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江湖

　　谁知令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神锋的穴道解是解开了，整个人却仍旧直直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满脸惘然，唯有他眼里的色彩，却似在不断变换。

　　水清独大奇：“千雪师妹，他怎么了？莫非还真撞了鬼，中了邪？”

　　冷千雪大怒，狠狠横了他一眼，却是没有出声责骂他什么，她迅速伸手搭上了神锋的脉搏，她并不想和他浪费唇舌。

　　被冷千雪清冷目光一扫，水清独顿时惊觉到自己的失言，连忙住口。眼见周遭人们再次渐渐靠拢，而冷千雪忙着为神锋把脉却无暇它顾，水清独立即醒悟，这是个机会，于是上前将众人一一拦住了，口中高声道：“这人是我与这位姑娘的朋友，只是一时间手脚有些麻木，所以不能动弹，没什么好奇的，大家散了吧！都散去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人们更加不要命的向内挤，世人无不喜好热闹，心中好奇之念积盛，如何肯去相信他的一家之言？

　　水清独无奈，只得稍微运起真气，将众人阻在了两丈之外。

　　“千雪师妹，这里人多，我看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把神锋带回客栈再作打算。”

　　冷千雪一声不吭，眉头却是深深皱起，只觉得神锋脉象平稳，呼吸正常，血液运行也是没有任何的异常，按照道理来说本该解穴之后就可以活蹦乱跳了才对，但偏偏这时的情况却不是如此，除了他睁大的眼睛里光晕仍在毫不停歇地不断流转变幻之外，浑身上下竟是没有一点生人该有的活动气息。

　　她苦思良久。

　　她大惑不解。

　　眼前的这一切，此时已经完全颠覆了冷千雪所知所学，关切担心之下，口里开始轻轻呼唤起神锋的名字。

　　水清独讨了个没趣，碰了个软钉子，又复见到冷千雪对神锋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酸楚黯然，竟是对这不知遇到何事，更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野小子万分羡慕起来。

　　“神锋，你究竟怎么了？你不是说我是你在这世上最亲最近的人么？你可别吓我啊！”冷千雪默默的，幽幽的，不断在心中祈祷着。

　　所谓关心则乱，她的心乱了，真的乱了。这时的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冷若冰霜的冰雪仙子，已经不再是武林中邪徒痞子们惊惧的冷千雪，这时的她，只

　　不过就是一个为了自己所关心的人而虔诚祷告的凡尘女子而已。没有人是神，是人就有感情，有喜怒哀乐，有牵心挂怀，冷千雪虽然远较常人杰出，可她也不例外，每个人都有自己潜意识里会去关心记挂的人。

　　正自急切之间，一个仿佛经历过无数沧桑，已经看透了世情善恶的苍老声音在冷千雪耳边轻轻响起：“千雪，你不用着急，这少年人没事，他如今的状况，只不过是由于某种特殊原因，思维意识暂时与外界脱离了感知而已，待他将心神从自己的精神意识领域中退出来便会醒转了。”

　　冷千雪娇躯一震，几乎失声叫出了“天命前辈”四个字。

　　这声音，竟是如此熟悉，带了几许亲切。

　　这声音，自己已经足足有十余年未曾听见了罢。

　　她匆匆抬头，游目四顾，却是未曾发现任何自己所盼望看到的那个身影。

　　街道对面，算命摊子还在，那位鬓白长髯，仙风道骨的老先生不知何时却不见了。

　　冷千雪若有所思地向那里看了一眼，半晌，纤手掺扶起神锋，淡淡对水清独道：“水清独师兄，我们先回客栈罢。”

　　待得神锋醒转，那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刚睁开眼睛，他就看到了冷千雪，看到了冷千雪急切的眼神，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关切之情，他感受得到。忽然之间，他觉得很感动，内心深处，满是温暖，这份感动与温暖，甚至远比当初重伤醒来看到宁馨儿时还要强烈许多。

　　在这瞬间，他明白了一件事，宁馨儿虽然也同样关心自己，在意自己，可是冷千雪就是冷千雪，她不是宁馨儿。尽管平时神情淡淡，似乎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似乎对任何人都不放在心上，她更不像宁馨儿那样活泼外向，爱憎分明，该哭就哭，想笑就笑，但正是由于冷千雪这种内敛的情怀，到了像如今这样流露在外的时候，更加能够打动人心。

　　在这一刻，神锋再次在心中默默对自己说道，眼前这个沉静的女子，这个

　　此刻眼里写满了对自己的关切的女子，就是自己在这世上最亲最近的人。

　　他正待开口和她说句什么，没想到冷千雪已经提前说了出来，她的声音充满惊喜：“神锋，你醒了啊！”

　　“嗯，千雪姐姐，谢谢你再次救了我。“

　　冷千雪嫣然一笑，美极！

　　“你不用和我说谢谢，我只是把你扶回了客栈，若是说到救你，我还没那么大本事呢！”这话刚一出口，她立即吃了一惊，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对眼前这个相识不过两三天的少年如此熟络而关心的？

　　神锋伸出手，轻轻掀了掀被子，显得小心翼翼。还好，身上穿戴整齐，倒是避免了像上次一样的尴尬。他暗中松了口气，便要起身，却被冷千雪拦住：“你应该多休息。”

　　她掩嘴笑了笑，又道：“现在你又不是像上次那样受了很重的伤，我也不是宁馨儿，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看你笑话。”说是不笑，却已经笑了，宛如海棠初放，清新而动人，直将神锋看得呆了一呆，情不自禁赞道：“千雪姐姐，你笑起来的时候真好看。”

　　“是吗？呵呵。”

　　神锋点头，用力点头，说：“是。”

　　蓦然想起一事，他马上翻身坐起，紧张地四处望了望：“千雪姐姐，宁馨儿没有回来吗？”

　　“没有啊，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对了，你刚才怎么会被人点了穴？是什么人下的手？”她忽然愤怒起来，那股怒气来得是如此突然，来得是那么的强烈，就像是被人无意间触动了自己的某些禁忌，刺到了自己的软肋，碰到了自己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千雪姐姐，我……哎！看来宁馨儿是被那个身着青衣的中年男子捉去了，不过听他说话的语气，显然和宁馨儿很熟，就像长辈一样，她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说起宁馨儿，神锋神情立即黯淡了下来，毕竟，不管那个人是不是她长辈，她又是不是会遇到危险，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却是事实，他一向很有责任心，更有很强的自尊感。

　　“青衣中年男子，和馨儿很熟，就像她的长辈……”

　　冷千雪沉吟起来：“依照你的描述，馨儿现在应该是被捉回家去了，不会有危险的。只是，这两件事情发生的时间与地点未免太过凑巧了些，难道真如我所预料的那样，馨儿竟然是……”她不说了，她不想，她不敢，更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

　　神锋茫然道：“千雪姐姐，你想说什么？宁馨儿有什么不对吗？既然她没事，那我们应该替她高兴才对啊！可是我看你的表情，好像很不愿意接受宁馨儿并没有危险的推想一样，莫非她安全了，你却反而担心起来了么？”

　　冷千雪微微摇头，道：“不是的，馨儿没事，我当然开心了。不过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会明白，因为你不是江湖人，所以你根本无法真正了解体会到江湖中的诡秘变化。”

　　她轻轻叹了口气：“做凡人虽然苦，做江湖人更苦，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其实就算知道，那又怎么样呢？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许多时候，许多事情，都不是我们想怎么样，就能够怎么样的。”

　　神锋凝视着她，凝视了半晌，然后，慢慢低下了头去。他的确不懂，他当然不懂，就像冷千雪说的那样，不是江湖人，永远也无法真正体会到江湖中的生活，更无法了解到江湖人的想法。可他懂冷千雪，他能很真切地感受到她此时的心境，他更有自己的想法，江湖即使尔虞我诈，风云变幻，但那好比平静的小湖与奔腾的大海，他知道自己渴望融入这片大海，尽管可能会有千般险阻，万般困难，但他仍旧向往江湖人充满激情与活力的生活，因为他已经平凡了许久，他并不想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他还要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做自己想要去做的事。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好一会儿，心灵之间却是没有多少阻碍。他们都不是多话之人，少了宁馨儿在旁边活跃气氛，自然就不如有她在时那般热闹了。

　　清风从窗外吹来，“噗”的一声，桌上灯烛中的火焰随之跳了几跳。

　　火光落到神锋眼里，他的心里仿佛也有火焰在燃烧，在跳跃。他缓缓抬头，神情毅然，仿佛在再次经过了长时间的考虑之后，已经做出了某种极其重大的决定。

　　“千雪姐姐，你能不能教我武功？”

　　他满脸希冀地看着她，那坚毅的眼神和冷静的表情告诉冷千雪，他绝不是一时冲动，更不是在说笑话。

　　冷千雪先是吃了一惊，接着便看到了他的眼神，他的表情，她忽然发现自己还是没能完全明白眼前这个少年，就像他也无法完全明白自己的心思一样。

　　她和他相互凝视着，就那样互相凝视了半晌。她知道他很认真，所以她也很认真地考虑了足足有一柱香的时间，然后，再次轻轻叹了口气：“不能。”

　　神锋眸光很明显的暗淡了下去，转瞬间却又再次明亮起来：“那你能告诉我去哪里可以学到武功么？我要学这世上最好的武功！”

　　冷千雪十分歉意地望着他，她并非不想教他，她甚至可以预料到，以神锋的资质，一旦习武，那必将如同鱼儿得水，最终跃过龙门，化身天地。只是，师门严令所限，师傅对她恩重如山，她又怎能将师门功法外传？即使她肯为他不顾一切，但雪神宫心法自古以来便只有女子方能修习，她又怎能害他？

　　“千雪姐姐……”

　　“神锋，你不必着急，以你的资质和天赋，连我看了都打心眼里羡慕，更别说别人了。只要你想学，肯学，还用担心找不到师傅吗？只是，这天下虽大，若真要论到谁的武功最高，哪个门派的功法最强，恐怕却是不好讲的。”

　　“喔，千雪姐姐的意思是？”

　　冷千雪道：“自从上古时期三界毁灭重生后，几乎所有高深的修炼之法都已失传，而当今武林的四大修行圣地，虽说都各自有着本门传承千年的神通妙诀，但却没有哪门哪派敢称自己就是天下第一的。所以，如果你想学的仅仅只是这世上最好的武功，除非能够机缘凑巧，找到上古神话时期失落失传的某些功法，否则，那是决计没有所谓最好的武功的。”

　　神锋神情很明显地滞了一滞，半晌方才苦笑道：“千百万年来都没人能够找到这样的功法，我又怎么可能学得到？”

　　见到神锋满脸的落寞，冷千雪不忍打击他学武的热情，于是又道：“其实你大可不必灰心丧气，就算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最强，就算不能找到那些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功法法诀，但你可以先学一些其他的功法啊！就拿我们雪神宫的雪玉清虚诀来说，若是能够修炼到最高的第十二重境界，放眼整个修炼界正邪两道，恐怕也没有几个人敢扬言说一定就能击败她的。而且，如果侥幸能够突破雪玉清虚诀十二重境界的限制，那可就修到传说中的武神境界了，除非世间尚有道仙存在，不然武神境界的强者就是绝对无敌的。而其他门派各种高深的功诀也是一样，只要肯钻研，有天分，练至深处纵横天下未必就是难事，所谓万丈高楼平地起，神锋，我们可不能好高骛远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