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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波塔特本幽灵(3)

  一月十日——谢天谢地,安全抵达了埃克塞特;热望之中不久就聆听了尊敬的主教的布道;托言是为一件重大而迫切的事情寻求劝诫告谕;被传唤过去;躬身致礼;然后我遵命陈述了一番我的这件事情——波塔特本的这件困惑无解之事——我以充分而切实的例证以及郑重无违的态度,讲述了我自己的亲眼所见以及亲耳所闻。经由主教的提问,前来他老人家的台下垦求何种襄助。回言,允准于我以祈禳驱魔之法,这样我就可以施行一个牧师的职责,减缓这项鬼魅出没的骚扰,使得生者以及死者都能解脱这项惊吓之苦。‘可是,’我们的大主教说,‘究竟是基于什么样的权威认定,你可以声称能够信托于我可以这么做的职能的呢?我们的教堂,这是你所知道的,曾经声言放弃了一些她过去年代所有的法力机制,基于妄施滥用的缘由。’‘不,我的阁下,’我嗫嚅着回答道,‘恩惠所及之处,教规的第七十二条批准并授命于我们,这些牧师们,公元1604年,从那时就明确批示,〝没有一个牧师,除非他持有管区主教的允准,可以着手祈禳某个幽魂,无论其是好还是坏。〞就是这么规定的,’说到此,我谦恭地表明,‘我并非敢于着手干预这样一项工作之中,要是没有大主教您的手谕以及印鉴作为合法的庇护的话。’听到这里,我们智慧而学养高深的主教,在扶手椅上坐直了身子,屈尊于这个题目详尽加以解说,所引之处多来自古代作者们宏伟的阐释以及圣经中的繁多出典,而我只有俯首应答懦懦回言,一直应付到他最终把他的秘书叫了进来,命其详细开列出前面提到的那种职能等项,立即着手办理毋庸再加拖延,同时付与他一张表格,到此为止这桩事情就算不由自主地办妥了;我交付于秘书手中些许金钱作为意图签署之资,这是这样一类官员一般的常例了,之后大主教亲自把他的签名附缀于他的这份教区文件之后,然后就把它郑重地递在了我的手上。当我跪倒在地接受他的祝祷之时,只听他轻言细语地说道,‘就把这件事情作为一个秘密好了,R.先生,孱弱的兄弟!孱弱的兄弟!’

  这此与大主教的会晤以及所取得的成功,由此使得主教大人克服了作为圣职难免所有的骄矜,看起来似乎是大大加强了助理牧师卢戴尔自尊自重的程度,赋予了他超常的勇气,此前他在与鬼魂第一次遭遇之时显然是缺乏这种勇气的。

  接下来还是一些记录的条目——

  1665年一月十二日——至此我急着赶回家中,准备好各种用具,算计着第二天如何着手实施。拿出来我的一枚铜戒指,把它戴在了我的右手食指上,上面歪歪扭扭刻着‘祈禳’二字。

  1665年一月十二日——骑马走进了波塔特本的通衢大路,周身都武装到了牙齿,可是并没有身穿索尔的铠甲,一切准备就绪。鬼魂那儿当然会有危险,但是每日之中周边地区的气氛当中也有危险的味道存在。在清晨的那个时候,独自一人——因为习俗之中就是这么警戒人们的——我自己举身前赴那片田野。那块田野空茫无际,由此我有足够的空间做好准备。首先我举步在草地上丈量出来我的圆形行动界限。之后在这中间标好一个五角星,在五个角度的交叉点上立住并固定下我的花楸树拐杖。最终,我朝向南方安顿下自己,真正处于子午线中天之处,站定身子直直地面对南方。我等在那儿观察了好长的一段时间。最后周围气氛之中好像有一缕忧伤的气息飘过,微微泛起一丝轻柔的声音,转眼之间就见那个身形出现在了面前,一步一步地朝我走了过来。我把手中的羊皮纸卷儿打开,大声地念出上面的指令。她停住了,摇摇摆摆地,似乎有一些疑惑;直直地站在那里;然后我又大声念了一遍这个句子每一个音节都念出赞美诗的音调来。她接近了我画出的这个圆圈,可是起初在界限以外停住了,恰在边缘的位置。我又大声念了一遍,这次第三遍我用古叙利亚语发出了警示——这种语言的运用,他们说,适合于这一类的情况出现之时、以及与漂浮不定的观念想法交流之际。

  她最终还是顺服了,游动着走进了我设下的这个圆圈区域中间,然后,突然间就站定在那里。更可甚者,我看到她把伸出的手臂收了回来。看到这里,我可以坦白当时我的膝盖在我的身下一个劲儿地打颤,大滴大滴的汗珠从我的身上就像雨水一样往下滚落。可是现在,尽管已经与这个幽灵面对面相遇了,我的内心里也就平静下来,心神归定不再紧张了。我知道这个五角星是会制住她的,而这个圆圈也必定会约制住她,直到我发话为止。之后我记起来自古流传的那个规则,不论是天使还是恶魔,没有一个幽灵,不管是好是坏,要是你不首先跟它讲话的话,它是不会开口跟你说话的,对此应加特别注意。这是祈祷当中一项重大法规。上帝本人是不会迁就回应于人的,直到一个人恳切地朗声祈求为止,一遍一遍永不止息地。所以我继续不停地发出指令,就像书籍上建议的那样;这个鬼魅终于做出回答了,心甘情愿地一般。问她为何不去安卧歇息。不能安歇,因为某种罪恶。问她什么罪恶,是由何人所犯。加以揭示了;但却是无解的亚符码,因此也就是隐喻的格言;随时而有。再问,她可以用什么样的迹象表示,她是一个真正的幽灵,而不是一个魔鬼的化身。解释了,在下一次圣诞季节来临之前,一场可怕的灾害将要夷平这片土地,无数的灵魂将要脱离他们的肉体,直到,如她哀切地说道,‘我们的山谷将要被填满’之时。又问,为什么她要这般惊吓那个小伙子。回答:‘这是法律:我们不需要寻找一个年轻人或者处女,阅世不深的年幼洁净之身,以接受讯息以及劝诫。’我们还互相交流了许多别的话语,可是按照法律我不该把它们都写下来。笔和墨会脏污而使其蒙羞,她所说出的话语、以及那天我所接收的思想。我把圆圈打开了个口子,她从中走了出去,但是第二天还要回来。傍晚时分,与那个古老的罪人倾心长谈,B.先生,那个大奸大恶而悔罪之人;完全是一番悔过与自我救赎;无论我要求什么;只有完全真心的忏悔,才有真正切实的原宥。

  1665年一月十三日——太阳初升之时我又来到了这片田野上。她马上就出现了,看起来好像是自由来往无拘无束一般。问她是否知道我的想法以及我将要说些什么?回答道,“不,我们只能知道所看到的以及所听到的一切;我们看不透人心里想的是什么。”然后我复述了一番她所指摘过的那个男人悔罪的言辞,以及他可以加以弥补的心愿。听后她说,“迷茫之中自有安宁。”我适时地念出了恰切的驱逐令,完全按照我的临时文件里所记录下来的那些口令;之后遵照确定无疑的礼节仪式,我就把这个满腹忧伤的鬼魂给打发走了,直到她从我的面前引退,忽忽悠悠地朝着西方飘去以后,我才终止了自己的这一次祈禳的全过程。此后不但她再没有出现过,而且我想她要得到宽解的话,也只有等到世界终止那天、在末日大审判之谷中获得再生之时了。

  这些来自一个十七世纪的心智简单的牧师的所谓“日志”之中奇特而怪异的细节记述,看起来是表述了他个人完全认为真实的自己的所见以及叙述的真实,尽管说讲述之中强烈溢漾着一种可以被认作是迷信的一些东西,而别的成分却完全是出自那个时代可信的真实之中。然而,这也是一个可怪的事实,教规中关于主教签发有效力的权威驱邪证书的事,至今依然还是英国国教里边牧师律法的一部分,尽管说这可能给我们的大主教们在心理上产生某种怪异的效果,要是他们下属的教职人员前来要求获得助理牧师卢戴尔那样的职能的话。从一般的事实方面来加以解释,他的日记在今天看来大约是跟当时周边环境人们的信仰气氛有关;完全可以被认为是对助理牧师以及鬼魂的事情认作信实可靠的一种证实,因此,那场造成数千人丧生的大瘟疫,的确在那一年的末尾在伦敦爆发,也就为这一番说辞造成了一定的说服力了。我们完全可以理解这样一段深信不疑的断论,就在这本“日志”接下来的一页当中,记录的日期是1665年七月十日:“这一代人中那些无神论者和异教徒们,当他们得知这一次的‘黑死病’,现今吞噬了最大的城市街道上成千上万人们生命的瘟疫,其实在六个月以前已经被预言过了,在一个乡村牧师进行祈禳邪魅的仪式当中,经由一个显形的幽灵哀切之口,他们的忧伤其何如哉!而那些拒绝认同有一种人,他们蔑视并且回避与另一种魂灵接洽,不肯会晤居住在另一个世界里的灵魂,无论其好还是坏,不苟同于持这样的态度而否认这样一种机会的一些人的人们,至此其欣慰亦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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