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诗诗：问世间情为何物(1)

　　当东方不败的绣花金针刺入我的左胸时，我露出了生命里最后一丝欣慰的笑容。因为我死在我最爱的人的手下，从此以后，我再也不用纠缠于爱与被爱、等待与被等待的漩涡之中。因为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到了亲生骨肉，那个风流倜傥、器宇轩昂的年轻男子。他的颈项上挂着那块由三根粉红色丝线系住的龙形玉佩，这是我亲手为他戴上去的。可是我还是想对我最爱的人——东方不败说：“教主，这辈子我是爱你的，你不要有任何愧疚，我无怨无悔。”我也想对最爱我的明哲皇帝说：“皇上，这辈子我所欠你的，来世再还你……”

　　我叫诗诗，认识我的人都说，我的名字与我的容貌一样美丽，可是我却有着并不美丽的命运。

　　十六岁以前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而十六岁以后记忆却异常清晰，因为那一年我遇到了这一辈子最爱的人——东方不败，我的人生因为他而发生了传奇性的转折。

　　我原本是河北沧州一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住在深院里，足不出户，生活犹如一潭死水。因不满继母所谓的门当户对的包办婚烟，多次从家中逃离。我厌恶继母把我当作用来换取荣华富贵的砝码，更厌恶那些整日游手好闲、肥头大耳的纨绔子弟。可是我是一柔弱女子，每次从家里逃离不到几里路就会被壮实蛮横的家丁劫回去。当继母第三次逼我成亲时，我于绝望之中逃到了黑木崖，循着黑木崖的山径吃力地攀向崖顶，我洁白的裙裾被锋利的荆棘划破了一角。站在崖顶，万念俱灰，准备像以往与我一样不屈服包办婚烟的贞烈女子一样，跳崖结束我这毫无意义的一生。

　　原以为我会落在乱石堆中，脑浆迸裂，可是我却落在了一个温暖宽大的怀抱里。我在半空之中恍然间看见一名男子跃上来，接住了我，然后旋转了半圈，安然落地。我睁开眼，看见一副苍然冷峻的面孔，如山一样鲜明的棱角，如鹰一样锐利的目光，他的黑色长发和黑色长袍迎风飞扬，如此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与我以前见到的那些纨绔子弟有着天壤之别。我沉醉在他的怀里，嗅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山岩气息，希望永远也不要醒来，就这样被他抱着。我相信，在我落入他怀里的那一瞬间，我就已经爱上了这个与众不同的男子。这种感觉奇妙而诡异，新鲜而刺激。我又惊又喜，泪如泉涌。

　　可是他却放下了我，“姑娘，你该走了。”他这样说，脸上毫无表情。我惊讶于他竟然不问我为什么跳崖就要我走，我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痛苦的表情，喜悦之泪变成委屈之泪，挂满整个脸颊。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跳崖就要我走？”

　　“天下没有这么多的为什么，你知道的为什么越多，你就越痛苦。曾经有很多女子从这里跳下来，你是第一个被我救住的女子。姑娘，你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毕竟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

　　“东方神教总舵所在地，是一个禁止女子进入的地方。”

　　当我听到东方神教这四个字时心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我是一个足不出户的闺中女子，对江湖中的奇闻异事闻所未闻。我不知道什么是东方神教，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以及为什么会禁止女子进入。我的眼泪仍在流淌，他看不见我的眼泪，也不知道我的眼泪是为他而流，因为他背对着我。我走到他的面前，用我的眼泪告诉他，我已经无处可去，既然你救了我，为什么不能留我？他看见了我脸上流淌的泪水，他的黑色长发与黑色长袍仍在风中飞扬，英俊的脸依然冷峻。只是当我看见他的眼睛的时候，他的眼睛刹那间弥漫了漫天飞舞的忧伤，那样的忧伤让我惊异，也让我心痛。我感觉到在他的内心深处一定隐藏着一段不为人所知的、如海似山般的情感。他看见了我的眼泪，“你先在这里住几天，什么时候想走了再离开吧。”

　　也就是这么几天，我却永远留在了黑木崖。

　　后来他告诉我他叫东方不败，一个英雄气的名字。我并不惊讶，从我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他还告诉我，他就是黑木崖的主人，东方神教的教主。我不叫他东方不败，我叫他教主，这称呼是一个柔情似水的女子对她心目中的英雄无限的爱慕与崇拜。

　　教主问我，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女子跳崖。

　　于是我把我的故事告诉了教主。

　　教主听完我的故事，飞身跃起，只见无数银针从教主的衣袖中飞出，顷刻之间，黑木崖被削成了一根圆木。

　　从此以后，手无寸铁的柔弱女子再也不会从这里跳下去，因为她们无法再上来。

　　“姑娘，怎么称呼你？”

　　“我叫诗诗，教主就叫我诗诗吧。”

　　“好，等你想走的时候，我会带你离开黑木崖的。”

　　我明白教主的意思，黑木崖已被削成了一根圆木，像我这样毫无武功的弱女子插翅也难飞。其实我想告诉教主：我不想走，我想留下来，不是一两天，而是永远。但我终究没有说出口。

　　我就这样在黑木崖住了下来，住在一个美丽的阁楼上，透过阁楼的窗棂可以望见下面一条长长的河流，河流上有一只只低飞的水鸟，没有渔船，也没有人影。阁楼的一间厢房里有一架古老的焦尾七弦琴，教主告诉我，这里是他抚琴的地方。黑木崖是一个美丽而又安静的地方。我一个人住在这里，有空的时候就会来这里抚琴。“我曾经有两个很好的下属，一个很会吹箫，一个很会弹琴，他们琴箫合奏的曲子天下一绝，可是他们都已离开了我。他们说我变了，所以就离开我。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他们琴箫合奏的曲子了。他们走后我曾亲自弹奏那首曲子，可是再怎么弹奏也找不到他们琴箫合奏时的感觉。我很想念他们。他们的名字一个叫曲风，一个叫曲沙。不仅琴弹得好，箫吹得好，武功在江湖上也是一流。他们现在隐居在沅水桃源，那是一个桃花盛开的地方，不食人间烟火。他们都是二十六七岁的年纪，这么年轻就归隐了，我既羡慕又惊讶。”

　　长河落日时分，教主用略带伤感的口吻给我讲述了这一段往事，“你可曾学过琴吗？”

　　“略知一二，但是和教主所说的曲风、曲沙比起来未免不足。”“你可否为我弹奏一曲？就用这架琴。”

　　“教主想要听什么曲子。”“你随便弹奏一曲就行。”

　　于是我为教主弹奏了一曲《梅花三弄》，这是我深居闺阁之中经常弹奏的一首曲子。“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我一边拔弄琴弦一边轻唱着。或许我弹得不好，但我已经尽力了。教主听了我的琴声，“我为你弹奏一曲，这一首曲子就是曲风、曲沙琴箫合奏的曲子，也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曲子。”

　　教主开始弹奏曲风、曲沙的琴箫合奏曲，脸上的冷峻之色消失了，侠骨柔肠的风范一览无余。我听出了这是一首隐士之曲，虽然看破了一切，却夹杂着深深的无奈。一曲终了，“这首曲子的名称叫《笑傲江湖曲》。只可惜，这个世上真正能笑傲江湖的有几人？”

　　我开始为教主弹奏《笑傲江湖曲》，虽然我只听了一遍，但我却弹得非常娴熟。这一点我心里很明白，我似乎天生就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教主的指法我一一看在眼里，也就铭刻在了心里。

　　教主听完我为他弹奏的《笑傲江湖曲》，眼里闪现出一丝惊喜的光芒。“虽然达不到曲风、曲沙合奏的那种境界，但你只听了一遍就能弹奏的如此娴熟，实在是难得。如果你愿意，我希望你以后能够经常为我弹奏这首曲子。”

　　“教主，诗诗非常愿意。”这句话我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是的，能为教主弹琴是我渴望的幸福，教主是我的救命恩人，又不嫌弃收留了我，更重要的是他是我心爱的男子。我愿意为他付出一切，赴汤蹈火，也再所不惜。这几日，我整天沉浸在一见钟情的喜悦之中，这偶然得来的缘份，从天而降，我对上苍对我的厚爱感激涕零。尽管这仅仅是我的一厢情愿，教主也并不知道我对他的爱慕之情，但我仍然感到很幸福，只要每天都能看到他，每天都能为他弹琴，我就心满意足了。而且，终有一天我会亲口告诉他，有一个女子已经爱上你很久了，她就站在你的面前。那个时候，我知道我的眼睛里一定噙满了泪水，那泪水里盛满了我对教主地老天荒的爱恋。

　　以后的日子我经常练习这首《笑傲江湖曲》，因为教主喜欢。可是我练习得越久我越不满意，可教主却对我说我已经达到了最高水平，至于不能达到曲风、曲沙琴箫合奏的那种境界并不能怪我，那是我力所不能及的，因为曲风、风沙是琴箫合奏，而且是用内力操纵乐器的。那一瞬间我很伤心也很失望，为不能为教主带来最大的满足而伤心，为自己永远也无法逾越那道鸿沟而失望。

　　我来至黑木崖的第十天，教主在听完我的琴声之后说道，“诗诗，你不想离开这里吗？”

　　我以为教主又要赶我走，我当即就跪在教主的面前，“教主，不要赶我走。如果诗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告诉我，我一定改过。只请教主不要赶我走，我愿意服侍教主一辈子”！

　　“诗诗，你不要这样。我不想你的青春年华在这如牢狱一般的崖里虚度，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不，教主！”我语气异常坚定地说，“诗诗永远也不会后悔。我已经长大，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爱上了黑木崖的一切，爱它的山明水秀，爱它的鸟语花香。这里没有人强迫我干我自己不愿意干的事情，我在这里很自由。况且，诗诗还要为教主弹琴，弹一辈子琴！教主，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在我的哀求下，教主答应了我继续留在黑木崖。

　　从此以后教主再也没有提过要我离开黑木崖之类的话，只是很明确地告诉我，我想离开的时候他一定会带我离开。

　　在黑木崖最初的一段日子里，教主并不让我服侍他，也不准我进出他的寝宫。那是一个神密的地方，每次我思念教主的时候，我只能远远地站在花圃中观望，那座巍峨的寝宫飞檐翘角，绿树萦绕。我只能看到这些，我看不到里面，看不到教主。可是我却不敢走进一步，教主告诉过我，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出现在那座寝宫方圆三十尺之内。有时候我在花圃中间一站就是半天，痴痴地望着那座寝宫发呆，可是我从来有看见教主走出来，也没有看见有人走进去，四周很静，什么都没有。我不知道教主一个人在里面孤不孤独，寂不寂寞。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了，就越雷池了一步，马上我就听见里面传来教主洪亮的声音，“诗诗，别再往前走了，再往前走就会有危险了。”

　　“教主，诗诗想你了，只想看你一眼”。“回去吧。晚上我会去阁楼看你的。”

　　教主的话音刚落，两个蒙面刀客从天而降，斜斜地向那座寝宫飞去，我失声尖叫起来。接着我就看见从寝宫的门缝里飞出两根银针，锋利的银针刺入了他们的咽喉，两名刺客还未来得及惨叫，就倒下去了。

　　我惊魂未定，只听见教主的声音，“诗诗，回去吧。这里是一个危险的地方。”

　　“是，教主！诗诗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退回了花圃。离开的时候带走了花圃里的花香，一群讨厌的蜜蜂嗡嗡的围着我打转。我用衣袖挥打，结果我的手臂上起了好几个泡，又痒又痛。这时，我看见无数根银针朝我头顶上飞来，顷刻之间，那些围着我转的蜜蜂一个不剩全落了下来，我知道是教主帮我打掉了那些讨厌的蜜蜂。

　　晚上，教主如约而至来到我居住的那个楼阁。皓月当空，楼下的河流泛金泻银，我在月光下为教主弹奏完了那首《笑傲江湖曲》。

　　“诗诗，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允许你进入我的寝宫方圆三十尺之内吗？”

　　“诗诗不知，望教主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