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地下城(2)

　　面对这样的景象，两人心中暗自唏嘘，但却没有心思去细想背后的原因。看着不远处渐次亮起的街灯，高远感到一阵无力，路终归会有个尽头，他们也必然要面对引他们来到此处的人，却对于将要到来的事情始终一无所知。那人是好是坏，究竟有什么目的，是否会伤害他们……这些疑惑如一柄利剑悬在高不可及的头顶，令他们惶惶不安，却又束手无策。

　　从进入城市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和湿滑崎岖的洞穴相比城市中的街道自然易行很多，但不间断地走了这么长时间，却依然令两人大感疲惫。他们想停下来休息一下，又怕那灯不等他们，不得以之下只好拼命坚持。逐渐地，路开始从宽阔的正街转向辅路，然后又拐进稍显狭窄的小巷。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均感精神一振，看来目的地不远了。

　　十分钟之后，两人停在一栋独立的建筑之前。

　　那是一栋三层的小楼，带有十分高的围墙，所以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借着灯光还是可以隐约看出围墙内部似乎占地甚广。两人站在黑黝黝的大铁门前屏息静气。面前唯一亮着的是门边廊柱上的门灯。

　　没错，这就是目的地。

　　“滴”的一声响，厚达几十公分的大铁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下一盏亮起的灯是位于楼门前的顶灯。一条石板路从大铁门处直达小楼门廊。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刚走到门前，两扇木质大门便豁然开启。门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顶部的日光灯一盏盏亮起，顷刻间整条走廊亮如白昼。

　　骤然开启的强烈灯光令两人双目刺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能完全睁开双眼。走廊长约十米，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柔软得几乎把脚陷进去。高远心中突然冒出一个不争气的想法：要是能躺在这上面睡他个昏天暗地，便是马上死了也心甘。

　　走廊很长，两侧各有数间关闭的房门，装饰典雅，颇为奢华，尽头是一间足可容纳几十人活动的巨大圆形客厅。西式的水晶吊灯从天花板上垂下来，两扇极为宽大的落地窗子上的窗帘拉得很严，一丝光都透不出去，墙上挂着西式的油画，博古架上摆着琳琅满目的摆件、器皿，客厅中央处甚至放着一架通体白色的钢琴。左侧靠墙处有旋转式的楼梯通往楼上。高远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依然能看出，这间屋子中的任何一件物件都极为考究，且价值连城。

　　两人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他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己会置身一个这样的环境当中，想到几个小时之前他们还在为抓一只鼹鼠果腹而豁出命去，眼前的情景便如同梦境一般虚幻。

　　“我的天，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不知道。”杨晓困惑地摇头。

　　“有人在吗？”高远朝楼上放声大喊。声音在屋子中回荡，却久久没人回应。

　　“看来这里的主人对咱们似乎没有恶意。”杨晓站在一副色彩斑斓的油画面前，若有所思地道。

　　高远愕然：“为什么这么说？”杨晓转回身，看着高远，指着他那已经烂成布条一样的上衣：

　　“都能将乞丐一样邋遢的人请进自己的家里，本性又能坏到哪去呢！”两人对视一眼，陡地大笑起来。

　　从车祸发生一直到现在，他们还从未试过如此放松。高远捧着肚子，顺势倒向身后的真皮沙发，感受着身体陷入到里面的感觉，舒服得几乎呻吟出来。

　　“如果我请求他让我在那沙发上睡一会儿，不知道他是否会同意。”“别做梦了，我觉得人家不把咱俩赶出去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高远露出沮丧的表情，一挺腰，便从沙发上滚下来，又落到柔软的地毯上，伸展开四肢，慵懒至极地道：“天呐，能让我在这地毯上睡一夜我就知足了。”杨晓不理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的高远，环顾四周，当她看到窗边的一张半米高的圆形小桌时，眼睛顿时一亮，几步便奔到圆桌近前。桌面上放着一张写着字的便签纸，纸上的字以黑色墨水笔写就，字迹工整，笔画全成平直状态，没有任何弧度，如同用尺子画出来的一样。

　　“食物在厨房，冰箱里有新鲜的蔬菜和水果，楼上的客房可供休息；另外，洗澡的话，请先放十分钟的水，浴室很久没人用了，水管恐有污水残留。最后，希望你们喜欢这里。”“阿远，快来！”杨晓惊喜地大叫起来。

　　高远跃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奔至杨晓身边，接过纸条看了一遍，心里却开始犯嘀咕。留下信息的人显然刚刚离开不久，因为墨迹尚未完全干透。对于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高远简直没有任何应对之策，只能抱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心态等着对方找来。转念一想，自己的担心纯属多余，还有什么样的境遇能比在地下迷宫中被怪物追杀更惨痛呢？而且从那张便签纸上留下的信息来看，那人即便对他们有什么企图也不会严重到威胁生命的地步。

　　想到这里，高远紧绷的神经便放松下来。

　　“怎么办？”杨晓忧心忡忡地看着高远。

　　“既来之则安之，担心那么多干吗。”高远“嘿嘿”一笑，摸了摸已经饿得瘦骨嶙峋的肋骨，“我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说罢，直接转身朝走廊走去，几十秒之后又转回来，面露尴尬地看着杨晓。“厨房究竟在哪儿？”杨晓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高远会问出这个问题，哭笑不得道：

　　“看来这里房间是有些多。”两个小时后，高远挺着肚子瘫在餐厅的椅子上，指着面前盘子里的食物说：“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一顿饭。”杨晓用左手支着下颌笑着看他：“只是因为饿得太严重而已。”“即便是现在杀了我，我也知足了。”顿了顿，旋又流露出一副感慨良多的神情，“能做一个饱死鬼真他娘的不容易。”随后伸着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如果能再让我睡他娘的一个昏天暗地，我也就生无所恋了。”自结识高远伊始，两人就一直处在险象环生的危机边缘，所以在杨晓的印象中高远是个沉默寡言，坚忍勇敢，值得信赖的男人。这尚是首次见他显露出轻松欢快的一面，不由得眼前一亮，心底涌出难以名状的心动感觉。她心里清楚高远对她的情意，说实话，她并不反感，反而十分欣喜。在怪物巢穴中的那些日子，虽然时刻面临着被怪物分而食之的危险，但她却觉得莫名地心安，她知道那是因为高远的存在，有他，才心安。即便如此，她却对高远的感情心存恐惧，畏如蛇蝎，她怕被伤害。曾几何时，陈之斌给她的感觉也是如此，彼时，她十分笃定两个人会白头偕老，此生不离。但没想到只是过了几年，就已经生出这么多的变数，她已对爱情产生疑惧，绝对不想再重蹈覆辙。

　　“说出来真是难以置信，”高远自然不知道杨晓心中的纠结，正满怀憧憬地说道，“我几乎已经忘记躺在床上是什么样的感觉了。回想起上一次舒舒服服地盖着被子躺在柔软的床上睡觉，那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杨晓蹙着眉，压下心中纷繁的思绪，皱着鼻子，扯着身上脏兮兮的衣服，一脸厌弃地说道：“不管怎样我都要先去洗个澡，我觉得自己都快要发霉了，你闻到我身上的味道了吗？”话说出口，顿时醒悟到这话说得颇为暧昧。

　　高远却好像并未察觉，猛地从椅子中弹起来，雀跃道：“你提醒了我，不如我先帮你试一下浴室是否好用？”说罢，直往浴室冲去。

　　“不行，我要先洗。”杨晓大惊，起身追过去，却不料高远正站在门口，停步不及，直接撞进他的怀里。

　　高远顺势搂住杨晓的身体，随之向后退去，退了两步便靠在走廊另一侧的墙壁上。感受着怀内凹凸有致的柔软躯体，心中顿时波涛汹涌起来。他一直都对杨晓心存爱慕，但始终只停留在精神层面，就算是在怪物巢穴中两人呼吸相闻，肌肤相亲，共处一室十几天都未有半点越礼之处，直到此时才在心底升起一股欲望。手臂加力，更加用力地抱紧杨晓的身体，然后低头在她铺满秀发的脖颈处重重地嗅了一口，低声道：“你好香！”杨晓羞怯交加，低着头，勉强伸出双手撑在高远的胸口，想要挣脱，但挣了半天最终没有得逞，不由气恼道：“阿远，你快放开我，不然我可要生气啦！”高远见杨晓俏脸生寒，显然是动了真气，心头欲火霎时全消，呆了一呆颓然放手，神色黯然道：“对不起。”杨晓长叹了一口气，幽幽地看了高远一眼：“阿远，我已经是有夫之妇，而且还有个五岁的儿子。你真的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况且我一直都把你当弟弟看待。”说罢，默然转身，快步向浴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