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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三眼人(3)

  柏军说:“这个人倒不是太骄傲,那尤二爷的称号也是别人送给他的,据说他在古玩城成名时才三十多岁,是当时琉璃厂最年轻的大行家。很多上了岁数的老古玩通,都说尤有财天生就是做古玩生意的料,眼睛看玩意特别准,还很少打眼。”

  林胜文哼了一声说:“无非是瞎猫碰上几回死老鼠罢了,他再有经验,还能比我家老头子还厉害?”

  柏军说:“这个人当年确实有些才华,不过,后来他开始专注于拍卖中国外流文物大发横财,对古玩鉴定就不怎么在意了。据说现在他的文物鉴定水平也开始走下坡路,仅相当于一个普通古玩店主的水平。”

  林胜文说:“嗯。我让你查金盘被盗那天晚上他在干什么,你查到了吗?”

  柏军又说:“他的金春拍卖集团每年举行四次大型的拍卖会,一般都在香港进行,平时的时间,就是穿梭于四座别墅,跟几个情妇鬼混了,他在北京以外的地方也有几处房产,但平时很少去住,可能是为了投资之用,或是日后留着给儿子。那天晚上他在自己的王府花园里过的夜,从那之后也没什么异常举动,只是和一个叫卢行召的人来往密切。这个卢行召是北京大学历史系、考古系的双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在北京大学学术界相当有名望,尤其对汉代玉器颇有研究,还写过十几篇有关的论文,这些论文我都存在了光盘里,您可以随时调看。”

  林胜文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说:“对汉代玉器有研究?还有没有关于这个姓卢的什么资料?”

  柏军说:“尤有财和卢行召四五年前就认识,一直略有来往,只是没有现在这么频繁。据我跟踪和调查的结果,从正月到现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尤有财就去了卢教授的家不下三十次,比他去四个情妇家里的次数总和还多,的确有些反常。这个卢行召今年五十五岁,老家在河北正定县,十九岁在北大中文系毕业后,就留校做讲师助理,再到副讲师、讲师、副教授,一步一步做到了双系教授的职位。他平时为人和善,人缘不错,在四十四岁时离婚,现在和女儿同住,女儿叫卢珍妮,二十六岁,现任北大中文系讲师助理,还没结婚。”

  林胜文说:“这个卢教授的经济情况怎么样?”

  尤老板

  柏军说:“我对他进行了全面的调查,他现在任双系教授,每月薪水7600元,再加上额外讲课费,月薪在万元左右。居住的是北大分配的三室住宅,普通四楼双阳,个人存款60万左右,有一辆丰田汽车代步。她女儿每月工资4000多元,经济独立。卢行召平时生活比较低调,但也不是太过节省,属于小康偏上水平。他不好烟酒,也不赌博,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听京剧和收藏古玩,当然,以他的经济实力,收藏的也是一些三四级的古玩城货色。尤有财有时会把一些文物带到他家一起研究,但近几年尤有财暴富之后,来往越来越少,倒是近几个月开始增多,至于什么原因,我还没有查到。”

  林胜文问:“尤有财每次去卢家都是在几点钟?呆多长时间?”

  柏军说:“尤有财从来不在卢家逗留,每次都是开车去他家接他出来,然后到尤有财西郊的王府住宅,一般都要几个小时后,再派人送卢教授回家。”

  林胜文脸上露出笑容:“我想我们找到突破口了。柏军,明天一早我们动身去北京,你想办法弄一套高灵敏度窍听器,偷偷安到尤有财的住宅里,我们在他家附近监听他和卢教授的谈话。”

  柏军面露难色,说:“老板,这尤有财的四座别墅,就属那座王府住宅安全措施最为严密,住宅四周光保镖就有几十人。我早就试过潜入他的花园里,可几次都被摄像头和红外探测仪发现,幸亏我离开得快,没有引起他太多的注意,这个方法不太可行。”

  林胜文有些不快:“连你都摆不平的事,那就是没人能行了?这么说,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人频繁密谋却毫无办法?”

  柏军想了想,说:“办法倒是有,而且比窃听更有效果,只是也有很大难度。”

  林胜文忙问:“什么办法?”

  柏军将嘴凑到林胜文耳边,耳语一阵,听得林胜文眉头渐开,眼睛咕噜乱转,想了一会儿,慢慢点了点头:“现在也只能试试了,你就去办吧,钱不是问题,我先给你拿一百万,办好了这件事,还有重赏。”

  柏军说:“我为老板办事,一向不是为钱,您就等好消息吧。”

  林胜文哈哈大笑,拍拍柏军的肩膀说:“你是我的左膀右臂,我怎么也不会亏待你的!”

  北京大学西校区的一幢教学楼里,正上着历史课。这是下午的最后一节课,讲课的老师戴一副金丝边眼镜,略有花白的头发,语调平缓,正在为学生们讲到清末咸丰年间,英国远征军火烧圆明园一课,此时正是下午,校园内一片宁静,学生们可能吃完午饭后胃气上涌,都有些困意,听课的不多,打盹的倒不少。

  老师从载桓和僧格林沁绑架了英国公使巴夏礼讲起,到远征军司令额尔金从紫禁城和圆明园中选了圆明园为火烧对象,再讲到圆明园几十万件文物被抢劫一空,大火烧了三日。

  这老师一连讲了四十几分钟,上面讲的情绪激昂,底下听的昏昏欲睡。老师见听者廖廖,心里有些不快,于是提高音量讲道:“据有关人士统计,自从鸦片战争以来,中国流失到海外的各种文物,大约有1000万件左右,如果要把这些文物全都买回来,那就是一个天文数字的金钱。”

  下面终于有学生发言了:“卢教授,东西都已经流出去了,还往回买干什么呀?就让它在国外放着吧!”

  卢教授气得胡子朝天,说:“你说得什么话!要是都像你这么想,中国早晚还得让人骑在脖子上拉屎!”

  另一个男学生懒洋洋地说:“既然一时半会儿没办法买回来,还不想花那份冤枉钱去买,就不要再研究这种问题了吧?”

  卢教授气得够呛,他也看出这类课题对现在的学生来说意义不大,于是也就强忍怒火,深吸了口气。这时下课铃声响了,学生们陆续走出教室。

  卢教授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梅花手表,下午两点半,自己今天的课都结束了。他走出大楼,顺着园内的草地小路往北大西门走去。这时走来个三十左右岁的年轻人,他追上卢教授说:“导师,今天这么早就回家了?”

  卢教授说:“是啊,今天课少,我也正好早点回家,珍妮早就想吃我做的清蒸鱼,今天我给她做饭。”

  这人笑着说:“我的大教授,在百百之中还要抽出时间来为女儿下厨,真是个好父亲啊!”

  卢教授也笑了:“你小子就会说好听的。对了,你的那篇论文写得怎么样了?我可告诉你,你决不能给我丢脸,要是你的论文通不过,我可没功夫给你补课。”

  年轻人说:“放心吧导师,我现在每天都在开夜车呢。对了导师,我有些问题,想让您去我家辅导我一下。您今天有空吗?”

  卢教授说:“今天?今天恐怕不行,金春集团的尤先生晚上要来接我去他家做客。”

  年轻人一听眼睛发亮,说:“哦,又是那个尤老板,导师,我听说他是北京最大的拍卖集团的老板,他是不是想聘您做他的文物顾问?那可比您在这做博导好多了!年薪少二十万不干,哈哈!”

  卢教授怒目看了他一眼,说:“你胡说什么?人家尤先生找我是研究古玩玉器,我可告诉你窦大行,别到处给我乱说去。”

  窦大行笑笑,说:“知道,我是开玩笑呢!尤老板几点接您来?”

  卢教授说:“他一般都是晚上七点钟左右来。怎么?你有事吗?”

  窦大行说:“我没什么事,想借您的那本《汉代陵墓形制考察》回去读一下。”

  卢教授说:“你小子,可算是用了点功,这还差不多。走吧,坐我的车回家去拿。”两人边说边走出校门,上了卢教授的丰田车。

  一转眼到了卢教授家,进门坐下,收教授从书架上往下拿书,窦大行边喝水边说:“导师,珍妮几点回来?我都想咱妹妹了。”

  卢教授说:“她今晚有几节夜课要上,可能要十点多才回来吧。书给你,我要做饭去了,你在这里看也行,回家看也行,总之别打扰我做鱼。”

  窦大行端了一杯水给卢教授,说:“您先喝点水,我还有件事要跟您说。”

  卢教授说:“什么事?说吧,你一般没什么好事。”

  窦大行笑嘻嘻地说:“您别急,先喝口水。”

  卢教授喝了水,说:“快说吧,什么事。”

  窦大行吞吞吐吐地说:“后天我的一个高中同学结婚,我要去参加婚礼,只是……只是别人都有家室和女友了,就我没有,我想让珍妮临时当一天我的女友,陪我去趟婚礼,怎么样?”

  卢教授说:“什么?真是胡闹,没有女朋友也不低人一等,你怕什么?不行。”

  窦大行说:“导师您别急啊,喝口水。”

  卢教授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就不把精力放在正事上,你现在的最大问题是先通过博士论文,其它事情,我希望你往后放一放,懂吗?”

  窦大行说:“是!一切听导师吩咐!”

  卢教授站了起来,刚要说话,身体一晃倒在沙发上。

  窦大行连忙过去扶他:“导师,你怎么了?不舒服?”

  卢教授说:“有点儿……有点儿头晕呢?”

  窦大行说:“哎呀导师,你就是太劳累了,我扶您去卧室躺下休息。”

  进了卧室躺下,卢教授说:“我的鱼还没做呢,晚上七点尤先生还要来接我。”

  窦大行说:“您可真是的,是鱼和尤老板重要,还是您的身体重要?鱼可以明天吃,尤老板也可以让他明天来接您,今晚您就哪儿也别去了,好好睡上一觉,那个尤老板,我替您打电话告诉他一声,让他明天再来。”

  卢教授艰难地摆摆手,说:“不,我自己来。”话刚说完,就睡着了。

  窦大行推了推他,说:“导师,导师!醒醒啊。”卢教授沉沉昏睡,丝毫没有动的意思。窦大行看着卢教授,狡黠地笑了。

  晚上七点钟,一辆奔驰S级汽车停在卢教授楼下,一人走进楼里,上四楼敲开卢教授的门,被迎进客厅。卢教授端着一杯水,边咳嗽边说:“尤先生请坐,我的嗓子有点不太舒服,还请见谅。”

  这人衣冠楚楚、气度不凡。他看了看四周,坐在沙发上开口说:“卢教授可能是最近太劳累了吧?吃药了吗?要不咱上医院看看?”

  卢教授摆了摆手:“不用不用,这是我的老毛病,好几年都没犯了,今年不知怎的,又得上了,除了嗓子难受,声音沙哑,倒也没别的问题,所以也就不放在心上。”

  这人说:“原来是这样,那您还方便去我家吗?”

  卢教授说:“不妨事,尤先生,让我吃几片药,我们就走。”

  这人点点头,说:“实在辛苦卢教授了。”

  卢教授又吃了几片药,穿上衣服,两人下了楼,共同坐上这人的奔驰车,驱车离开卢家。

  从宣武区往西,穿过三环、四环公路,三十多分钟后来到北京西郊,这里都是一些私人别墅,中式,欧式,什么样的都有。开过一座桥,河边出现一排苏州园林式的围墙,白墙绿瓦,顺着地势高低而建,蜿蜒数米。汽车开到一座宽大的中式宅院门口,外面站岗的保卫人员打开大门,汽车直开进去。里面用碎石子铺地,两侧都是荷花池,拱桥立于水上,假山点缀其中。此时已是华灯初上,荷花池上小亭里灯笼明亮,前面隐隐约约有飞檐尖角露出,好一座漂亮的仿古园林宅院。

  卢教授坐在车里,咳嗽了两声,说:“尤先生,你这座宅子真是美不胜收,每次来这里,我都有新的感觉,从不同的角度看,好像宅院的景色也不尽相同似的。”

  尤先生开着车,笑着说:“卢教授过奖了,我这人打小就喜欢中国古典的东西,小时候从画上或挂历上看到苏州园林,清朝王府,就喜欢得不得了,天天都看不够。现在有了条件,自然要修建一座花园给自己欣赏了!”

  卢教授说:“这宅院和恭王府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尤先生说:“我就是仿造恭亲王奕昕的府邸修的这宅子,无论从面积、格局、颜色方面,几乎都毫无二致,光为了选假山,我就在苏州溜溜呆了半年。”

  卢教授感叹道:“真不错啊!人生在世,有条件就要享受,要不然,留到棺材里就什么都没有了。”

  尤先生将车停在一进宅院之前,说:“卢教授往日都是提倡节省俭约,今儿个怎么也想开了?”

  卢教授说:“唉,昨天我女儿带了个男朋友回来,之后我一想,女儿出嫁是早晚的事,我自己一个人,省吃俭用的有啥用?还不如趁着有生之年,多享受享受。”

  尤先生哈哈大笑说:“卢教授,你终于开窍了!令尤某感到意外呀,明天我就带卢教授去个好地方,保证是人间仙境,让你流连忘返,怎么样?”

  卢教授用手绢捂着嘴,咳嗽数声,摇摇头说:“我知道你说的那种玩意,我这年纪大了,可享受不了那些东西。”

  尤先生下了车,替卢教授拉开车门,说:“放心吧,那地方好玩的东西多得很,管保让你大开眼界就是了。”

  下车后两人走进宅院正厅,厅门两侧各有一个金属杆,两人穿过金属杆之后,旁边一个电子显示屏上亮起了绿灯,卢教授说:“尤先生你也太过谨慎了吧?在家里还要安金属探测器?莫不是怕我变成杀手不成?”

  尤先生哈哈大笑:“这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东西,让您见笑了!走吧!”

  跨进正厅内,这大厅很宽敞,墙上正中挂着一幅巨大的吴昌硕山水中堂,两旁是一幅对联,乃是启功先生的手书--“暮云空阔不知音,惟有绿杨芳草路”。画下摆着一只大紫檀木方桌,上面放着一只珐琅德国座钟,两边各有一只明朝的帽筒,中间是一套古月轩的茶具。桌两旁有两把同样是紫檀木的靠椅,椅背上分别刻有“张良石桥三进履”和“苏秦负七国相印”两幅圆型古代典故浮雕。

  迎上来一名身穿黑裤白对襟小褂的中年女佣,说:“尤先生回来了,可以开饭了吗?”

  尤先生说:“今天我不在饭厅吃饭,给我挑几样精致的好菜拿到书房,今儿个我和卢教授要在书房吃饭。”女佣下去了。

  尤先生穿过前厅、厢房,来到后院,卢教授在后跟着,尤先生边走边说:“卢教授,今天我特地吩咐厨师做了你最爱吃的菜,你猜是什么?”

  卢教授说:“是什么?我猜不出来。”

  尤先生奇道:“不对呀,前几天你还跟我提起过,说好几年没吃过了呢,怎么现在就忘了?”

  卢教授擦了擦汗,说:“哦,你是说那天啊,我那也是顺口说说而已,再说了,那道菜做法太复杂,不吃也罢。”

  尤先生说:“别价呀,复杂怕什么?又不是你我动手,再说我的厨师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刀工在北京城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他切出来的,就像雕刻出来的艺术品,保你看了就有食欲,肯定不比东北少帅张学良在沈阳宝发园吃的水平差,哈哈哈!”

  卢教授眼珠一转,说道:“是吗?那我倒要领教一下贵厨师的火爆腰花了。”

  尤先生说:“你终于想起来了吧?就是火爆腰花!那天你说在北京好几年也没吃过正宗的火爆腰花,今天就让你尝尝。我昨天特意安排人从浙江空运过来的新鲜猪腰,那可是专门做金华火腿的两头乌啊!”

  卢教授说:“是吗?这两头乌可是有名的猪品种,做出来的金华火腿最地道,却不知道腰子也与众不同。”

  尤先生说:“那是当然!这两头乌不光是腿肉鲜美,腰子也是味道上乘。来,先喝杯茶。”两人说着已经到了书房,两名女佣端着几道菜摆在桌上,放好碗筷,倒好了酒。

  尤先生一摆手:“你们都退下吧,告诉老李,让他的手下离书房远点儿,好好巡视,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走进书房!”

  女佣下去后,尤先生说:“卢教授请坐,今天有上好的绍兴花雕,咱们先干一个。”

  两人碰了杯酒,尤先生说:“请先尝这道腰花,看味道怎么样。”

  卢教授夹了块腰花,看了看说:“嗯,刀法细密,烹制后刀刀外翻、块块相同,每一刀的间隔都几乎相同,就像用模子刻出来的,真是好刀法!”尤先生大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人都有了些醉意。卢教授擦擦嘴道:“尤先生,不知今天你找卢某,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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