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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独脚玩偶 文/天低树(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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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锡兵久久盯着那栋在他看来角度夸张而怪异的屋子……反常的春雪越下越大,他浑身的锡流似乎都往心头涌,却感到越来越冷。墙角的皮球被积雪完全盖住了。他自己的视野也渐渐化作无边 无际的白,好像芭蕾姑娘的舞裙旋转起来,占据了他的整个世界……

  ……咯吱,咯吱……一个小男孩踩着积雪过来的声音。他来到这栋屋子前面,快活地大喊:"奥斯蒙,雪停啦!快出来打雪仗!"男孩边喊边朝雪堆踢了一脚,结果他看见了--"锡兵!"小男孩快活地叫起来,用报纸折成一只纸船,把独脚锡兵放进纸船,再把纸船放进河沟,"勇敢的士兵,你应该去航海!顺着街道间的河沟,城市间的河流,城市尽头的大海,冰岛、格林兰岛和北大西洋,周游世界!"男孩笑嘻嘻地吹口气,让纸船顺着河沟磕磕绊绊地漂走,没有注意到,锡兵一直执拗地扭头盯着着这栋屋子。

  被放进纸船的时候,锡兵觉得自己的世界一下子暗淡了--他会和脚下的纸船一起,随时可能被水浸透,然后无声无息沉没在某个角落。他不确认自己是否为芭蕾姑娘做过些什么,也不确认自己是否可以爱她--只是看着她所在的那栋房子那扇窗子,在他还没有把握牢记那一切的时候,一个浪花拍向他的纸船,她和她的世界离他远去了。

  报纸小船在河沟湍急的水流中上上下下颠簸,锡兵依然扛着他的步枪站得笔直。一开始,他试图记住他漂流经过的路线,可是很快发现那是徒劳的--沿河的房屋和街道像音符那样从他身边淌过,每一个瞬间的记忆都挤走了前一个瞬间的……

  眼前黑了,纸船漂进了一条长长的下水道里。忽然一只老鼠跑过来,瓮声瓮气地喊:"通行证!从这过的都要通行证!"

  锡兵不是没见过老鼠--它们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从最脏的墙洞爬出来,拖走一些垃圾箱里的食物残渣,稍有响动就溜得飞快。锡兵生气了,他举起步枪对准老鼠,轻蔑地说:"我没有通行证,你这不敢光明正大行动的家伙,有什么资格阻挡我的路?"他可无法忍受老鼠的神气劲儿。

  纸船继续顺着下水道漂,老鼠在岸上跟着他,对他的枪口满不在乎地摇头晃脑:"啊哈!谁生来被囚?谁生来自由?你和我,谁只能在亮光下一动不动充当玩偶?谁属于光明?谁属于黑暗?哪里是乐土?哪里是牢房?人类住屋舒适宏敞,是关押你们的橱窗;地洞潮湿肮脏,却是放纵我们的天堂!你们在那样的牢房里一步也不敢挪动;我们在黑暗的乐园里驰骋冒险,放任黑暗规则渗透到人类社会,撕裂他们的高贵!你说,我们谁快活?谁不幸?谁该谦卑?谁该骄傲?谁更有资格提出命令?"老鼠龇牙咧嘴唱着,嘴边的胡须一翘一翘。

  锡兵不自觉地把手指移到扳机上,要想反驳老鼠唱的那些并不容易,而且……和这种家伙争论是多么丢脸!他想起了院子里那些花儿--他和他们也不同,他们是否也鄙夷玩具们度过生命的方式?他心里一个劲儿地念叨着纸船漂快些,甩掉这个油腔滑调的家伙吧。

  老鼠却不依不饶地跟着他,咧着嘴露出长长的门牙,粗声大气:"你怎么会到这里?啊!主人长大了,玩具变旧了,看着厌倦了,随便丢弃了!对不对?对不对!"

  "杀了他,杀了他……"锡兵在心里喊着,但是他觉得肩上的步枪那么沉重……

  "嘿!扛枪的小东西,你只有一条腿啊!是被你那尊贵无上的小主人淘气时掰断了吗?"老鼠上下打量着他,忽然放肆地大笑起来。

  "……"独脚锡兵决定沉默,厌恶地闭上眼睛,反正纸船还在往前漂……

  "小东西,不用闭眼睛,你看看,我也只有一只耳朵,咱们扯平了不是吗?"锡兵睁眼一看,老鼠果然只有一只耳朵,另一面应该是耳朵的地方只留着耳根上丑陋的伤疤,"我这只耳朵丢得值,真值!城里那只黑猫,警长一样威风,他带着那群白猫,杀死我的多少朋友!可他们抓不住我,抓不住我!我留给他们的,只有一只耳朵,一只耳朵!哈哈哈哈……"老鼠大笑,瞪圆的小眼睛血红血红,像一个面目狰狞的亡命赌徒。

  独脚锡兵听不清老鼠疯狂的笑声中是张狂多一些还是沮丧多一些,纸船就在这样的笑声中继续向前漂着--锡兵看见前面隐隐约约有亮光时,格外高兴。

  亮光近了,那是下水道尽头的洞口。锡兵从没这样期待光明。冷不防,老鼠用前爪压住他的枪口,阻挡他与光明的会合:"通行证?"

  独脚锡兵与老鼠来回争抢着步枪:"我没有通行证!你再不让开,我开枪了!"

  "开枪吧,开枪吧,生在黑暗里,死在黑暗里,比土卑微,比风自由,这是我最好的命运!为什么不成全它呢?尽管开枪吧!"一只耳朵的老鼠尖声大笑,"我不放你走--你有通行证--但你一路像个哑巴!你说话!说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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