武听隔壁班的女生说，在农科所后面的大院子里有好大一片三叶草地，听说那里的三叶草都变异了，好多人都找到过四片叶子的三叶草，还有一个人曾经找到过五片叶子的，学校里很多同学都去那里找，只是那个大院子里的保安好凶，因为三叶草又叫苜蓿，是农科所培育出来的优良牧草。

　　董小武和妍朵跑过去的时候，是黄昏，农科所已经下班了，她们绕去大院子的后面，是最矮的那段墙，董小武轻易就爬上去，看见里面有两个男生正蹲在草地里呢，他小声地问：“有保安吗？”一个男生伸出手做了一个OK的手势。董小武便回过来，拉着妍朵往上爬。忽然就听见嘶啦一声，是妍朵的裤子破了，好长的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白色碎花的内裤，董小武看见了，妍朵也看见董小武看见了，她楞了一下，一刹那红了脸，头也不回地又跳回去了。董小武想要追，可是好几个保安一下子拥上来拽着他。从保安科回来的时候，董小武问那两个男生：“你们不是说OK吗？”那两个男生也委屈死了，其中一个说：“不是告诉你里面有三个保安吗？”

　　那两个男生还真是大嘴巴，后来，班里好多同学都知道董小武看见妍朵内裤的事情。晚上放学的时候，董小武在学校门口没有等到妍朵。第二天，又没有等到。有一天步操的时候，董小武远远地看见妍朵了，他想追过去，可是同样的正步，他慢她也慢，他快她也快。

　　于是，董小武就一直等着调座位，可以和妍朵坐到一起去。可是妍朵却再没有和董小武说过一句话，她总是躲着他。她曾经说过她最舍不得朋友了，她也曾经说过，董小武，你是我的好朋友，可是她到底为什么不理他了。董小武站在楼上，看着妍朵一个人踩着单车来来回回的跑，还是当初的那扇窗，海棠花还没有谢，又有蜜蜂嗡嗡嗡地飞过来，飞过去，董小武把英语书扔出去，没有砸到蜜蜂，也没有砸到妍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