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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 道学院

  紫坤城是风华大陆的第一大都,外环城郭六十四里,正门为南面通天门,城楼高八丈,每十步见一个柱头,上面雕着貔貅巨兽,虎视眈眈。

  紫坤城的内城是各级官员的驻地,星部也在其中。外城,是平民百姓的居所,里巷连着闹市,铺子、馆子、园子楼楼店店鳞次栉比,最新鲜最奇妙的玩意、吃食、表演在这里都能见到。从早到晚热闹非凡。

  城的北郊就是道学院了。学院占了大半个北郊,院中有授课的华德殿,习武的泰和殿,有博雅书楼、食轩,还有繁英斋、叠芳斋、丛玉斋供学生们居住。院中草木四季不衰,亭台楼廊星罗棋布。

  从入师到出师,道学院的弟子们通常需要经过五年的学习。在这五年中,弟子们将受到文德、武艺、道术各方面的严格训练。第五年出师之时,每个人都将直接参加星部里的星者考试。

  学院中弟子们的长幼顺序,分别按照伯、仲、叔、季字辈以及入门弟子五个级别来排列。

  雪白的玉兰花树在道学院的会馆门口飘摇出一片馨香,又是一年新弟子入师的时候了。

  白麟初来到这里时,差不多已经快傍晚。

  案前坐着的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子。白麟初走上前问:“是在这里报到吗?”

  那男子抬起头,眼中有些怀疑,“你是新弟子吗?叫什么名字?”

  “白麟初。”

  白麟初……第一页就翻到了,这孩子的成绩在甲等之列。年轻的先生把名册递给他,“在这里签个名字吧。”

  白麟初提笔就写。那先生在一旁定定端详着他。道学院的入师年纪规定是十四岁以上的,这孩子……身形很小,就像十岁左右。他的衣着简单,甚至有点破旧,随身只带了一个方方正正的蓝布包挎在背后。包是出奇的长,看上去还不轻,他弯腰写字的时候那包就像重重压在他背上似的,让人十分担心他那单薄瘦小的身体是否承受得了。

  先生心里已经在想,这孩子,生活一定很苦吧。十四岁的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长得这样瘦小,着实让人心疼。他家里很贫苦吗?但他成绩却是这么好……他身贫志坚,用功进取,今后,一定会成为一个杰出的星者,光耀门楣,报效国家的。

  “写好了。”白麟初把名册递回去,一抬头,吓了一跳。面前那人,刚刚还一脸平和,怎么眨眼间像被霜打了似的,眼角眉梢尽是愁苦?他不由问:“你……没事吧?”

  那先生用袖子抹了把眼睛,吸一下鼻子,又露出笑容,“没事。你接着要去住所吧?男弟子住在繁英斋,从这里往东走就到了。今天时间差不多要结束了,这样吧,我带你过去。”

  他领着白麟初前往繁英斋,路上还关心地问:“你的行李重不重?要不要我帮你拿?”

  “不用了。”这先生实在是热情过头了。

  繁英斋里的弟子们差不多都已入住妥当,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最后一间房。

  “就剩这间了。这里是三人一间的房,这间……好像还没其他人。快进来吧。”他望着白麟初很和蔼地笑,“我姓柳,叫柳甘棠,就住在这儿的舍监室里,顺着走廊一直到最前面的房间就是了。你……要是一个人住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一定来找我呀。”

  热情的柳先生终于离开了房间。白麟初坐在最靠近窗户的那张床铺上,解下背包。里面是几件简单的衣物和一把三尺六寸五分长的琴。他把琴放在床头,其他东西简单整理了一下,翻身在床上躺下来。

  视线顺着从窗口望出去,能够看到不远处有一片夕阳,把天空染得红得发亮。那片绯红的底下是叠芳斋,女学生们的住所。绿波也住在里面吧。

  他考进道学院的事,并没直接有告诉绿波。村里是知道的,她一直没回去,不知道现在是否也知道了?

  他想起当时考试的时候,考官们一个个犹豫不决的脸色。收吧,破了年纪的惯例。不收吧,又着实可惜。

  几个满脸菊花的老头子凑了半天的头,终于决定——让他回家等消息。

  切!

  半个月之后,他还是被招了去。

  现在,他要是突然出现在绿波面前,她会是怎样的表情?吃惊吗?一定会吃惊吧!

  白麟初突然有点烦躁地翻个身,讽刺地想,那家伙不会也跟那些老头子们那时一样,一脸蠢相地看他吧?

  他没想过在道学院里去找她,用什么理由去找她呢?

  他说过不来的,现在却在这里。无论什么理由,都很蠢吧?

  一年不见,她现在……是什么样子了呢?

  “砰咚!”走廊里穿来大力的撞击声。他先是听到柳先生慌慌张张地跑过去,“足下,等等,小心一点!哎,不要这样……”

  接着是一阵尖锐的叫喊:“干吗?我说了不要住这里嘛!为什么本少爷还要住在这种破地方?我要回丛玉斋!”

  “啪!”似乎是被什么打着了,那个叫声变成一道呜咽,同时伴随着柳甘棠的轻呼。

  又是一人的声音响起:“对不起了,先生。我家小弟想转个斋房,这里还有房间吗?没有的话让他住仓库也行。”

  白麟初愣了一下,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他听过的,是谁?

  “四哥你神经病呀?我是花家的人唉,谁敢让我住仓库?”

  “闭嘴,你给我收敛点!来这里是给你受训的,不是给你享福的!”很凶的声音,大概是转换了说话对象,一下子变得柔和甜美起来,“老师,我家五弟从小惯坏了,十分顽劣,请您好好地教导他。对他请不用客气,我代父母亲大人在这里拜谢您了。”

  白麟初突然想起来了,姓花,这个声音正是那年跟火铃一起来村里的锦衣男子的。

  花家五弟继续怒叫:“爹娘都不管我,你管什么闲事?”

  “啪”,似乎又是被打蔫了,他的声音消失,花四哥接着说:“我就把小弟交给您了,这是一点见面礼。呵呵,告辞啦。”

  他的脚步声很快在走廊上消失,紧接着的是花小弟的愤愤慨慨和柳甘棠的咋咋呼呼。一会儿,声音似乎停歇了。又过了一会儿,两双脚步声走近,“砰!”房门被推开。

  柳甘棠领着一个面色白净、身材细瘦的少年进来,“花子泰同学,你就住这间吧。”

  花家五弟花子泰扬着下巴上下打量了一遍房间,突然发现了躺在床上的白麟初,皱起眉头。他直接转向柳甘棠,手一指,“能不能叫他搬到别间去?”

  “恐怖不行。繁英斋都是三人一房的,而且现在就剩这一间还有空位,其他都住满了。”

  花子泰十分不满地嘀咕:“我就说这里烂嘛。死四哥,人家在丛玉斋住得好好的非要把我揪到这种鬼地方来。让本少爷和别人挤一间房,可恶!”

  然而不满归不满,他也别无选择了。花子泰把几大包行李拖进来,“哐”地关上门。他瞧瞧地上一堆打包得乱七八糟的物品,那都是可恶的四哥拎他出来时匆匆乱塞的。他懊恼了一阵,视线又转向了一直躺在床上的白麟初。

  这个小子,看到他进来了居然到现在都一动不动。哼,瞧他长得又瘦又小,穿得破破烂烂,一看就是个穷小子。

  花子泰这时已经积了一肚子的火气。他当着好友的面被那个可恶的四哥从丛玉斋里拖出来,丢了大脸,还沦落到这种地方受罪。而且现在,他又发现自己最想要的床位已经被别人占了。

  “喂。”他走过去,指着床说,“你下来,我要睡这里。”

  白麟初看了他一眼,只说:“不要。”

  “什么?”花子泰瞪大了眼睛,他居然拒绝他?“你说什么?”

  “我说不要。你耳背?”

  “你!”花子泰真的生气了,大声说,“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

  “告诉你,我是花……”

  “你不用说,我也不想知道。”白麟初打断他,翻身向里,“吵死人了,十只狗也没这么吵。”

  花子泰气得发抖。他是风华大陆上四大世家之首花家的公子,在家中又是老幺,从小到大享尽荣华富贵,受尽父母的娇宠,真真是蜜里泡大的。长到这般大,别说责打辱骂他,就连大声一点和他讲话的人都几乎没有。当然,这里要排除他那个可恶的四哥,他一定是嫉妒他从小被爹娘疼得多,自己又考了三次才考上星者,所以脑子受刺激了,尽找他小少爷的碴。

  而现在,这个一身穷酸相的小子竟然顶撞了他。他十分生气,又十分诧异,因为在他以往的生活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类似这样的一个冲撞者,或者穷人。

  花子泰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愤然地盯着床上的白麟初,看到他衣领处露出的一小截白白的细小的脖子,还有单薄的肩膀和纤细的腿脚。哼,营养不良的豆丁。他心里轻蔑地骂道,完全忘了自己因为过分挑嘴而同样纤瘦的身体。

  他又想起刚刚对方说话时脸上那双漫不经心的眼睛,心中怒气更盛,忍不住喝道:“你是谁?报上名——”

  这时,“腾”的一下,白麟初突然从床里跳起来了,跟着就往门外走。

  花子泰又是一呆,忙道:“站住!你到哪去?”

  白麟初用看白痴的眼光又看了他一眼,答了一句“食轩”。转眼间跑得没影了。

  花子泰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很快听到大批的人流陆陆续续涌向繁英斋门外。他却一直呆在那里,呆了将近半盏茶的时间。

  晚饭过后,白麟初又在外面溜达了好一会儿才回到繁英斋。一推开门,他就发现花子泰正坐在原先自己那张床上,而自己的东西都被堆到了另一张床上。

  花子泰见他进来,抬起脸狡黠地一笑,愉快地坐在床边甩着双腿,好不得意。

  白麟初慢慢走过去。

  花子泰先是傲然瞪着他,心想看你还敢怎样。直到对方抱着一把又重又结实的琴走到他面前不过一尺的距离,他才紧张起来。

  “你、你想怎样?”

  白麟初冷冷地念道:“缚肘,禁足,去留无意,受控而行。大移山阵——去!”

  噼里啪啦,花子泰连着那张床上他的褥子,所有的物品都卷成一团,落到了另一张床上去了。白麟初小心地放好琴,重新整理好床铺,躺下来。

  花子泰从一堆棉絮中爬起来,羞愤交加,大吼道:“你!你对本少爷用了什么妖术?”

  其实霎时他就反应过来这是道术中的中级阵法,只是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这个小豆丁竟然会使用这种程度的道术?连他也只是听哥哥们说过而已。莫非这豆丁大有来头?他有点不安了,但又不甘心,继续大喊:“你这臭小子!居然敢对本少爷做这种事?”

  白麟初瞟了他一眼,平静地说:“我对你做什么了?打你了?骂你了?我碰过你一下吗,少爷?”

  “你!”花子泰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他是没碰过他,可是,他对他用道术!中级的阵法唉,这小子居然用大移山阵把他甩过来,他可以报告先生,说他滥用道术袭击同学,抢床位。呃,那床位本来就是他的……可是,他是新弟子,怎么可以乱对同辈用阵法?应该逐出院门……唉,身为花家的人,他居然中了同年小豆丁的阵法,叫他怎么说得出口?简直丢死人了!

  花子泰虽然心中理屈词穷,但面上依然气势不减,大叫:“你私下使用道术!我不管,你要跟我道歉!”

  白麟初不再睬他,翻身倒在床里,用棉被捂住耳朵,直接睡觉。

  花子泰见他将自己用被子裹成棉包子,与世隔绝,一愣之下更气了。死豆丁竟然敢无视他?他跑到他床边,居高临下地大喊:“给我起来!向我道歉!”

  棉被里传来闷闷的一声:“别吵了,我要睡觉。”

  还想睡觉?哼!花子泰喊得更加用力:“跟我道歉!不然就吵死你,让你一晚都睡不成!”

  唉,这就是紫坤城的人呐,浅薄的德行无赖的嘴脸。他真是讨厌有着大堆这种人的地方。绿波在这边两年了,也曾碰过这样的无赖吗?

  白麟初掀开被子一角,深锁着眉头问:“真的不让我睡觉?”

  “哼,除非你立刻跟我道歉,再把床让给……”

  “先生,先生!柳先生!”白麟初突然大喊起来,花子泰吓了一跳。

  正在走廊里查房的柳甘棠闻声赶来,白麟初一见他进来就指着床前的花子泰说:“这位花子……子……”他想不起他究竟叫子什么,于是继续说,“他说晚上不让我睡觉,还非要到我的床上来!”

  花子泰一听之下就呆了,脑袋迅速发麻。这小子根本是血口喷人,他恨不得当下就割了他的舌头!

  柳甘棠的脸色已经从震惊转到阴沉了,他沉着声音问:“这是怎么回事?”

  花子泰还来不及辩白,白麟初就大声主动回答道:“他刚刚说的,让我一晚都睡不成,还很凶地叫我让床给他!”

  舍监严厉地问:“这是真的吗?”

  “我……这……虽然我这样说了,可是,并不是……”花子泰语气慌张,突然就体会到什么叫有口说不清了。

  他年纪还小,只是恨恨地想着,完了,全成他的错了,被这小豆丁设计得出了糗。可是,柳甘棠此时想的却是更为严重的事情。虽然白麟初控诉的语气相当冷漠,不过眼前所见的情形实在让他难以冷静。

  白麟初身穿单薄的襦衣紧裹着被子缩在床角,愈发显得娇小可怜。而花子泰则气势汹汹地凌驾在床边,一只膝盖已经搭上了床沿大有向前侵占之势。再加上他那慌慌张张的神态和心虚的语气……

  走廊上已经有人好奇地从门外看过来了,不时地窃笑。

  花子泰格外羞愤,瞪着眼,“看什么看,走开啦!”

  这时闭上眼睛深吸一了口气的柳甘棠已经睁开了双眼,沉重地说:“花子泰,请你跟我到舍监室来一趟。”

  “干吗?又不是我的错!”

  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手脚被什么牵扯住,不由自主地跟在柳甘棠身后走去。可恶,又是阵法!他懊恨得连回头再瞪那小子一眼也来不及了。

  结果,他在柳甘棠那里接受了足足两个时辰品性、礼仪、廉耻的训诫,最后还被莫名其妙地谆谆告诫“不要对同学动歪脑筋”,终于筋疲力尽地回到了房间。

  这时白麟初早已睡熟,怎么喊也喊不醒了。

  花子泰很少跟人结梁子,一般人遇到他忙着讨好还来不及。可是现在,他却恨透了那个叫白麟初的小子。

  那个小豆丁矮小、瘦不拉叽、穷酸酸的,还会耍阴招。实在是可恶!

  一连吃了几次亏的花家五少爷自然不会就此罢休。他的报复跟着就开始了。

  第二天早晨,白麟初醒来的时候,屋里只剩自己一个人了。他开门出去的时候发现门打不开。又用力推了几下,门板与门框之间传来金属的争动声。

  他很快就明白怎么回事了,有人“特意”锁住了他。

  白麟初嗤笑一声,自然想得到这是谁的杰作。不过实在好蠢。他转身推开窗子,轻轻一跃,就从二楼落在了平地。

  华德殿的课堂上,花子泰一看到白麟初脸色就变得死灰。养尊处优的花家五少爷并不知道有窗户这条捷径可走,因为他从小就没见过有人爬过窗子,自己更是没机会有这种经验。所以现在他死活也想不通,那豆丁是怎么从门里打开自己特意挑来锁人的那把好锁的?

  等到中午他郁闷地回到繁英斋时,却看见了早上的锁还挂在门上。而这时他自己又遇到一个大问题了,因为他发现,原本装在口袋里的钥匙没有了。再找遍了全身也没有。

  他慌了。这把锁,出自紫坤城最有名的锁匠之手。两寸大的一把小铜锁,肚中却是机关玄巧、迂回百折,除了那枚特制的钥匙,没人能打开。本来嘛,他用来锁人的怎么会是寻常之物?自然是千条万选的极品。只是现在,这件极品并没有锁住门里的人,却把他自己生生锁在门外了。

  花子泰瞪着那锁,无计可施。他最先蹦出的念头是回去找钥匙,但立刻打消了这个想法。他狠狠地推了几下锁得死死的门,想来想去,只有去找舍监了。

  唉,一回忆起昨晚两个时辰的教训他就头皮发麻。今天这个事,还不知道又要唠叨成什么样。正要离开,他忽然听到房间里传来了动静。他立刻竖起耳朵帖在门上。确实有人。

  白麟初!一定是那个豆丁!花子泰拼命地敲门,“开门!你在里面吧?快开门!”

  房里安静了一会儿,果然传出那个豆丁的声音:“开不了,门被锁住了。”

  花子泰当然知道门被锁了,就是他自己的杰作嘛。但此时他只能着急地大声问:“那你怎么进去的?”

  “爬窗户。”简明的回答。

  花子泰一愣,随后停止了敲门。是呀,还可以从窗户进出呀。虽然这间房间在二楼,但对于从小训练有素的世家子弟来说并不算难题。他于是立刻跑到了楼下,绕到繁英斋后面,一看,正对着那间房的窗户,刚好有棵大树。

  太好了!瞧瞧四下无人,花子泰立刻开始爬。

  谁知爬了还没一半,突然传来一声大喝:“那位学生,你在干什么?!”

  他大惊,一抬头看到柳甘棠正从窗户里伸出头,神色严肃地注视着自己。他脚下一哆嗦,“啊”的一声大叫就擦着树干滑到了地上,跌了个四脚朝天。

  花子泰的屁股痛得要裂开了,他龇牙咧嘴地抬起头,发现楼上的几排窗户都伸出了脑袋,嘻嘻哈哈地盯着他。他又羞又怒,恨不得立刻消失,又想把这些看热闹的家伙通通揍上一顿。豆丁,特别是那个死豆丁!就算是一晃而过,花子泰也清楚地瞧见了他脸上那讽刺的奸笑。

  柳甘棠“蹬蹬蹬”地跑下来,一问明原因,脸瞬间板起来了。他带着花子泰来到房间门前,仔细研究着那把锁,最后说:“看来除了钥匙真的没办法打开了。”

  废话,也不看看是谁家的锁。花子泰一边暗中嘀咕一边低着头受训。柳甘棠一边训人一边皱着眉头打量着那扇门。他先请其他弟子去贴了告示,如果谁捡到钥匙务必立刻送到繁英斋来。实在不行,只好先把木门卸下来了。

  “让一下。”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柳甘棠一转头,脸色立刻和悦起来,“麟初呀。”他已经开始直呼其名了,语气透着为难,“你的房间被人锁住了,现在进不去。”凌厉的目光射向花子泰,继续,“我正在想办法。你累的话,午课之前先去舍监室休息吧。”

  花子泰则是狠瞪着对方,“你、你不是刚刚还在……”

  白麟初兀自走到门前,手中拿着一根细铁丝插入锁眼。

  花子泰见瞧见他的动作,讥笑起来,“这锁没钥匙你也想开?也不看看是谁做的……”正说着,“咔!”锁开了。

  花子泰的脸“刷”地就变了色。

  围观的人发出一声欢呼,柳甘棠更是激动地夸赞白麟初了不起。这下他不用拆门了。花子泰呆在原地,脸色从红到白到黑刷了几重色。白麟初没看他,可是此时脸上浅浅的笑却大大刺激了他。

  阴谋,这绝对是一个阴谋!花子泰已经压根忘了这事完全由他而起,只是震怒于自己接连出丑。他认定这一切都是豆丁设计好的,什么爬窗户,什么开锁,全都是故意整他!太阴险了,看,他脸上那笑,不就像个恶毒的阴谋家吗?!

  事实上他是多虑了。白麟初根本忽略了他这号人,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手中的小锁。他当然没有物归原主的打算。呵,又多一个有趣的小玩意儿了。

  食轩的一间雅厅里,几个人围坐在一起。

  花子泰恨恨地说:“我饶不了他,你们帮我。”

  在场年纪最大的是狼夜,四大世家狼家的独生子,目前入师道学院三年,是叔字辈的弟子。他清俊的脸上扬起一抹淡笑,修长的手指转动着茶杯,“小五,不是我不帮你。只是你真要这么闹下去,不怕你四哥再来关照你吗?”

  “别提他!”花子泰咬着牙,“要不是他非强迫我去住那个鬼地方,怎么会弄到这一步?!”

  另几个人与花子泰同是入门弟子,都是他从小认识的朋友。

  有人提议:“不如等到武课上,我们再一起正大光明地教训他?”

  “等不到那时候了!”花子泰不满意。课堂上的切磋全是点到而止,根本不解恨,“哼,课堂上,有那么便宜的事吗?我要让他后悔到肚子里去!”

  狼夜暗中摇摇头。唉,又是这种幼稚的念头,完全一个被惯坏了的小孩。他放下茶杯站起身,“你们入门辈的事我也不好插手,不参合了。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狼夜走后,花子泰怒哼一声,甩上门,“不用他帮忙也无所谓。”

  另几个人问:“你准备怎么做?”

  “我早就想好了。”花子泰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狡猾的笑,“这是个万全之策,不过要你们帮点忙,先帮我收集些东西……”

  道学院从博雅书楼往西,经过一条石径就到了一片白桦树林,白麟初常常晚饭后会去那里。花子泰不知道他去那么偏僻的地方做什么,但现在,这条必经的石径却给他提供了很好的机会。

  白麟初刚踏上石径几步,突然发现前方视线一片模糊,身边的事物也都变得扭曲不清起来。

  迷魂阵。他抬眼向两边瞧了瞧,有人在这里布了阵法。他定下心,按着阵序去寻找阵眼。一接近阵眼,周围的景物就变得明朗起来。他正要一脚踏出去,忽然地面一软,身体一下子就栽了下去。原来临着阵眼就是一个十尺来深的陷阱!

  白麟初在井底稍稍一挪动,“刷刷刷”,四周交错着亮起了几排雷光。陷阱里居然放置了晶石,布成了又一个困龙阵。

  先用迷魂阵让他跌入陷阱,再在陷阱里用困龙阵困住他。算得上高招了。白麟初被雷光压制得动弹不得,抬眼向上望去。

  花子泰来到陷阱边,得意洋洋地望着底下,“兔子落网了。呵呵,豆丁,里面的感觉好吗?”

  白麟初冷冷地望着他,“你有完没完?”

  “哼,我正要跟你算账。”花子泰居高临下,“你耍我不止一次了,难得能招待你一回,你说我怎么回报你?”

  “我耍你了?”白麟初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那些不都是你自找的吗?”

  花子泰气疯了,“你还嚣张?给我跪下求饶,不然别想我放你出去!”

  “你有病啊。”

  “哼,好——”花子泰咬着牙,“你继续嚣张吧,信不信我在这儿把你关到死?”

  “让我出去,我还有事。”

  “给我跪下求饶!”

  “你有病。”

  “你……我关死你!”

  “让我出去。”

  “求饶!”

  “有病。”

  “你……”

  经过若干轮如此没营养的对话,花子泰终于瞪着眼不再说话。他转过身,呼喝身边的几个人,“我们走!让他在这关着!”

  “老大,真把他丢在里面?不会出什么事吧?”有人不安地问。

  花子泰恶狠狠地说:“先关他一晚,看他再嘴硬。把井口封上,不要让人发现了。”

  转眼间白麟初连一丝月光也看不见了。井口又加了一道阵法,向着里面是火绒绒的一片。他叹了口气。困龙阵不算太难破的阵法,可是,一旦阵里加了晶石,威力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他审视着陷阱里交错的雷光与火光,轻轻扬手扔了一块小石子上去。石块一碰到青色的雷光,立刻被击得粉碎。看来都是极品的雷晶石呀,那些家伙出手还真不是一般的大方。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花子泰等人就跑来了石径。他忐忑不安地揭开井上的封印,一看,白麟初还在里面。

  他似乎正在睡,整个人呈大字形地躺在地上,周围是一圈淡淡的雷光。花子泰松了一口气,大声喝道:“死豆丁,你睡够了没有?给我起来!”

  白麟初皱着眉头睁开眼睛,看到井口的人,就说:“让我出去。”

  “呵,准备好求饶了?”

  依旧是淡淡的回答:“你有病。”

  “臭小子!”花子泰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剑就扔过去。白麟初只能避着电光狼狈地向后仰过身子。刀锋划过他胸口的衣襟,骨碌,一枚核桃般大小的圆球滚到地上。

  白麟初立刻伸手想把它拿回来,手指被雷光打到,疼得一缩。花子泰一愣,立刻转头叫:“快!”身后一人对着那枚珠子伸手发力,念道:“飞来!”躺在洞底的圆珠“刷”地就到了他手中。

  “还我!”白麟初的声音夹杂了一丝急躁。

  花子泰看了他一眼,转头去看那枚珠子。珠宝吗?个头还算可以,通体散发着一层银蓝色的光,淡淡的也不算耀眼。哼,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宝贝。花子泰掂着那枚珠子,他家的夜明珠多得是,又大又亮,可比这个强多了。

  “还我!”底下的人又叫道。

  花子泰扬起嘴角,捏着那枚珠子,“想要?好啊,给我跪下求饶。”

  白麟初胸口深深起伏,沉着声音说:“你不要太过分了。”

  花子泰在洞口蹲下身子,另一只手一张,一把匕首就被放在他手上。花子泰扬手将刀尖对着那枚珠子,“再不跪下,信不信我劈了它?”

  “你敢!”

  他为什么不敢?你敢骂我,我就不敢毁你的东西?就是真的毁了,家里的宝物多得是,他也不怕赔不起。花子泰冷笑一声,手起刀落,就劈了下去。

  白麟初大叫一声,再不顾周身阵法的牵制,冲出洞口。雷晶石释放出能量,纷纷炸烈。一道道雷光在闯阵者的身上泛着青色的光芒,切出密密的血口。惊呆的花子泰被狠狠地扑到地上,掐住脖子。

  “还给我!”白麟初吼道。

  花子泰根本发不出声音。下一秒他的手腕就被重重地扭起,掌中的珠子被抓去。

  “子泰!”

  “老、老大!”

  周围的人一惊之下急着就上前援助花子泰。

  白麟初转向他们大喝道:“念震神雷!”

  “哗!”强大的雷光分别将几个人击得老远。白麟初拽着花子泰的前襟,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气息。

  满身血口的瘦小男孩一字一句说:“你以后最好少惹我。”

  花子泰浑身发抖,双眼僵硬地张着,几乎要流出泪来。白麟初松开手,一脚把他踹下陷阱,念道:“冰锁!”

  一面冒着寒气的巨大冰面在洞口形成,迅速地下压到陷阱里。花子泰哇哇大叫,冰面在他头顶三寸处停住,割开了上下空间。

  白麟初跳上树顶,飞跃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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