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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怪洞鬼火

第九章 怪洞鬼火

石室并不大,大约二十多平米,它与石窟的区别是四壁都经过人工修凿,相对较为平整,除了四下蔓延的藤蔓其他别无长物,正北墙上有座铜门,对面东南墙角孤零零坐着一具骷髅,身长一米七左右,考虑死后收缩和干枯因素,死者生前应该有一米七五至七八,算是堂堂男子汉,从牙齿及牙床分析,应为中年男性,头、胸腔及腿部有严重伤痕。

蓝真真说大概是殉葬者,无路可走一个人饿死在这里。阿诚和老董都摇头,郭项龙蹲到跟前打量了会儿说姿势不自然,他是死后被人搬到这里的。我脑中灵光一闪,说会不会是李芒那支探险队中的人,与古猿遭遇后当场死亡,然后被背到这里。

老董还是摇头。

阿诚说不管古今中外摆放尸体都是平躺在地,哪有坐在墙角的?这个姿势太奇特了。蓝真真说也许死者的家乡在西北方向,临死前嘱托其他人让他面朝家乡。阿诚哑然失笑。

老董目光闪动,暗示小郭来帮一把,将骷髅挪开。郭项龙戴上手套,两人一齐动手把骷髅移到一米之外。

“碑文!”

阿诚眼尖,一眼看到骷髅背后石壁上的字,呼啦几个人都围上去,只见上面刻着三排字:天启四年九月十六入洞,与猿苦斗,泉州纪泰名德华重伤而卒,前途莫测,余等垂泪继行,勉力以慰天。

阿诚说晓飞猜对了,这个叫纪德华的人和李芒一起进洞探险,被古猿打成重伤而身亡,不过字里行间李芒严重缺乏信心,不说“大功告成以慰天”,也不说“事成之后殓尸骨归故土”,只用了“勉力”两个字,好像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我心情沉重地说因为我们一路上遇到的他们同样遭遇过,以当时的科学水平和观念,足以造成极度的恐惧感,所以“前途莫测”还是很含蓄克制的。

老董说不喜欢我咬文嚼字,只想问一个问题,李芒写完碑文后为什么用尸体挡住?

我说这段话是李芒一个人写的,他怕其他人看到了影响士气,所以……蓝真真反驳道当年李芒六十七岁了,哪有力气独自在石头上刻这么多字?应该是他口授,其他人代劳,而且人都死了根本没必要遮遮掩掩,移动尸体的一定另有其人。

大家心头一紧,脸色无比凝重。因为这句话让人产生很不好的联想,包括铜门后的黑影,与古猿王搏斗的神秘人,夹在蓝真真与老董之间的幽灵。至于我,还想到甬道里拍了我和蓝真真的……老董接着说大家再想想,以当时的开采条件,费那么大力气凿这间空石室干什么?

有机关?阿诚一下子跳起来抬脚就要往回跑。

郭项龙阻住他,指指石室顶部说你们看上面的水渍,四壁边缘也有水印,这里海拔已达到三百米以上,又有层层铜门密封,就算山洪暴发也不至于冲进来,怎么会有水?唯一解释是铜门机关与山上某处溪流或泉水相连,一旦触发,水将从特定的方位涌入,瞬间淹没整个石室,里面的人要么被淹死,要么被强大的水流冲入甬道,后果难料。

那李芒岂非全军覆没?蓝真真说。

老董说不至于,李芒为进洞探险足足准备了五六年,想必召集了一批能人巧匠,不然焉能闯过怪兽和古猿两关来到此地?几十年宦海生涯和人生阅历,面对一间空空的石室当然要研究透彻才会动手。

我说那我们怎么应付,都退到甬道等水退了再进来?

老董说几千年沧海桑田、湖泊变迁,当年的山涧溪流早已改道或干涸,到李芒那个时代机关就已经失效了,因此骷髅上没有水渍。

阿诚表示他的结论太草率,为慎重起见大家还是退到甬道三十米以外。蓝真真说尽管我不会游泳也不过去。大家料知她还害怕电池传递事件,心里都有点发毛,一齐说留下吧,赌一把。

四个人贴在靠甬道出口的石壁上,屏息静气看郭项龙在铜门上一推一拉,石室上方随即发出“轰隆隆”的声音,明显是机关旋转扭动,我们个个心都提到嗓子眼,等待被水流吞没的滋味。

“格”,声音终于停住了,接着铜门缓缓打开。

蓝真真舒了口气:“又躲过一劫,接下来应该进入真正的古墓吧,不然也太折腾人了。”

我和阿诚都有同感,老董却咂咂嘴欲言又止。

大家收拾装备正要进去,门里突然冲出一只黑影,细看之下竟是山兔,它也不惧怕人,在脚边转了一圈冲进甬道。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又有山獐、老鼠、狐狸、羚羊等陆续冲出来——只是相似,形状与如今的同类多少有些区别,比如那只兔子,耳朵很小,眼睛也跟我们一样是黑色。它们好像急着赶路,在石室不作停留便一头钻入甬道。

阿诚疑惑道莫非它们得知古猿王负伤了,趁机跑过去抢占地盘?我说凭这几个还想跟古猿斗?送过去给它们打打牙祭还差不多,可惜我们手脚慢了点,不然能享受一顿烤肉大餐了。

蓝真真突然叫道快关门,快关门!

郭项龙愣愣问为什么?

蓝真真跺着脚说你还没明白?深山老林里只有老虎出现时百兽才会如此惧怕,它们是在逃命!

郭项龙听到一半就冲过去关门,这时里面传来一个响亮而沉稳的咳嗽声,他微微一呆,手臂滞在半空。

阿诚狂吼道:“快——关!”

郭项龙如梦初醒,迅疾无比地关上铜门,坚强如他犹惊骇不已,身子靠在门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刚才……刚才真有人咳嗽?”蓝真真简直不相信自己的听觉。

我勉强应道:“声音洪亮,很自信,有种意气风发的感觉。”

“对,意气风发。”阿诚重复道,手里夹着香烟直哆嗦,半天都没点上火。

“其实……咳嗽也没什么好怕的,”老董缓过气来说,“据我所知很多动物也咳嗽,像鹦鹉、狗、猴子等等,特别是鹦鹉,咳嗽起来苍老得跟老人一样……”

我和蓝真真对视一眼均默不作声,老董这番话明显是灭他人威风长自己志气,再怎么着动物咳嗽与人还是有区别的,刚才那一声感觉就是单位领导讲话前的清场,咳嗽一下全场皆静。

郭项龙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会儿:“好像没声音了,要不要……试试?”

阿诚手一挥,我们四个都退到最远的墙角。

“整!”他恶狠狠说。

郭项龙右手持枪,嘴里衔着藏刀,左手猛地拉开门。

“扑通”,一只白斑短角梅花鹿软绵绵倒出来,郭项龙吃了一惊,向后退了一大步。

我们正准备围上去看,却听郭项龙喉咙深处迸出两个字:“别动!”

“怎么,不就是一只死鹿吗?”

阿诚不信邪,拿着刀向前靠,这时铜门里晃悠悠飘出一团绿莹莹的鬼火,与普通磷化氢遇空气形成的磷火不同,磷火一般呈蓝绿色或淡黄色,只有拳头大小,燃烧时有股烂鱼味,我在大学参与考古时见过很多次。这团鬼火有篮球大,外围一圈绿光,里面好像有流光闪烁,尤如舞厅里滚动的光球,忽儿暗红,忽儿深蓝,忽儿紫黑色,飘动时发出呼呼声,类似火箭升空的声音。

郭项龙显然被震住了,拿着枪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地朝左边退了两步,谁知鬼火好似感应到了,盯在后面追过去。

“别动!鬼火很轻,随空气流动而飘动!”老董警告道。

郭项龙立即停留在原地,瞪大眼睛看着它一点点飘浮过来,脸上肌肉不停地跳动,握在枪柄上的指关节因为紧张而筋络毕现。

眼看离他的脸只剩下不足十厘米,换作我们肯定绷不住要转身逃跑,郭项龙果然是条汉子,硬是一动不动。

“嗖”,一只山兔陡然从甬道里钻出来,不知以为警报解除还是不想在甬道里呆下去,速度奇快地蹿向铜门。瞬间鬼火仿佛被强烈的磁场吸引,呼地飞到兔子身体上空,只轻轻碰了一碰,兔子如遭雷殛,全身哆嗦几下瘫倒在地。

这下我们个个面若死灰,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众所周知磷火在自然条件下燃烧温度为40摄氏度,即使沾到身体也没关系,只是心里头有点犯嘀咕,认为不吉利而已。像这样刹那间将兔子置于死地,尸体上又没有一丝伤痕,真是前所未闻。

最感到后怕的要数郭项龙,刚才若不是兔子窜出来搅一下,没准这会儿躺在地上的就是他。瞧他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模样,一定在懊悔不该接这单生意,酬劳再高如果没命享受,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幸好它狙杀兔子后没有到处乱晃,而是停在尸体上方。冷不丁绿光大盛,从里面传出两声咳嗽声,与刚才的声音完全一样,响亮而自信。蓝真真身体一软差点倒下,我和阿诚赶紧一左一右扶住她,心里惊骇不已。

难道……

难道这团鬼火有生命,是传说中真正的“鬼”火?

以郭项龙高超的身手和敏捷的反应,也拿这团碰不得惹不起的东西没办法,茫然看着我们。我想老董经常盗墓,肯定遇到过千奇百怪的事儿,危急关头应该拿得出对策,便冲他打哑语,做了个“怎么办”的口型,他无奈地耸耸肩,表示毫无办法。

节骨眼上偏偏阿诚冷不防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把大家全部吓呆了,包括他自己,鬼火闻风而动,箭一般冲过来。

“哎呀!”

大家叫了一声,事到临头根本忘了刚才郭项龙的冷静,或许冷静也没用,呼啦全部散开。

鬼火速度更快,眼看就到冲到阿诚身上。

“砰!”

郭项龙当机立断开了一枪,枪声在密闭狭小的空间里炸得耳朵嗡嗡直响,鬼火陡然绿光大作,光团像充了气似的急剧扩张,呼呼声更重。

“快跑!”郭项龙喝道。

我们如梦初醒,忙不迭向铜门跑去,鬼火摇摇晃晃盯在后面,不过速度明显降低很多,郭项龙闪电般填好火药又开了一枪,鬼火像滚雪球般涨到雷达那么大,几乎塞满了石室的四分之一。

郭项龙不敢开枪了,等我们都进去后匆匆关上门,将危险拒之门外,然后大家不约而同舒了口气。

“他娘的,又死里逃生了一回。”阿诚说。

蓝真真说:“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还会咳嗽?”

阿诚习惯性干咳一声准备回答,我和蓝真真同时喝道:“不准咳!”

老董指着远处问:“那是什么?”

郭项龙将头盔灯偏了偏,目光所及我们同时惊叫起来:

“鬼火!”

又一团篮球大小的鬼火跳跃着绿幽幽的光芒,慢悠悠飘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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