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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约一个小时后,彰子来到位于明石町的综合医院里。被带到这里的还有十多个人,是三层的工作人员和顾客。包括彰子在内,几乎所有人都只有轻微症状,休息一会儿就恢复了。只有樱木被抬到病房接受治疗,看来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吓死我了。做梦也没想到会在店里遇到这种事。”

  “是啊。本以为只要不坐地铁就能放心了。”

  “为什么会选中咱们的店呢?那种事不是一般都发生在人员密集的地方吗?”

  彰子的同事七嘴八舌地说着。身体已经恢复了,她们正待在候诊室里。

  新海美冬没有加入谈话,在一旁垂着头。她和彰子是最后离开现场的,恢复起来比大家慢。

  彰子也没心情说话,但并非身体的缘故。有一种想法占据着她的大脑。这太不吉利了,根本不愿去想,但又无法从头脑中驱逐出去。她想找人商量,但不管谁听了这种事情,肯定都会惊慌失措。

  不一会儿,浜中出现了。他的表情极其憔悴。

  “听说警察要问话。”

  女店员们顿时紧张起来。

  “实话实说就可以,注意不要掺加猜测和想象的成分,只叙述事实。明白了吗?”浜中说。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

  众人被带到医院内部一个像是会议室的房间,和五名警察面对面坐在长桌两侧。

  没有作任何自我介绍,坐在中间的警察便开口说话了。此人留着平头,看样子不到四十岁,目光锐利,下巴很尖,穿着做工讲究的藏蓝色西服。他让大家随便说说,见没人开口,便问道:“最初发现异样的是哪一位?”

  大家都看向彰子——她只能说话了。

  她尽可能详细地说明发现樱木出现异状时的情景。那人听的时候一直盯着彰子的眼睛。其他四名警察有的记录,有的点头。

  彰子说完,新海美冬、另外三名女店员和浜中依次讲述了事件的大概经过。

  “发现那个纸袋的是樱木先生,之前有没有人注意到?”那人问大家。

  没人回答,他便又换了问题。

  “有没有人能断定几点之前没有那东西?”

  依然无人应答。警察们开始露出失望的神情。

  那人看了看浜中。

  “今天大约有多少位顾客,包括那些只看不买的?”

  “到底来了多少人?”浜中扭头望着几个女店员,问身旁的女子,“我不总在三层,不太清楚……来了多少?”

  “有……四五十人吧。”她回答得很没自信。

  “不是吧?加上那些进来看看就走的,应该有一百多人。”另一个女店员说。

  “是吗?”最初说话的女店员嘀咕着。再没人发言。估计大家心里都在想,谁都不会去数有多少顾客,当然不可能知道。至少彰子是这样想的。

  “顾客中有没有可疑人物,比如不看商品,只在店里瞎转悠的?”

  大家依然默不作声。

  彰子想,这种问题让人怎么回答?总是有很多不留意商品,只在店里走来走去的人,很多人只是为了在约会前消磨时间才进店。如果对这些人一一留意,那就没完没了了。

  “那么,不限于今天,以前是否见过可疑的人,或接到过奇怪的电话?总之有没有发生过令你们印象深刻的事?”

  仍无人开口。居中的男子刚想再说什么,突然有人冒出一句:“那个……”是叫坂井静子的女店员。

  “什么?”男人扭头看着她。

  “也许和这件事完全无关。”

  “那也没关系。发生过什么?”

  “嗯,这个……”不知为什么,坂井静子看了看彰子,“那件事可以说吗?”

  “哪件事?”

  “就是那个奇怪的男人。你看,我们大家不都是受害者吗?”

  彰子心里一惊。她没想到其他人会说起那件事。

  “什么事?你们说的受害指什么?”

  “是这样,包括我在内,这里的所有人最近都遭到了奇怪的骚扰。”

  “具体指什么?”

  “比如……回家后发现有奇怪的纸条,收到奇怪的照片,还有被跟踪。”

  “等等,最近你遇到了这些事吗?”

  “我只收到过纸条,其他人收到过照片之类的东西。”

  警察们面露困惑惊异之色,就像在意外的场所发现了意想不到的东西,死死地盯着彰子她们。

  最终,彰子也只得说出最近有神秘男子纠缠自己一事,因为其他人都说了。她把事实简化了许多,因为她不愿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受害情况比其他人严重。另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神秘男人……”居中的男子把手放到脖颈上。很明显,他对她们的话感到失望。他想听的不是这些。

  “是个变态。”坐在最左边的男子突然咕哝了一句。他胡子拉碴,长发随意地拢在脑后,说完还发出一阵笑声。居中的男人不悦地歪了歪嘴。

  警察调查完毕后,众人回到店里。卖场已禁止入内,她们在更衣室换好衣服,就打算直接回家。以后的营业情况据说会另行通知。

  彰子刚走出店,肩头被人拍了一下,是新海美冬。她嘴角在微笑,眼中却充满严肃。

  “有时间的话,喝杯茶再回去?”

  “嗯……可以。”

  彰子一答应,美冬马上迈步向前。

  “这下可麻烦了,不知店会怎么样。”她们又来到那家咖啡馆,美冬边喝皇家奶茶边说。

  “不知道。”彰子含糊地答道。现在她无心考虑珠宝店的事。

  “刚才为什么不说实话?”美冬问道,“和我们相比,你受害的情况更严重,为什么说得轻描淡写的?”

  彰子垂下眼睛。美冬果然注意到了。

  “为什么?”美冬又问了一遍,似乎带有责备的语气,像在说,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还隐瞒,对大家都不好。

  彰子抬起头,发现美冬的杏仁眼正注视着自己,感觉内心全被她看透了。

  “也许应该说出那件事。”

  “什么?”

  “嗯,是……”

  彰子犹豫着打开包,取出一张纸,展开后放在桌子上。字是打印的:

  “你竟敢背叛我!你的命在我手上,会让你知道这一点。小心!我无时无刻不在你身边。”

  “是氯气。从肇事的纸袋中发现了塑料容器和破裂的气球。容器里装的是次氯酸钠,气球里极有可能灌满了硫酸。两者混合在一起会发生化学反应,产生气体。目前尚未发现与地铁毒气事件的共通之处。”向井的声音回荡在会议室中。他身材瘦小,穿着笔挺的西服,看上去更像是一流企业的职员。当然,锐利的眼神除外。

  向井手里拿着来自警视厅科学搜查研究所的报告,内容是对昨天银座华屋发生的恶臭事件中案犯留下的纸袋进行分析的结果。

  听说是氯气,加藤亘抿嘴笑了。怪不得今天公安部① 的人没有露面。这份资料肯定也被送到了地铁毒气事件的调查总部。既然和毒气无关,那些人现在肯定不关心了。听说在银座发生了毒气事件,那些人率先冲到现场,向受害店员调查情况,擅自把握主导权,现在可好……

  向井率以加藤为首的侦查员来到了筑地东警察局,这里也暂时设了调查总部。说是暂时的,因为现在关于毒气的调查全由警视厅负责。

  和昨天一样,今天依然在现场周边进行侦查。收获微乎其微。唯一的特征就是华屋的纸袋,但在银座拿着那种纸袋绝不会给人留下任何印象。

  目前唯一的线索就是设在华屋三层的两台监控摄像头。有一百多人经过放置纸袋的地方。录像没有照到脚下,无法判定是谁放的纸袋。调查人员正在把录像中出现的每个人的相貌特征描绘出来,列出名单,也和以往的监控录像进行了对比。大家认为案犯肯定会预先查看地形。

  “需要特别强调的是将两种药品混合在一起的作案方式。”向井继续说道,“报告称,将装有硫酸的橡胶气球放入装满次氯酸钠的容器中,提前设置好,只要气球受到某种刺激就会破裂。”

  “刺激是指什么?”一个警察问道。

  “设定的是只要动纸袋就能打开开关,靠电磁石让针刺破气球。详情你可以看报告的复印件。”

  看了传过来的复印件,加藤发自内心地感到佩服。靠电磁石让针飞出的装置和开关的构造并不太复杂。开关使用的是弹子游戏中的钢球,只要动纸袋,钢球就会在轨道上滚动,在碰到一边障碍的瞬间,电流便会从干电池中流向电磁石。估计连小学生都能做出来。

  “钢球……”加藤自言自语道。

  “现在正锁定弹子房,估计很快会查明。”向井说,“关于塑料容器和气球,也正在调查生产厂家,电磁石估计是什么东西的零件,针和其他部件详情不明。关于产生气体的装置,就是这些。”

  “什么都不清楚。”有人嘀咕了一句。

  向井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瞪了一眼。“并非没有启示。正如报告书上所说,设置极其简单,只要有中学生水平的知识,就能做出来。包括你们,只要看看上面画的简图,应该马上能理解构造。但是否能想出这种办法是关键。”

  听了组长的话,所有人都不吭声了。加藤在内心也深表赞同。人成年后,只要不在工作或爱好中运用,肯定会把电磁石和电流的原理忘得一干二净。

  “还有一个问题。原理虽然简单,如想使其发挥功能,不论是使用钢球的开关,还是电磁石,都需要满足合适的条件。若不加思考就做出来,肯定不会正常运转。本案中的装置做得相当高明。科学搜查研究所认为,案犯或者是专业制造人员,或者经过反复的研制。”

  “无疑是手巧的人干的。”

  听了加藤的意见,向井说:“我有同感。”随后他又掷地有声地说:“尽管不知公安部是如何理解的,我从没想过把本案与地铁毒气联系起来。以地铁这类公共场所为目标的恐怖行为,与以珠宝店为目标的本案,在性质上完全不同,这是刑事部全体成员的一致见解。首先要彻查华屋相关人员的外围情况。”

  “如果发现与毒气事件有关联怎么办?”加藤试探地问道。

  “到时候,”向井停顿片刻,微微松弛了半边脸颊,“到时候再说。我们按正常程序进行调查。如果需要从公安部得到信息,要想方设法套出来。但只要他们不问,我们不必特意向他们汇报。”

  “好。”加藤也微微一笑。

  加藤非常重视女店员们提到的最近纠缠她们的神秘人物。氯气虽然危险,却不致命,估计案犯的目的是吓唬华屋里的某个人。这种阴险手法与她们所说的神秘人物的形象完全符合。调查情况时,因为自己嘴里冒出一句“变态”,那些期待与地铁毒气事件有关的公安部的人还曾给他脸色看。

  总之,对华屋的相关人员,特别是店员,要逐一调查询问。正当加藤和同事商量如何开展工作时,突然接到通知,说华屋的两个女店员来到了警察局,好像有话要说。

  加藤决定和同属向井组的年轻同事西崎一起去见她们。

  设在刑事部一角的会客室里,两名女子正在等候。加藤对她们都有印象。两人都是美女,其中之一的长相尤其引人注目,完全可以去当演员。加藤能记得她叫新海美冬,绝非只因为她的名字并不常见。

  新海美冬这次却只是陪同,主角是那个叫畑山彰子的店员,声称在昨天调查时有一件事没有说。

  “是什么?”加藤笑眯眯地问。

  一看到畑山彰子从包中取出的纸条,加藤的笑容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甚至可以说是这次犯罪的预告。

  “什么时候收到的?”加藤问。

  “事发两天前。下班回家后,发现夹在门上。”

  “写着‘竟敢背叛我’,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你背叛了神秘男人?”

  “他好像是这么认为。”畑山彰子点点头。

  “什么意思?”

  新海美冬开口说道:“我曾建议畑山,让她假装有男朋友。比如晾男式衣服,将门牌改为男性的名字,或者在垃圾中混入男士用品。”

  “哦。你照做了?”加藤将视线转向彰子。

  “我在垃圾中掺入了男士用品,晾衣服时也……”

  “什么时候开始的?”

  “应该是一周前。”

  “到今天为止,除了这张纸条,还有其他异常吗?”

  彰子略作思索后,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没收到奇怪的信,也没接到电话,我还以为新海的建议奏效了……”

  加藤抱起胳膊,视线再次落到纸条上。

  “竟敢背叛我”这部分可以这样来解释:神秘男子似乎以为彰子有了男朋友。这类人由于过于迷恋目标女子,总认定她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加藤知道不少由此发展而成的凶杀案。

  “你的命在我手上,会让你知道这一点。”这些话反映出这人的精神状态十分危险。未达到目的的焦躁和被所爱的人背叛的怒火,令他随时可能爆发。

  但加藤想,从这句话中感觉不出被逼到头的杀意。他想表示的只是“随时可以要你的命”,只是警告,而且从警告的角度看,放氯气的方式的确有效。

  “我无时无刻不在你身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仅表示对畑山彰子的行动了如指掌,还是另有他意?

  “事发后有没有什么异常?”加藤问彰子。

  “昨天晚上接到了电话。”

  “说什么?”

  “‘这下知道了吧。不要背叛我。’随后就挂断了。我吓坏了,所以……”

  “今天就来这儿了。”

  彰子用力点头。

  回到总部,加藤马上向向井汇报。向井看了看纸条,低声说:“这件事媒体知道吗?”

  “没泄露出去,也叮嘱她们不要说。”

  向井点了点头。

  “要不要派人监视畑山彰子?可其他女职员也不同程度地受到那个神秘男子的骚扰。”

  “想不通的就是这一点。如果说迷恋畑山彰子的男人因爱生恨,才引发了此案,为什么又去骚扰其他女子?难道是某种掩饰?”

  “掩饰什么?”

  “不清楚。”

  “难道他最初对华屋的女店员都感兴趣,后来集中到畑山彰子一个人身上?”

  “有可能。”加藤的语气中加入了难以认可的成分。

  “我无时无刻不在你身边……这句话让人回味呀。”向井似乎和加藤有同感。

  “只是恐吓,还是具有实质性的意义?这一点需要注意。”

  “实质性意义?”向井抬头看着加藤,表情似乎在期待部下能说出和自己相同的想法。

  “案犯就在内部,或者就在她们身边。但若果真如此,是不是反而不会这样写了?这又是一个疑问。也许他低估了畑山彰子,认为她不会报警。”

  向井似乎陷入了沉思,闭上眼睛。

  “有五名女店员……暂时先对她们上下班进行监控。”

  目标住在江东区门前仲町一幢面向葛西桥大街、建于五年前的公寓,一层是便利店,因此白天这里人来人往。尽管只需要注意出入公寓的人,可依然让人精疲力竭。

  筑地东警察局的侦查员在心里恶狠狠地骂道,又派了这么无聊的活,真他妈的烦人!在刑警队属于骨干力量的他,竟然受命去监视恶臭事件中的受害者,这工作太低级了,他感觉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今天是第三天了,没有任何异常。他已经死心了,认为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事。

  他很清楚总部那些人在想什么。他们本以为和地铁毒气事件有关联,便急忙成立了调查总部,但案情并非如此,浮出水面的只是卑鄙变态者的身影,那些人马上改变方针,把麻烦事尽早委托给了辖区警局。如果死一两个人,或许多少会加大力度,然而连受害最为严重的樱木都快出院了,或许以杀人未遂的罪名起诉都不太可能。这样,完全可以把一切都委托给辖区警局,却偏偏不那样做,就是因为担心会查出与毒气事件有某种关联。

  他坐在轻便客货两用车的驾驶座上。汽车是从卖电器的朋友那里借的。他将车停在葛西桥大街的左端,以便观察对面的公寓。这幢公寓外面的走廊对着马路,连各房间的门都能看清。

  连着打了两个哈欠的时候,听到有人敲副驾驶座一侧的车窗。一个比他资历浅的年轻警察正在往车里看。

  来人打开门锁,拉开车门。“换班了。”

  “终于到点了。时间过得真慢。”他在狭小的车厢内伸了伸懒腰。

  就在这时,正盯着公寓的年轻警察“啊”地喊了一声。他反射性地朝那边看去。

  门前站着一个男人,穿着灰色防寒夹克,中等身材,约四十岁,也许更老一些,看不清脸。

  那人正在摸信箱。这幢公寓的一楼有专门的信箱室,会送到屋门口的信件只有快递或挂号信。他看上去不像邮递员,也不像快递员。

  “要不要喊他一声?”年轻同事说。

  “等等,先看看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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