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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黑仔唯一服气的人,就是你啊。”廖辉波不可思议地说,“昨晚上在饭桌上有人提到了你,黑仔对你可是敬佩不已。”

  黑仔居然有这么大的能量?因为他一句话,就让别人对自己刮目相看?蓝家山开玩笑道:“黑仔好像在这里很有权威哦?”

  “那是。”廖辉波郑重其事地说,“你记住,张会长是行业内非常关键的一个人,而黑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比蒙金海、廖宇谋那些本地的地头蛇的影响更大,他就是岩滩的‘张会长’。这家伙简直是火眼金睛,他可以提前看见这条河里所有的没有打捞出来的石头,这还不够神奇吗?最神奇的是,这两个人,都对你刮目相看啊,我怎么能小看你,我的兄弟!”

  他亲热地搂住蓝家山的肩膀,虽然带着开玩笑的口吻,但蓝家山还是很高兴,心里受用得很。他挺喜欢廖辉波的坦率,多少人在打黑仔的主意,唯有廖辉波表现得如此光明正大。

  幸亏自己没有为林小珍的事找黑仔兴师问罪,差点就因小失大了。

  廖辉波坦白道:“我从蒙金海那拿的那块石头,已经有客户开到6万了,呵呵,相信我,它迟早会涨到30万。你那块捂在手里,也不要急着出手。”

  这可触到了蓝家山心里的痛处,可恨的林小珍。

  廖辉波说自己准备把水电宾馆这单项目的利润全部投到奇石行业中。他报了个投资的数字,蓝家山顿时觉得矮人一截。

  廖辉波调转车头,慢慢驶离码头,告诉他,莫新也下岩滩了,他明天到,他想见蓝家山一面。“我在水电宾馆请客,下午六点你直接过去。”

  蓝家山不明白,莫新找自己做什么呢?

  廖辉波哼了一声:“莫新是个粗人,暴发户,石头到了他手上,就像那句成语说的,石沉大海。他就是以占有资源为乐趣,不会赋予奇石新的内涵。听说有些石头,他连木座也不做,就堆在仓库里,估计是等着升值吧。”

  虽然廖辉波不大瞧得上莫新,但他也承认这人很豪爽,值得做朋友,他的结论是:“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车子停到了楼下,廖辉波拍拍蓝家山的肩膀,不经意地给蓝家山递上一封信,信居然是蓝家水写给他的。廖辉波见过蓝家水了?蓝家山一下没反应过来。一辆微型货车快速地停在楼下,只见小培和小石跳下车,招呼两三个小伙子把石头抬下车。

  让蓝家山纳闷的是,他们搬下来的,居然是那块凤凰石。

  小培说他们把这块石头抬到庙里,请一位大师开了光,定能卖个好价钱。蓝家山不知道小培哪根筋搭错了,要这么折腾一回。

  廖辉波看了这个场面,哑然失笑。

  见有客户来,小培殷勤地把编织袋掀开。

  廖辉波目不转睛地盯着石头,嘴里说:“这块石头,我已经给你找到买家了,莫新就喜欢这样的石头,你们可以翻倍卖给他,你的运气真好。”

  小培不解:“你知道我们是花多少钱买的?”

  廖辉波坦率地大笑:“小尤给我的底价是7000,我本来打算带莫新去看的,结果被你抢了先。”

  蓝家山脱口而出:“你为什么不要?”

  廖辉波暧昧地笑了一下,说:“这块石头太过火了。”

  看来,他早已把岩滩市面上的好石头都摸了底。这人有勇有谋有眼光,还有钱,在这一行他可以大施拳脚。

  小培非常热情地请廖辉波到二楼喝茶。小培为什么如此着急卖掉这块石头?比蓝家山自己还急?蓝家山开始觉得哪里不对劲。

  廖辉波笑了笑,摆手离开。

  蓝家山以为小培会对自己有所解释,没想到他又一头钻进地下室。

  蓝家山才不相信什么开光的鬼话。他敲开门,直截了当地问小培是怎么回事。

  小培一本正经地说:“这块石头有煞气,所以要请高人来冲一下,我也是刚听说,超过二十四小时就晚了。”

  小石抬眼望了蓝家山一眼,没有什么表情,但那意思似乎就是说,你不知道也许更好。他低下头继续“加工”手上的石头。

  这些石头已经失去了灵魂,它们被改变了模样,就像他蓝家山自己一样,蓝家山其实隐隐地明白了。

  莫新的块头真大,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他喝醉了,说不准他就直接把自己抛楼下了。想到这个,蓝家山还心有余悸。

  莫新盯着蓝家山的眼,攥着他的手腕,然后把他扯进怀中。像是在戏耍一个小孩子,他用咄咄逼人的目光和这种手段来威慑他人,让蓝家山有种很不舒服的压迫感。

  他拍拍蓝家山的肩膀,说:“廖辉波说你手上有块合我胃口的石头。”

  他真是一分钟也不耽搁,扔下一桌还未开动的酒席,要先过来看看石头。

  但不妙的事发生在十分钟后,莫新到了房间里,看着那块石头,沉思不语。小培则在滔滔不绝地推销这块石头。

  这块石头买错了,蓝家山不是傻瓜,但问题出在哪儿,他自己也不确认。

  莫新一屁股坐在床上,腿一伸,直接靠在墙壁上,把床压得吱吱响:“我可以买下这块石头。不过我有话要单独和你聊。”

  听口气,似乎要做笔交易,小培识趣地离开。

  “我帮你买下它,否则你会引火烧身,小子,替我找到这块石头。”他把一张传单递给蓝家山。搞笑的是,这正是那张“奇石通缉令”。

  蓝家山跟莫新打个招呼:“请等一下。”头脑一热,就冲到地下室。

  小培和小石放下手里的活,不解地望着他。

  蓝家山开门见山:“那块石头有什么问题?”

  小培先问:“他答应买了吗?”蓝家山点头。

  小培松了口气:“怪我,不应该带你看这块石头。”

  小石慢悠悠地说:“它是被人动过手脚的。”

  蓝家山难以置信:“它可是在众目睽睽下被打捞出水的。”

  小石说:“动过手脚,然后又沉到河底。”

  蓝家山顿时目瞪口呆。

  小石答:“这本来是他们设的一个局,小尤当时也不知道实情,因为在甲板上摔了一跤,把石头给砸了,所以把这事给搅黄了。有个水手和老板闹翻了,有一天喝醉酒,曾经向别人透露过这事。但知道的人很少。”

  小培说:“我不知道。估计廖辉波也不知道,赶紧出手吧。”

  蓝家山转而问小石:“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石惭愧地说:“这是我师傅当初不太成熟的作品。岩滩石不会有这样的颜色。因为没控制好,这是用酸洗时产生的反应。”

  蓝家山断定,他们今天肯定是找小尤退石头去了,但一定碰了壁。

  果然,小培抱怨,小尤那家伙翻脸不认人。

  小培提醒道:“这块石头捂在你手里,只能坏你的名声。时间越久,对你越不利。”

  莫新也知道石头的问题所在,他以为自己想拿假石头去忽悠他,强烈的羞耻感让蓝家山几乎无地自容。而莫新提出的交易条件,又分明在暗指他是调包计的幕后黑手。

  小培的想法简单得多,既然可以脱手,那再好不过。他让蓝家山赶紧收钱,入袋为安。“烫手的山芋赶紧甩出去。”

  蓝家山把他拉出来,将手里的“通缉单”展示给他看,说莫新也看中了这块石头,而且算准了石头是在他们手上。

  小培刚开始吓一跳。然后眼睛一亮,眼珠一转,很技巧地说:“你问他出到什么价格,如果价格合适,你可以答应他,我找石主和他秘密联系。”

  石头果然就在他们手里。

  “如果成交,给你百分之五的提成。”小培悄悄伸出三个指头,说,“石价不低于这个数。不过,最好先让他开个价。”

  老陆犯得着为了3万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吗?看蓝家山有些迷惑的样子,小培知道他会错意了,赶紧提醒:“30万。”

  这个数字又把蓝家山吓了一跳。如果真能成交,这块石头的佣金都够他挽回买假石头的损失了。

  从小培嘴里落实了石头的下落,蓝家山便上楼去向莫新汇报。莫新已经等得相当不耐烦了。他走到门口,像尊黑脸门神。扶着栏杆,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蓝家山,让后者一度产生错觉,以为自己置身庙堂里,被一尊金刚逼视着。

  蓝家山进了门,把石头重新盖好,推回床下。

  “别跟我说你找不到那块石头。”莫新靠近他,冲他脸上吐了个烟圈。他把蓝家山的举动理解为“交易告吹”。

  蓝家山平静地说:“你开个价,我可以替你联系到石主。”

  莫新意味深长地说:“让我先看看石头,为了表示诚意,我可以先把你手里这块石头买下。”

  “它被人动过手脚了。”这话一说出口,蓝家山都感到心疼,几千块打了水漂,还成了笑话。

  莫新大笑:“难道你现在才知道?”随后惊奇地抬起眉毛,盯着他的眼睛:“什么意思?你真是现在才知道?”

  蓝家山点点头,叹了口气。

  莫新笑道:“那还不赶紧脱手?每天看着它,就像长了一根眼中刺。”他把脚翘上桌:“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它转手给深圳老板。”

  蓝家山摇头,如果卖掉这块石头,就永远有短处落在他的手上了。

  但蓝家山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不怎么光彩。

  蓝家山晃了晃手上的“通缉令”,说:“给我1万酬劳,我负责带你看看这块石头,至于能不能成交,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莫新倒也不含糊,立刻从大衣口袋里扔出一叠钱来:“我在岩滩就待三天,你替我把一切搞定。”

  蓝家山也还蛮喜欢他这份爽快。

  小培在脑里很费力地算了一笔账:他可以马上拿回自己借给蓝家山的5000。蓝家山拿回2000后,剩下的3000,蓝家山拿1000,给他2000。前提是:即使石头成交,蓝家山也放弃提成。

  小培的目光带着纳闷,蓝家山怎么净搞些稀奇古怪的事?不过,他也清楚,蓝家山买错了石头,就指望靠这笔款来缓口气了。

  小培犹豫了一会儿,答应了。他嘱咐蓝家山千万不能泄露风声,老陆一直没有放松警惕,在暗中监视着他们。

  想想也是,一块价值30万的石头,谁会甘心放手?不过,奇怪的是,小培怎么不担心老杨?蓝家山一想到事情如果败露,老杨一定不会饶了自己,头皮都有些发麻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这钱挣定了,蓝家山当场就把7000付给了小培,后面的事就由小培来安排了。

  小培问了下莫新的背景,他显然不止一次来过岩滩,不过看着眼生。他可不敢把奇石卖给一个熟面孔。而且这块石头在接下来的两三年内,都不能抛头露面,不能出现在行业杂志上,也不能参加展览、评比,从这方面看,莫新是合适人选。否则,本地收藏家花重金买了块中意的石头,不但不能交流、炫耀,反而要藏着掖着,谁受得了啊?

  所以这块石头给老陆这么一“通缉”。小培他们也比较头疼,做好了捂“两三年”的准备了,没想到蓝家山这么快就把客户带上门来了。

  “你才入行几天啊,怎么比我们在一年里经历的奇事、怪事都多。”虽然小培用的是开玩笑的口吻,但蓝家山还是听出了一丝嫉妒。

  生活中的戏剧性太强,给人的心脏带来很大负担。直到夜深人静,蓝家山这才有空思考。

  他先数了数手上的钱,除了原有的3000,再加上挣的这1000,一共4000,折腾了这一回,手上有了块名气很大的“造假石”真是如鲠在喉。但它像一把钥匙,将替他打开一只装着秘密的盒子。

  他有了一个奇妙的计划!等他慢慢布局。

  他终于可以静下心来打开蓝家水给自己的信。廖辉波真的没有食言,把他的事记在了自己心上,还专程去看望了蓝家水。蓝家山一方面感动,一方面也很忐忑:廖辉波如此抬举自己,是不是把自己高估了?事发这么久,我居然没有去看过哥哥一次。廖辉波会怎么想我呢?他是一个商人,他的目的真的只是要笼络我吗?

  蓝家水在信里说,他一切都好,请蓝家山保重好身体,千万不要当水手,等他出来,他一定会孝顺爸妈,会努力把因为自己所欠下的债务全部偿还。

  鼻子一酸,蓝家山不忍再读下去,他想象得出,蓝家水背负着多大的压力。受害者的母亲和妹妹不停给他施加压力,而他这个弟弟却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牺牲者的形象,连素昧平生的廖辉波都去看他了,自己这个弟弟却一次也没露过面。蓝家水会怎么想?他有心无力,只能陷入深深的自责中。他只能无力地保证,他会偿还自己所欠下的金钱和人情的债务。

  因为蓝家水的安静和隐忍,兄弟俩的关系这些年来一直很平淡,他们的交集只是在节假日的团聚上。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但他的成长过程一直都是寂寞的吧?

  蓝家山决定,借着这次去找林小珍的机会,一定要顺路看看蓝家水。

  蓝家山继续读下去。哥哥把廖辉波去看望自己并鼓励自己的功劳一起算到了蓝家山的头上。看到这里,蓝家山不由汗颜。

  放下信,他的脸热辣辣的。我们是兄弟。两人多年间这种又微妙又尴尬的关系必将终结。对比起徐微微,他们是多么幸福啊。他们都活着,而且终于明白了亲情的可贵。

  11.江湖地位

  水下作业进展顺利,其实在四个水手里,蓝家山才是真正的新手,但老杨俨然把他提拔成了“副组长”。那两人不但水性“恢复”很快,而且充分表现出了服从的天性。看来,水手在船上的“江湖地位”是根据到岗的先后来决定的。

  老杨现在每一个决定都要先跟蓝家山商量,然后和大家讨论。这使蓝家山每每想到他给莫新牵线卖石头的事就充满了负罪感。

  目前这个团队的凝聚力很高,他们在水底很快圈定了目标,这是老杨凭借经验,在泥沙下摸到一块估计至少上吨重的奇石,它的大半部深埋泥沙之中,和其他打捞目标对比权衡过后,大家决定把赌注押在它的身上。经过四人两组轮番作业,在吹沙机的辅助下,奇石只露出了约五分之一的部位。作业区安排三人工作,另一人则搜寻一些散落浅沙中的小石头。以保证每天都有些款项进账,免得船老大心急上火。

  目前露出的仅是该石头的棱角部位,所以还无法判断整块石头的水洗度是否良好,画面、浮雕是否有主题,因为说不准扒拉出来后,石头的下半部发育不全,完全就是一个残次品,不少石头经过水手们两三个星期甚至一两个月的奋战后,捞出的大石头只能卖出两三千块,连一天的成本都不够。“赌石”的游戏,其实从打捞奇石的环节就已经开始了。

  这一次老杨为了避免重蹈“调包”事件覆辙,第一时间把图画了出来,船舱里挂着张小黑板,他们就像考古队员一样,标示出每天挖掘的进度。船老大每天看着这些素描,也有了信心,不停地给他们加菜,鼓劲。

  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他们收工回家后,只见小覃妹抱着手臂站在门口。她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宣布:“我知道林小珍藏在哪里了”。

  原来林小珍今天传呼老板娘,小覃悄悄记下了电话号码。蓝家山一查号码,是百色的一个县城,从老板娘和她的对话中,小覃估计她还要在那里待几天。

  蓝家山授意小培马上拨打这个号码,接电话的是杂货店的老板娘。根据小培的描述,她对林小珍有印象。确认她是“王阿姨的妹仔”。

  老板娘很热情:“她们今天去乡下走亲戚,后天才回来。王阿姨就住在镇里。有什么话要转告她们?”

  小培把写着地址的纸条递给蓝家山,小覃很担心蓝家山做出过激举动,蓝家山假装很大度,让她放心。自己只想找她问清楚,钱要得回当然好,要不回他也认账了。

  其实他心里的想法很暴烈,恨不得狠狠扇这个女人一记耳光,她的一切都让他非常嫌恶,她明明知道蓝家山家里的状况,居然还能忍心把他仅有的钱据为己有,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没良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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