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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幸福的颤音(2)

  朱木心里一跳,刚要开口,果然傅杰又问:“请问您怎么称呼?”

  苏霓觉得这个邋遢的家伙特别有意思,笑着说:“你怎么会见过我呢?我叫苏霓。”

  “苏……”傅杰脸色突然一变,惊叫了一声,“苏霓!我见过你!阿木,我给你那个死于火灾的女孩子的照片……跟她很像啊!”

  朱木看着苏霓惊讶的样子,尴尬地笑笑:“就是她。”

  “就是她?”傅杰呻吟了一声。

  “是的。不过10年前她并没有死于火灾。”朱木解释,“我这次出去,恰好遇见了她,就请她来到商城市。”他又转头告诉苏霓,“阿霓,你的名字,对商城市的人来说有点……有点难以接受。你别介意。”

  苏霓点点头,问傅杰:“你为什么不睡觉呢?”

  傅杰怔了片刻,颓然说:“可能这些天太忙了吧,一睡觉,我就……我就……唉,没法说。”

  既然没法说,苏霓和朱木只好不说,开始寻找能让傅杰不睡觉的地方。他们先到东坡梅州酒楼吃饭,傅杰睡不了觉但胃口挺好,喝得熏熏然的,然后说没有喝够,朱木又找了家酒吧,要了一打百威,傅杰独自在飞舞的灯光下忧伤地喝着,朱木拉着苏霓旋进舞池翩翩起舞。

  苏霓的舞技很好,斑驳陆离的灯光下,朱木眼前的身影像个幻境般迷人,他整个人都沉醉了。在旋转的间隙,朱木的视线偶尔扫过傅杰,他惊讶地发现这个忧郁的家伙竟然一瓶接一瓶的,简直是在灌溉,仿佛是一株忧郁干瘪的植物。舞了几曲,苏霓有些累了,朱木拉着她出来,回到沙发上一看,傅杰已经醉了,人横在沙发上,酒瓶横在胸口,金黄的酒液还在汩汩往外冒,顺着他的脖子烫满了沙发。幸好沙发是皮质的,朱木叫来服务生,帮着把沙发搽拭干净。

  苏霓悄悄傅杰的睡态,笑了:“你这个朋友……挺特别的嘛。”

  朱木有些尴尬:“他……是个警察,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吧!”

  两人聊了一会儿,音乐换成了迪斯高,苏霓兴致勃勃地下了舞池,扭动身体跳了起来。朱木痴痴地望着苏霓凌乱斑驳的身影,心里一阵迷茫,这个场景好像什么时候曾经在自己的记忆里出现过。他想不起来,但很明确自己曾经经历过这样一个生活的片断,一个女人在舞池里飞舞,旁边横躺着一个健壮的男人,而自己长久地望着她,心里积满了哀愁。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旁边躺着的是吕笙南。他仔细看了看,是傅杰,可是傅杰为什么有些不一样了呢?朱木愣了愣,把目光重新放回傅杰的脸上,这个喝醉了的人的确不太像傅杰,他清醒的时候保持着自己熟悉的形象,可是一喝醉,身体不再受到意识的控制,这种差别就显现了出来。“这个人”的脸有些长,嘴唇有些薄,鼻梁一样高挺,可是鼻翼却有些扩张,好像平常人面部肌肉抽搐时的样子。

  朱木的脸色慢慢变了,他怀疑自己喝醉了,或者是酒吧的灯光有些暗造成的错觉,他换了个角度,这张脸还是那个样子。朱木慢慢站了起来:“阿霓,阿霓……”他回头叫了几声,震耳欲聋的音乐淹没了他的声音,这才醒觉过来,连忙跑进舞池找到苏霓把她拉了出来。

  “这么了?”苏霓横了他一眼,“我还没跳够呢!”

  “阿……阿霓,”朱木紧张地张张嘴,发觉嗓子有些干涩,“你看看他……他……傅杰,跟白天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苏霓惊诧地望着他,然后看看傅杰,慢慢的,她的脸色也有些变了:“是有些不一样!刚见到他时,我印象最深的是他有些憔悴,这不是什么具体的表现,而是他的外在给人的感觉,可是他现在精神饱满,给人一种很强的活力。人睡着后不可能比清醒时更有活力的……而且,你看见他的颧骨了吗?原来没有这么高的。”

  一股冰冷的寒意窜进朱木的脊梁骨,他紧张地握着苏霓的手:“这人是不是不是傅杰?”

  苏霓茫然摇头:“我从前没见过他,你自己的朋友,你不能肯定吗?”

  “我——”朱木刚要说话,忽然傅杰的身体开始变化,具体说是原本软绵绵瘫在沙发上的身体开始僵硬,面目开始扭曲,也许不是扭曲,而是在变换着各种各样的表情,仿佛在一条虫蛇,在经历着艰难的蜕皮。

  “别让我睡觉……”苏霓喃喃地说了出来。

  朱木呻吟了一声:“他今天说了好几次。别让我睡觉——这是什么意思?是他本来就是傅杰,一睡觉就会发生什么可怖的事,还是他原本就不是傅杰,一睡觉就会变回原来的自己?”

  “你……你问我干什么!”苏霓朝他尖叫了一声,回头望望酒吧里纷乱的人群,微微镇定了一下,“阿木,从黄崖岛回来,经过了10年的流浪和一次彻底的绝望,我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奢求了,只想过一种安安定定的生活。我不想再有恐怖,不想再有仇杀,不想再有欺骗与背叛,你知道吗,阿木?我真的怕了啊!”

  朱木紧紧地搂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对不起,对不起,阿霓,我向你保证,我会保护你的,不会让你受伤害,不会让你受欺骗,更不会让你受到背叛。”

  朱木望了望沙发上这个“蜕变”中的人,此刻傅杰的表情更可怕了,他似乎在残忍地冷笑,嘴唇一张一合,好像在说着什么,然后他握起拳头,一下一下地朝沙发靠上砸去。朱木望着他的姿势,忽然醒觉了,那不是砸,是刺,是拿刀子刺杀的动作!这个和傅杰如此相似的人到底是谁?真正的傅杰呢?

  想必苏霓也看出来了,朱木感觉得到怀里的颤抖。他托起苏霓的脸:“阿霓,我保证,相信我!别人的事我永远不管了,无论我有多少钱,我都只是普通人,这个世界太可怕,我只能选择一个人,去爱她,去保护她,用一生,用生命。我选择了你,就不会再让别的事缠身。咱们走吧,这个人……无论是谁,无论他有什么秘密,都跟我们没有关系。”

  苏霓惊恐地点头,两人相拥着走向门外。路过吧台的时候,朱木停下来买了单,刷完卡,拉着苏霓急匆匆地狂奔了出去。

  夜似乎由于傅杰的“蜕变”而变得惨白。朱木和苏霓站在3208号房间阳台上,情绪还在死鱼般的夜空里翻滚。一到晚上八点,城市的夜空便永远呈现同一种颜色,然后你怎么理解,就看那数百万观众的心情了。

  朱木轻轻地拥着她:“什么也别想了。明天,我带你到各处看看,下午公司的刘总经理给了我一份各种别墅的资料,让我挑选。当然,确切地说是由你来挑选。咱们该有个家了。”

  “家?”苏霓似乎有些诧异,“咱们的家?”

  “是啊!”朱木喃喃地说,他没有注意到苏霓的神色,开始陶醉在对幸福的构想中,“虽然这里是我的酒店,可酒店永远是酒店。”

  苏霓没有说话,轻轻地挣脱他,转回身:“很晚了,你给我订了房间了吗?”

  朱木愣了愣,有些狼狈:“哦……你就住在这里,我去找值班经理随便给我安排一个,这里的设施比较全,你的衣服也都在这里,我已经让人整理好挂在衣柜里了。有什么需要你给服务台打电话,这个电话是专线,有专人负责的。”

  苏霓点点头,不说话。朱木迟疑了片刻,悄悄走了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拧着门把手犹豫了片刻,终于关上了门。那一刻,苏霓第一次出现在门外的场景流回他的脑海,这个场景给了他一种很怪异的感觉。他捉摸了片刻,那种感觉始终没有理清,只好带着一点遗憾远离了3208号房间。

  朱木到了服务台找到值班经理,让他给自己安排了个房间住下。白天很累,但朱木却没有一点睡意,他的整个心神都被苏霓笼罩。不知过了多久,睡意朦胧的时候,苏霓打来了电话:“阿木,我害怕,一直想起你那个‘变脸’的朋友,睡不着,来陪陪我好吗?”

  朱木忙不迭地答应,一下子弹跳了起来,穿上衣服匆匆跑到3208号套房。苏霓打开门让朱木进来,她穿着朱木白天给她买的丝质睡衣,曼妙的身材在波纹一样的睡衣中起伏,晃动在朱木的视野。朱木随她来到卧室,两人隔着一尺的距离并排让在床上,朱木的心怦怦乱跳,第一次感觉幸福原来离自己这么近,仅仅一尺的距离,但他并不想缩短这个距离,这就够了,他宁愿就这样一直陪着她,感受者两个人的贴近。

  “阿木,”苏霓说,“你说吕笙南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朱木愣了愣,一阵尖锐的刺痛钻进了肌肤,随即这种刺痛就被身体内部的肉软化解了:也许,对于一个女人来讲,就算是爱我,也有权力回忆自己的往昔的情感吧!她的错,也许选择在了不适合的时间与地点,也许她要把自己的爱给我,而这正是她需要搞清楚的。朱木苦笑了一下:“也许……爱过吧!”

  “深吗?”

  “也许……很深吧!”

  “那么他为什么杀掉我的家人?”

  “你知道他母亲的事吗?他同样设计害死了自己的家人,也许在他看来,你是你,苏家和吕家是另外的人。阿南虽然不单纯,但他的选择很单一,也许黄崖岛的人和事对他而言之有两种,一种是和毒品有关的,一种是和毒品无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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