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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没有人,江夏坐在计算机前无所事事地翻看着新闻。他原计划是来偷录一些自己的梦好再找找线索,可现在他一点儿心情都没有。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上周轻子了,否则这个女孩的一举一动为什么会让他如此牵挂?尽管江夏并不愿意承认,但是周轻子的确是个很有魅力的女孩子。第一次见面,江夏就被她那种并不属于二十岁女孩的高贵神秘的气质所吸引。当他在自己的梦里再次见到她,也许一丝若隐若现的联系就已经悄悄地在江夏心中成形了。后来听说她有男朋友再到后来一起共进晚餐,江夏的心里其实一直都是酸酸的。直到丁西武遇到飞来横祸与她阴阳两隔,她静静地在角落里抽泣,那惹人怜爱的样子会让每个见到的男人都为之心动,产生想要保护她的冲动。

然而!然而只过了三天,她又快活地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了!情绪变化如此之快,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江夏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踱了一圈,来到走廊上,决定还是到实验室去。他边走边把手插进裤兜里摸住实验室的钥匙卡,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出了一层汗,摸在钥匙卡上腻腻的。

走廊里没有窗户,顶上亮着一排排的灯。江夏要去的地方在走廊的尽头,他一连经过了几间实验室。每过一间他都探头从门上的小窗向里望。大学里的实验室没有关门一说,只要你有时间有门卡,随时可以进去工作。以往的周末江夏总是来加加班,通常也能碰到一些来用功的同学。然而今天一个人都没有,这真是老天保佑!也许是人体实验的初战告捷让人们都松了口气,趁周末去放松了。

江夏来到实验室门前,侧身听了听里面的动静,然后拿卡顺利地刷开了外间的门。

实验室里没有人。由于中心实验室涉及很多机密而且神经学的人体实验需要尽量避免其他因素的干扰,房间里面没有窗户,门关上后一片漆黑。江夏的心跳明显加快了,虽然他是实验组成员,但这项实验因为是世界首次,所以施韦尔博士明确规定不允许独立操作,一定要有专业人士在侧以防发生意外。只是一想到下次实验要在两个星期后进行,江夏实在等不及。他心里有太多的疑问想要解开。也许他可以假借调试机器偷偷地录上一段,哪怕只看一看也好。他打开灯,这让他紧张的情绪稍微舒缓了一些。

没有更多的犹豫,江夏用钥匙卡在内室的门上划了一下。

没有开锁的声音,门上的红色指示灯却闪动了几下!

这是江夏没有想到的。就在上个星期他还进到这间内室里安装调试机器、修改设计。当时就是由他刷的门卡。

江夏又划了一下门卡,仍然没有丝毫动静,只有红色指示灯在闪。他赌气似的不住地划着他的卡,嘴里嘟嘟囔囔地小声骂着。忽然他听到身后的门外有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这一惊非同小可!江夏停止了手里的动作,转过身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他抬手将灯关掉,屋内重又陷入漆黑。脚步声越来越近,停了停,又继续响起。

脚步声在门口处戛然而止,江夏知道他和一位不速之客只有一门之隔,也许对方也和自己一样正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江夏屏住呼吸,却无法控制心脏的剧烈跳动,他甚至可以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的“咕咚咕咚”的声音。

江夏向后退了几步,手足无措。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紧张,他没什么可心虚的,他是实验组成员,他有权站在这里,他决定还是把灯打开。

“咔嗒”一声,门上的锁头弹开,门把一弯,但门并没有被推开。

江夏一颗心呼地提起来,他环顾四周想随便抓样东西。

那门始终没有打开。门把手慢慢恢复原来的位置,锁舌弹回,门外那人竟走开了!

那人是谁?江夏把耳朵重新贴回门上听脚步声远去。他这时候是不能出去的,出去的话一定会被来人看到。但在这实验室中的每一秒都像是在他心上压上一块重石,让他越发喘不上气来。

这个人是谁?施韦尔?那个总和自己作对的实验室主任亚当?希金斯?新来的印度博士后谢卡?古普塔?江夏脑中闪过很多人的样貌和他们的眼神。有着外间钥匙卡的人实在太多了。他无法从脚步声判断出是谁,只感觉那是一双男人的皮鞋。

平静了五分钟,江夏定了定神,拉开实验室的门走了出去。他不想鬼鬼祟祟反倒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

走廊一如他来时一样安静。他脚上的胶底运动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几乎发不出声音。

路过实验室主任办公室时,江夏特意往里看了看。那门竟然成了虚掩的!江夏来的时候特别留意了一下,亚当的门是关着的。难道说亚当来了?还是刚才一直关着门在屋里?

江夏停下脚步,犹豫着是否进去打个招呼。

“夏!”一个声音让江夏一惊!

亚当?希金斯从他身后端着一杯咖啡闪了过来。

“天哪!”江夏一个激灵,“吓我一跳!亚当。你来啦。”

“找我有事吗?”亚当笑了笑。

“没事,见你门开着想打个招呼。”

“哦,嗨!”亚当就真的和江夏打了个招呼,然后径自走进办公室。

江夏立在原地,心里很不舒服,就像被人抓住了小辫子。

亚当四十开外,是个同性恋。这在实验室里不是秘密。在美国,纽约是同性恋们的一大聚集地,大家见得多了倒也相安无事。所谓的实验室主任要负责与实验室运行相关的一切事务。包括仪器设备实验试剂的采买,人员招募和绩效评测,以及与合作者的关系维护等,着实有些权力。当初正是亚当面试的江夏,当然最后拍板的还是施韦尔。此人工作倒也勤勤恳恳,只是江夏觉得被这么一位忸怩作态的男人监控着十分憋屈,却也无计可施。施韦尔似乎挺重用亚当,毕竟共事时间长了也有些默契了吧。

江夏微微叹了口气,受惊之下竟忘了看他穿的什么鞋。那细碎的皮鞋声音是不是他的也便无从考证了。这真是个怪人!

施韦尔博士的办公室在隔壁,他走过去敲了敲门。

“进来。”出人意料地,施韦尔在屋内答了话。原来看似空无一人的楼层里竟然有不少人在加班呢!江夏不由得后怕起来。

他推门而入,点头致意后第一眼便看向施韦尔的鞋。

施韦尔踏在一双毛绒拖鞋上,旁边是一双旅游鞋。江夏清楚,在办公室穿毛绒拖鞋是施韦尔的习惯。旁边的旅游鞋可以说明他并不是刚才在实验室外的人。

施韦尔问道:“没在家过周末?”

江夏附和着笑笑,觉得脸上像是被涂了一层油漆般干涩而紧绷。他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我来看看,有点儿问题想问你。”

“我正想找你呢,”施韦尔打断他自顾自地说,“你给我的那段录影我看出点儿奇怪的东西。”

施韦尔熟练地打开电脑,输入密码,把一张他亲笔写了“世界第一份记录下来的人类梦境”的光盘放进驱动器。那笔迹充满了骄傲。

“你绝对想不到我看见了什么,这太有意思了!”

江夏听着施韦尔的话,回想着他录下的自己的梦。那天一共看到了两个梦,自己留下了一份有周轻子的,另一份给了施韦尔,不过是打打杀杀的枪战片,能有什么东西让施韦尔如此兴奋呢?

画面出来了,几个人在奔跑,然后中弹倒下,又起来继续奔跑,伴随着扬声器里带有咝咝杂波的呼喊声和似是而非的枪炮声。

“我也做过这样的梦。”施韦尔笑着说,随之放慢了画面的进度,再放慢,最后停住。

“注意看,夏,注意看马上从右侧进入画面的这个人。准备好了吗?”

就在这时,江夏听到施韦尔办公室外一个人走了过去,皮鞋的声音!

“嗯?”施韦尔仿佛看出他心不在焉。

“好了,抱歉。”

江夏挤了下眼睛紧盯着屏幕。

施韦尔按下播放键。

一个穿浅色衣服的人跑进画面,在画面中央停了一下,以很快的速度望了下“镜头”,那表情似是十分惊恐,紧接着又掉转身从右侧跑了出去。整个过程不到两秒钟。

施韦尔并没有停止播放,仍盯着画面,直到大约五秒钟后才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看着江夏说:“怎么样?你看到什么了?”

江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但他的确觉得这个后来进来的浅衣人有些奇怪。

“你不觉得这个穿白衣服的人和其他人不大一样吗?”施韦尔把这一段设成循环播放,然后问道。

江夏犹疑地点点头,慢慢地说:“是不太一样,和整个画面不协调的感觉。首先,其他人都是深色的装扮,而唯独这个人是浅颜色。”江夏看一眼正在点头鼓励的施韦尔,继续说道:“另外所有人都是右侧进左侧出,只有这个人中途折返。”

“还有吗?”

“这个人像的清晰度和其他人也不太一样,现在看上去倒像是后期生硬地填上去的一般。可是,梦是很随机的东西……”江夏说道。但是在他经历过丁西武的事情之后已经不能确定自己的最后一句话是否还能成立。

“那好,来说说你认为梦是怎么形成的,嗯。”

“对我来说,呃,梦是记忆的碎片……”

梦是记忆的碎片?

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让江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但又说不清究竟是什么。

“梦是记忆的碎片?这个大家都知道。你说说你的想法。”施韦尔循循善诱地说。

江夏刚才所说实在是没经过大脑,他决定自由发挥一下,也许能找出些头绪。

“我是这么看的。人的所看所想都会在大脑中留下印记。一个人看的东西比看到的东西要多得多。”江夏语调中特别强调了“看到”的“到”字。

江夏试探地望了望施韦尔,对方没有太多表情,只点了下头,示意他继续。

“我的意思是,所谓‘看’,是指眼睛接收到,或者说记录到的信息。所有这些信息都被储存在大脑的某个角落。而所谓‘看到’,是大脑对这些信息的反映。我是说,在人眼视野内的都可以被‘看’,都可以被记录在大脑中,但是大脑并不能把所有这些信息都转化成印象。更形象地说,很多东西可以从你的眼角溜进大脑然后躲进一个角落。也许就留在那里而永远不被发现,也不会形成任何意识。我们永远不会知道它们曾经真实地存在过。而当一个人做梦的时候,这些躲藏在大脑各个角落的信息碎片就会活跃起来,它们重新组合、拼凑,形成了一幕幕的梦境画面。我们通常觉得自己的梦很怪诞,其实并不是梦怪诞,而是我们从来没有意识到那些曾经真实存在的东西。”

江夏一气呵成,而且觉得越说越有道理。他所想的是轻子和丁西武。也许他以前真的在不经意的时候见过这两个人,却没有留下任何印象。至于为什么这两个人是在自己家里交谈,那倒有可能是一种随机拼凑吧。

施韦尔还是没有太多表情,盯着江夏看了半晌,仿佛在回味他刚才的一番理论。

“就像你永远无法知道你的车座下面有什么东西,直到你清理的时候才发现有无数的硬币、圆珠笔和打火机?”施韦尔终于露出一丝浅笑。

“对对对。”见到施韦尔回应并给出一个形象的比喻江夏很高兴。

“那么,你见过这个穿浅色衣服的人没有?”

“没有。”

“按照你刚才说的意思,咱们联系你的梦来说就是这个人曾经在你身边出现,你‘看’了他,但是没有在你的意识中留下任何印象,而你也根本不知道曾经见过这个人。但是你的梦却把这个人的形象从你大脑中的某个角落抓了出来?”

江夏想了想说:“这实在是复杂得很,我也只能这么解释。也许他是我身边走过的一个普通人罢了。”

施韦尔摇摇头:“可他并不是一个普通人。”

施韦尔的声音不大,但却让江夏心中一凛!

“这个人是麻省理工学院的一位教授。”

“真的吗?”江夏凑上去端详屏幕上的人。那个人的脸并不清晰,但足以辨识。

“也许我和他曾经擦肩而过吧……我三月份的时候去过波士顿啊,还特意去过麻省理工。”江夏非常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两年前你在哪里?”

“在中国。”江夏毕业后轻松地过了一个暑假后就来到美国,到现在才一年多。两年前他应该还是大学毕业班的学生。

“这个人是詹奎斯教授,我的老朋友了。他两年前去了西班牙,之后就失踪了,到现在一直没有音信。”施韦尔看着江夏,“你怎么可能见过他呢?除非他从西班牙又去了中国。”

江夏蒙了,他也没办法解释。

“会不会我在电视上见过他呢?”

“我想以詹奎斯教授的身份,他不会在电视上跑来跑去的吧?而且神情还那么慌张?”

江夏无以应对。

施韦尔接着说:“我觉得你对梦的理解是有道理的。我们现在假设你说的是对的,那么詹奎斯就曾经出现在你的视野里,只不过你根本没有注意他罢了。用你的话说就是,你看了他,却没有看到他。你两年前在中国,而詹奎斯于两年前失踪,我们可不可以这么假设,那就是在这那段时间里詹奎斯也曾到过中国!而且你们有过一次,或者多次不期而遇。”

江夏突然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因为施韦尔的逻辑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一位著名教授失踪后又出现在另一个国度就已经挺怪诞的了,更不必说和自己还有关联!为什么自从在自己身上试用了这台记录仪后出现了那么多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呢?会不会这个什么奎斯也是死人托梦来的?江夏想到这里觉得浑身说不出的别扭和难受。但是他没办法反驳什么,因为施韦尔的解释全部是基于自己刚才随口说出的“理论”。

施韦尔靠在高背椅上,双手交叠在脑后,目光空灵,似乎想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一个是自己多年的老朋友,一个是从中国招来的学生。这两个绝无可能有关联的人竟然以一种很奇异的方式联系到一起来了!他望着江夏出神,仿佛想从他的眼睛中看出詹奎斯的些许踪迹来。

江夏被看得不知所措。施韦尔干咳了一声站起身,取出光盘收好,说道:“今天先到这儿吧,你说得很好,很有启发性。我会好好想想。你不是也有一份拷贝吗,有空儿看一看,有什么想法我们一起讨论。过两天我要考察你是不是仔细看了这段录像。另外……我想增加录像的次数,只有你和我独立操作。由于涉及詹奎斯教授还有一些现在还无法说清的事,我暂时不希望组里其他人知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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